乔家格局是最普通的三室一厅。
主卧的门紧闭,像是不能提及的禁忌。
纪寒主动说:“我睡客厅,天一亮就走。”
乔知颜虽有些不好意思,然而目前别无他法,也只能让纪寒将就一晚。
客厅沙发柔软,总比让他在知谦房间打地铺要强。
乔知颜想了想,从房间里搬来一床被子递给纪寒。
被子是淡紫色的,上面还印着些细碎的蒲公英。
一看就是女孩子的东西。
纪寒接过被子,突然就觉得烫手。
夜色沉沉。
少年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想到心爱的姑娘就睡在隔壁的房间里,他就心猿意马,浑身燥热。
身上盖着的被子似乎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少女香,他阖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全都是她的如花笑颜。
纪寒头枕在胳膊上。
半晌,弯了弯唇。
少年在心里嘲笑自己:到底是栽了啊!
*
许是淋雨的缘故,霍思衡发起了高烧。
霍家上上下下全都严阵以待,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先生太太的霉头。
私人医生匆匆赶到,给霍思衡诊治之后,确定只是由于受凉引起的发热,霍国栋和霍太太的担忧才稍稍减缓了一些。
夫妻俩只有这一个儿子,宝贝的不行,一丝一毫的病痛苦楚都舍不得让他受。
霍太太拉着医生问了好些注意事项,到最后,弄得医生都有些无语。
霍国栋揽住妻子的肩膀安抚:“好啦,医生都说了没什么大碍,你也别太担心了。”
实则,男人心里的担忧一点儿都不比妻子少。
但他到底是一家之主,不好表露出来。
等医生走后,霍太太就跟佣人一起进了霍思衡的房间。
她还是不放心,儿子的身体向来健壮,去年冬天还报名参加了北欧的冬令营,冬令营条件艰苦,他都没有生什么病。
可如今小小的一场秋雨,就让他发起了热……
霍太太守在霍思衡床前,见儿子眉心深蹙,忧心不已。
从小到大,她的思衡一直过的无忧无虑,然而过去的一个月,她基本上没有怎么见他笑过。
霍太太同丈夫说:“思衡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瞒着咱们?”
霍国栋沉吟片刻,然后叫来了张伯。
男人久居高位,身上威压很重,只问了一句,张伯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和盘托出。
霍国栋听后一愣。
男人和妻子对视一眼:“你是说,今天晚上你和思衡出去,是为了找颜颜?”
张伯点点头。
他思量了片刻,道:“乔小姐最近和一个叫纪寒的男同学走的很近,这个纪寒……名声不太好,少爷也是担心,乔小姐会受到伤害。”
听到事关恩人之女,霍国栋面色愈发沉了起来。
男人说:“颜颜和那个男同学的事情,你怎么没有早点儿和我讲?”
张伯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他望一眼躺在床上的霍思衡:“是、是少爷不让我说……”
张伯到底是霍家的老人,霍国栋也不想再追究责任。
男人问:“除了这个,你还知道什么?”
“……有一次,少爷曾经和纪寒起过冲突。”见霍国栋真的动了怒,张伯不敢再隐瞒:“具体怎么回事我其实也不大了解,但确定的是,少爷被他打了一拳。”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直密切关注儿子情况的霍太太骤然站了起来。
前不久思衡回家的时候,她是注意到了他脸上的伤的。
但当时思衡跟他说,是不小心磕碰的,她也就相信了。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儿子在外面被人打了,偏偏好面子,不肯跟家里人说。
霍太太一方面心疼儿子,一方面又有满腔愤怒无处发泄。
只能埋怨自己的丈夫,女人看向身侧的男人,语气也不复之前温柔:“都怪你,成天忙着工作,一点儿也不知道关心儿子。”
霍国栋:“…………”
男人尴尬地咳嗽几声,示意张伯接着说下去。
张伯说:“先生太太可以去网络上搜索一下纪寒这个名字,就什么都明白了,少爷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
因为张伯这句话,夫妻俩看了一晚上有关纪寒的新闻报道。
对于霍思衡和纪寒打了一架这件事,霍国栋并不想掺和。
男人虽宠爱儿子,却并不是仗势欺人的家长,私心里还是觉得少年人之间的事情应该他们自己去解决。
他了解儿子性格,明白他绝不会轻易受人欺负。
至于旁的,霍国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和妻子一样,轻易做出判定。
只是,乔家对他恩惠颇多,如今乔知颜和众人口中的问题少年做了朋友,他怎么能坐的住?
