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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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灵发现自己竟然能读懂魔头传达的意思——让她稍安勿躁。
她忍着怪异, 装出一副十分倾慕仰望身旁男人的样子, 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和红衣男两个谈话, 完美借用了雪芙的招数。
红衣妖男慢吞吞将心生吃完后, 抹了抹嘴,召来一群漂亮的童男童女给他唱歌跳舞,丝竹靡乐又再次响起。
小妖们送上酒水果子,红衣妖男盛情招待漆刁和扶灵享用。
漆刁面不改色,淡定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扶灵看着送到身前的酒杯,总觉得那酒里也是血水, 假装沾杯, 实际上一口没碰。
“最近外面天下太平, 魔界被仙道重新镇压,仅剩我妖界一家独大, 也是时候出去扩充扩充地盘了。”红衣妖男吃饱喝足, 开始谈起了野心。
“狐弟,待你和弟妹婚礼举办后,咱们便出去征伐天下!”红衣妖男一脸舍我其谁的表情。
漆刁点头:“定追随餮兄。”
“听说那万神宗的神女容色甚美,待我打下万神宗, 也将那神女抢来做个婆娘试试,……唉,一个人单身了万年, 也甚是孤寂。看狐弟娶了一个又一个妻妾,儿子都能那么大了,餮兄我也羡慕得紧啊。”
红衣美男笑眯眯的眼神扫向扶灵, “那神女若是有弟妹这般绝色姿容,我就心满意足了。你说是也不是,狐弟。”
漆刁薄唇凉凉勾起,笑意不达眼底,搂住扶灵腰肢让她贴着自己胸膛,“在我眼里,爱妻是最美的。”
“哈哈哈哈哈。狐弟在男女之事上一向手段老道,餮兄也自愧不如。”红衣妖男暧昧地扫着亲密靠在一起的两人,大笑着道。
漆刁一不做二不休,勾过扶灵侧脸,在她唇角宠溺地啄了一口,对红衣妖男道:“餮兄若是孤单了,也早点找个女人吧。”
扶灵手在衣摆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拧着漆刁腰上皮肉,毫无灵魂的笑着附和:“呵呵,是啊……”
忍一时苟住性命,退一步秋后算账。
三个人心中各个有鬼,表面上却言笑晏晏,和谐一片。
白骨场中,有一个童男在跳舞时被过长的袍摆绊了一下,被饮酒的红衣妖男发现。
他十分不高兴,让人拎着那童男上前。
童男被吓得浑身发抖,直接尿了裤子。
红衣妖男愈发嫌弃,伸手一探,五根尖长的指甲刺进童男胸口。
扶灵呼吸一急,眼前白色衣摆一扬,挡住了她的视线。
漆刁不动声色将她脸按进了怀里。
扶灵眼前只有魔头白色的衣襟,视线被阻,听力却更加清晰起来,她几乎听见指甲搅进骨肉的‘哗拉撕扯’声。
她死死咬着牙,拧着魔头后腰的手指头下了死力,才克制住自己振臂而起的愤怒。
漆刁面不改色,“餮兄不是最近已不爱沾手血腥了么。”
红衣妖男将生心丢进嘴里,妖媚笑道,“那都是说给别人听的,狐弟你也信。”
冷静下来的扶灵转过头,看见红衣妖男朝躺在地上的童男吐了口唾沫泡。
拳头大小的透明唾沫泡飘进男童空洞的胸腔里,不一会儿,男童又‘活’了过来,木偶人一般站起来,回到了唱歌跳舞的队列中。
扶灵看得惊呆了。
吃饱喝足下肚后,红衣妖男逐渐开始昏昏欲睡,摊在兽皮椅上打起了鼾,鼾声由小变大,听起来像打雷的声音。
漆刁见状,便带着扶灵和小漆郯离开。
回到之前那个白骨骷髅洞,漆刁仍是将白骨洞变成一间寻常厢房。
最高兴的就要属小漆郯了,他蹦蹦跳跳,开心极了。
因为他终于可以和父君还有娘亲一家人在一起了!
扶灵却一走进骨洞就快速撇开了漆刁攥着她的手,那动作表情,跟挥开什么病毒似的,能避多远避多远。
漆刁眼梢斜着她,片刻嗤笑一声,“现在才和我划清界线是不是有点迟了,我的小娇妻?”
“刚才那是演戏,迫不得已。”扶灵面无表情,背着魔头坐到椅子上。
“演戏你还那么用力,把老子腰都掐青了。”漆刁似笑非笑。
扶灵不自在地干咳一声:“我不是故意的。”
“呵,女人。”男人懒懒嗤笑。
“娘亲!”漆郯眼巴巴地凑了过来。
“走开,你这个小骗子。”扶灵冷着脸不理他。
“娘亲,我错了。都是父君让我那么做的。”漆郯当机立断选择出卖父君求得娘亲原谅,反正娘亲在这儿护着他,父君也不敢把他怎么样的。
他知道,娘亲就是嘴硬心软,其实可疼他了呢。
漆刁眼锋飕飕睥着小鬼头,“你给老子好好说话,不会说话就滚进去。”
漆郯躲到扶灵身后,冲漆刁扮了个鬼脸。
漆刁眼梢一眯。
夹在父子二人间的扶灵嘴角抽搐,往旁边避了避。
小鬼头又嘻嘻藏到她身后,像打游击战似的躲避他老子的眼神杀,还一边冲漆刁挑衅。
扶灵看着魔头黑下来的脸色,毫不怀疑下一刻小鬼头就会被他头朝下拎起来暴揍一顿。
她觉得魔头对小孩子的教育方式实在欠佳,动不动就只上暴力和言语威胁。
看不下去的扶灵索性伸手揪住小鬼头耳朵,严肃地对他道:“你也玩闹一天了,上榻去睡觉吧,我和你父君还有点事要商量。”
漆郯还是很听娘亲话的,耷拉着小脸,“那娘亲你不生我的气了?”
扶灵:“那要看你表现。”
“嗯,娘亲,我一定好好表现,郯儿这就乖乖睡觉!”漆郯说完,跑到床榻,踢掉了鞋子,闭上眼睛。
隔了两秒,又睁开一条眼缝,偷偷观察。
见到娘亲和父君皆面无表情盯着他。
小漆郯小身板一颤,连忙拉过被子,蒙住小脑袋,过一会儿,又钻出来,对扶灵道,“娘亲,待会儿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睡?”
扶灵正要答话,骨洞外进来两名童子小妖,给他们送了盥洗用具和茶水点心进来。
小妖道:“王吩咐了,要我们好好伺候狐爷和贵客,狐爷若有使唤尽可吩咐小的,小的们就守在门外面。”
漆刁淡淡点头:“嗯,你们先下去吧,我和娘子要休息了。”
小妖退下,房中安静下来。
扶灵与漆刁隔着一张榻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餮妖莫非是派人来监视他们的??
扶灵心中惊疑不已。
漆刁给了她肯定答案,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侧耳凝听片刻,漆刁对她道:“先休息。”
扶灵立刻蹙眉,看了眼被小漆郯霸占了一半床榻,房间里总共就一张榻。
她拒绝,用唇语道:“不了,我打坐。”
魔头却不由分说攥着她往榻上走去。
扶灵惊呼出声,“你干什么!”
“小声点,别让外面的人听见了。”魔头故意言语暧昧道。
扶灵意会到他的用意,可还是非常排斥。
漆刁大马金刀在床榻畔坐下,好整以暇觑着扶灵,“是你自己上来,还是我帮你?”
扶灵听着他那些让人遐想无边的话,简直想撕了他的嘴!
蒙着被子装睡的小漆郯:噫啧啧,父君下流起来连他这个小孩都觉得害臊(_)||
漆刁也不催她,就那么悠闲地等着她自己过来,眉目恣懒,不时扫一眼门外,神色十分笃定。
看在扶灵眼里,就是一副讨打的表情。
扶灵咬牙切齿瞪着他,从榻端翻了上去,绕过小漆郯,在最里面贴着墙躺下,连履靴都没有脱。
漆刁勾唇笑了起来,高大身型一仰,侧身躺在了榻外,支着下颌,伸出一只手将小鬼头冒出来的脑袋往被子里按了下去。
小漆郯:“……”谋杀亲儿子!!