第二天清晨,霍国栋就去了一趟乔家。
给他开门的是纪寒。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俱是一愣。
纪寒忙于生计,几乎没有怎么关注过财经新闻。
他不认识霍国栋,也不知道站在面前的男人是本市的首富,霍思衡的父亲。
少年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这会儿眼睑下方还带着淡淡的青黑,配合他额头上包扎的伤口,怎么看都透着几分狼狈。
霍国栋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然后说:“我是颜颜和小谦的长辈。”
纪寒不疑有他。
男人气宇不凡,穿着贵气,怎么看,也不像是骗子。
纪寒把霍国栋迎进来,解释:“叔叔您别误会,我和乔知颜是同学,您也看见了,我身上有伤,怕家里人担心……昨天晚上实在是不方便回去,所以才在这里借宿一宿。”
霍国栋视线落在客厅沙发上那床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上,心稍稍安定。
然而男人又想起昨天晚上看过的报道……
他还是不放心,连带看纪寒的目光都透出几分戒备。
霍国栋板起脸来教训:“不管是什么理由,你睡在这里都不合适。”
纪寒没有反驳,任由男人批评。
霍国栋又说了好些话,纪寒态度恭敬,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
男人望着眼前的少年。
突然就觉得,他或许,并没有报道中描写的那么不堪。
霍国栋久经商场,看人眼光毒辣。
他依稀有种感觉,眼前的少年虽然境遇不佳,但绝非池中之物。
公司还有要务,男人并没有在乔家多做停留。
临走前,霍国栋深深看了纪寒一眼。
男人沉思片刻,到底没有把准备好的威胁言论说出来。
这孩子的眼睛太干净,也太纯粹。
他也曾年轻,也曾有过被人看不起的艰难岁月……
霍国栋开不了口。
最终只是站在一个长辈的立场上,告诫纪寒,在这个年纪还是应当以学业为主,不要将心思放在不该有的地方。
纪寒道:“您放心。”
等男人走后,少年波澜不惊的表情才有所变化。
他神色有一瞬间落寞。
如今他声名狼藉,确实不配爱人。
可掩埋在灵魂深处的汹涌爱意,又该如何克制?
*
乔知颜醒来的时候,纪寒已经做好了早餐。
少年生活清苦,从小就练就了一身厨艺,纵然是最最简单的食材,在他手里也能变为美味珍馐。
何况,乔家的冰箱里存货丰富。
小少女走到餐桌前。
她长发散乱,身上还穿着昨晚的那套粉红色睡衣,迷迷糊糊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倒水喝。
有水珠儿顺着她仰起的洁白脖颈缓缓流下,坠入春.光掩埋之处……
纪寒望着这样的她,突然就觉得心里发痒。
少年人,正是血气方刚。
现在又是早晨……
纪寒猛的扭过头去,不看她。
乔知颜喝完一杯水,才注意到桌上已经摆满了早餐。
她懵懵地抬头,望向厨房里的纪寒。
少女不知想到什么,大脑瞬间清醒。
下一秒,她匆匆放下手里的水杯,朝卧室奔去,脚步凌乱。
再出来的时候,乔知颜已经换好了校服。
穿得整整齐齐,连拉链都拉到了最上方的位置。
纪寒:“…………”
少年摆放餐具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抬眸,一眼就看见了乔知颜绯红的脸颊,映着清晨的光晕,更显娇俏妍丽。
有什么猜测即将破茧而出。
少年脑海中闪过好多画面。
那晚的月色,少女的承诺,雨夜的陪伴……
这个秋天,她像一抹光,骤然出现在他孤寂的生命中。
他原本只想,在她的青春中,留下些许痕迹。
却从未奢求过,能得到她一星半点儿的……喜欢。
可现在……现在……
纪寒手不自觉捏紧了筷子,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先去洗漱,一会儿就可以开饭了。”
乔知颜应声离开。
纪寒望着少女的背影,只觉得大脑中一片空白。
继而,便是无穷无尽的喜悦。
蔓延再蔓延。
像是有无数烟花在他心尖儿上迸裂开来,那样的璀璨耀眼,是他生平从未体会过的美好。
可这美好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纪寒又想起对霍国栋的承诺。
他一无所有,备受唾弃,该拿什么去爱她?
少年的目光透过玻璃窗,望向远方的天幕。
他暗下决心,纵然拼尽全力,也要为自己博得一个爱人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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