扶灵后背紧紧贴着墙,浑身紧绷得手心里都出了汗。
魔头眸色幽深晦暗盯着她,却没有说话。
扶灵更紧张了,她觉得自己每分每秒都在与虎谋皮。
唯恐一个不小心就翻车。
漆刁的眼神逐渐变得有点不一样,是一种属于男人的攻击性。
扶灵有点想逃跑了,她在心里比较,是现在杀出去还是待会儿死在魔头手里,哪个更惨烈。
魔头忽然抬起手,朝她伸过来。
扶灵立刻警惕抬手格挡,却发现,男人的手只是落在她倾泻在肩头的青丝上。
漆刁看着她戒备的表情,手指勾住她一缕发丝,长眸幽黑,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无奈而又缱绻的叹息。
“你这个女人,不知好歹。”他有点咬牙切齿。
扶灵:“……”
他手中故意用力一扯,扶灵头皮生疼,“啊!”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挥了一拳出去。
漆刁握住她拳头,又恶劣地扯了她头发一下,还笑得十分开心。
扶灵气坏了,抬腿踢他。
两人在榻上隔着小漆郯打了起来。
你一拳我一脚的。
那动静之大,床榻都被摇得砰砰直晃,夹杂着女人时不时的痛呼声和男人愉悦地闷哼声,让外边守在门外的小妖听得面红耳赤。
睡在中间的漆郯十分无奈,翻着白眼,他到底是该装睡呢,还是该躲命呢?
在体力上,扶灵比不过身旁男人,很快落了下风,她一脸怒火。
“小野猫就是不乖,欠收拾。”男人攥着她双手,擎住她双腿,不许她再乱动。
扶灵闭了闭眼,磨着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要反思,为什么自己总是会被这魔头轻易激起怒气,她不该是一个这么暴躁的人的。
她应该是冷静而理智,谋定而后动的。
再睁眼,她平静问:“你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漆刁见她转眼恢复了冷静,挑了挑眉,咂着唇,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
虽然扶灵也不知道他在意犹未尽什么?和她打架?
漆刁早已听见在刚才他和小野猫打闹时,门外看守的小妖便已经离开了。
不过……
他伸出食指,朝女人勾了勾,示意她靠近一点说话。
扶灵警惕地,试探地靠近。
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两人中间只隔着一个漆郯的小脑袋,漆刁俯下头,在扶灵耳边极近的地方压低嗓音道:“想知道餮妖为什么没识破我的身份吗?”男人声音蛊惑,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低沉的磁性。
扶灵耳膜一颤,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痒得不行。
“为什么?”她集中注意力,也跟着他用极低的气音说话,怕被外面守着的人听见。
漆刁眼眸含着微不可察的笑意,正色道:“因为,他太蠢了。”
“……”扶灵一口气憋在喉咙,你特么耍老子?
魔头手掌在被子外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小鬼头的后背,渐渐将他哄睡,一边懒散对扶灵道:“餮妖原型是一只上古凶兽饕餮,长着羊身人面,虎齿人手,丑陋畸形,嗜啖血肉。”
漆刁往下瞟一眼,见小鬼头已经眼皮困倦了,继续道:“因其原型丑陋,所以他喜欢找美人皮穿在自己身上,掩盖自己畸形的原身,而饕餮有个最大的弱项,就是一吃饱了,就变得很蠢,可能脑子都用在生吞血肉上了。”
“所以,后来这只餮妖就想到一个办法,他只取童男童女的心肝生吞,即可维持饕餮兽性对血腥的不可抗拒,又不至于让自己吃饱了变得很蠢。”
扶灵听得入了神,想起之前在白骨场看到那餮妖只不过多吃了一颗童子心,转瞬就昏昏欲睡起来,还打起了鼾,鼾声如雷。
原来竟是如此。
她道,“那既然他的弱点这么明显,我们方才就可以趁他睡着时杀了他从他嘴里取出五色舍利石啊。”
“若是那么简单,我还用等到现在?”漆刁又朝她靠近了些许,“舍利石藏在饕餮舌头下,若是强行取出,舍利石就直接化为虚无,什么都拿不到。”
“嗯?”还有这种机关?
“舍利石是他的五色痰化成的,只有让餮妖自愿吐出,才会有效,否则不管是强抢还是杀夺,都没用,灵石一拿出来就会幻灭。”
扶灵明白了。
她看着漆刁,总算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他一个震慑三界的魔渊大魔头竟然会乔装扮成一个野狐妖来这儿跟饕餮称兄道弟。
原来是想近水楼台好得月。
倒是符合他一贯在她心中的狡诈多端的魔头印象。
“那要怎么才能让他自愿吐出来呢。”扶灵思考着。
漆刁:“攻其不意。”
小漆郯已经彻底睡着了。
漆刁将小家伙挪了挪,手臂伸过去,将扶灵的手牵过来,放在漆郯身上,然后用大掌盖住她纤细的手背。
一宽大一纤白两只手叠在一起,放在呼呼酣睡的小漆郯身上,看起来,竟有种莫名温馨和谐的感觉。
扶灵:“你……你干嘛啊。”
“孩子睡着了。”漆刁眸光深深看着扶灵,带着她读不懂的意味。
“……”扶灵僵了一会儿,憋出来一个字,“哦。”
她吐出那个字的瞬间,眼花看到对面男人似乎瞪了她一眼,一闪即逝。
扶灵:“??”
她不得不拉回话题,挥开这种令人尴尬的气氛,“你刚才说的出其不意,怎么个出其不意法?”
“在我们举办婚宴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漆刁漫不经心抚着她手背,却是不肯再说更多了。
扶灵听到他那句‘在我们举办婚宴的时候’微微一愣。
她忽然道:“看来是我坏了你的好事,杀了你的娇妻芸娘,让你迫不得已拉我来陪你演这场戏,真是为难你了。”
漆刁舌尖抵了抵口腔,目光幽幽斜着女人,语气凉冽,“装傻充愣的本领倒是一顶一。”
扶灵:“……”
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我们到底…”扶灵还想问点计划细节。
男人面无表情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睡觉。”
扶灵:???
有必要这么喜怒无常吗。
扶灵也只好翻身平躺,盯着上方出神。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很多。
一会儿想魔头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一会儿又想到底怎么才能在餮妖口中拿到五色舍利石,然后又想青玄他们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她睡不着。
旁边的男人也没睡。
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让这静谧无声流淌在空气里。
两人各自躺在一端,中间睡着个小漆郯。
听着孩子沉稳的呼吸声,扶灵忽然觉得时间静谧下来,内心有种莫名平和。
她躺在大魔头和小魔头身边,竟然就这样没心没肺睡着了。
良久后,躺在榻外侧的男人转过身来,看着睡在里面的女人和小不点。
小东西睡觉姿势很叛逆,小短腿横搭在女人的肚子上,女人手臂也无意识放在小东西背上。
这一大一小睡着后,眉眼五官就能看出几分相似来。
尤其是上半脸,小东西脸还未长开,乍一看不明显,这样并排躺在一起,就能发现其实眉目有重叠之处。
睡着后的女人,脸上没有那么多的防备和警惕,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收起了她的利爪,变得温顺软绵。
纤长的睫毛垂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红唇微启,吐气如兰。
男人深沉墨眸里晕染着罕见的缱绻柔意,用眸光细细描绘女人的脸庞。
他长臂一捞,将小不点捞起丢到了床榻里边,把小女人扯进自己怀里。
扶灵睡得很熟,落入清冷的胸膛,灵识并未感受什么杀机和敌意,也就没惊醒,反而下意识往前蹭了蹭。
漆刁低下头,高挺鼻尖抵在她光洁的额头嗅了嗅,下巴搁在她发顶,满足地闭上眼眸。
伴着女人若有似无的体香,漆刁腹下某处开始苏醒。
他长眸无奈微掀,嫌弃地瞟了一眼被他扔到榻里头贴着墙壁呼呼大睡的小东西,决定下次出来再也不带这个碍事的拖油瓶了。
……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九点还有一更肥章,记得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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