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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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宅邸碧瓦朱檐,雕梁画栋。
豪华气派程度堪比皇城王公贵胄的府邸。
可问题是,进去了还有命出来吗?
扶灵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真是魔障了。
她反手握住问天剑,眼里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然——
就算拼上性命,也绝不能让青玄雪芙落入魔头手掌。
扶灵瞪着二人,低喝一声,“赶紧出来!不能进去!”
话音一落,空气微微窒滞,青玄雪芙愕然看着扶灵突然防戒暴涨,刚要反应,府里走出一位身姿婀娜的美少|妇。
女子一袭浅碧束腰绫衫,半垂的弯月髻,下巴尖翘,看起来有种别样妖娆宜人的柔美。
她径自走向白衣男人,巧笑嫣然,眼底爱意掩不住,“相公,你回来了。”
又看向站在白衣男子腿边的漆郯,柔声嗔道:“郯儿,可算把你给找回来了,下次可不准再这般调皮一个人乱跑了,你这一跑叫我们提心吊胆了好几日。”
漆郯歪着小脑袋,大眼疑惑地盯着她,好像在说你是谁呀。
扶灵一腔如虹气势被这女人出现兀然打断,一手还握着问天剑剑柄,怪异地尬在那里:“……”
相、相公?
她是漆刁的妻子?
扶灵脑中空了一瞬,愣愣看着碧衣女子,有点回不过神来。
可在青玄和雪芙眼里,碧衣女子俨然就是这府邸的女主人。
既是那白衣男人的妻子,便也是这小男孩的娘亲了。
一家人看上去倒是敦伦和睦,温馨眷美。
白衣男人与碧衣女子站在一块儿,男俊女美,十分般配,再加上面前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看起来倒是令人赏心悦目。
就连之前一直敌意甚笃的雪芙,也微微敛去了些冷色。
扶灵不知道作何感想,她看着眼前这幅养眼的画面,只觉得浑身不得劲。
碧衣女子转过身来,歉意地看向他们,视线落在扶灵身上时微微一顿,又柔柔朝他们福了福身:
“方才已听管家说起是几位帮忙送回了郯儿,芸娘感激不尽,几位恩人还请里面请,芸娘已令下人备好薄酒饭菜一桌,一点敬意,权当作谢。”
雪芙看向青玄,青玄又看向扶灵。
扶灵努了努唇,收了身后问天剑,淡淡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抬步,率先迈了进去。
白衣男人一直神色闲适地站在旁边,看着妻子招待贵客,俨然一派恩爱夫妻的模样。
脚边的小鬼头扯了扯他袖袍,不解仰头,“父君?”
男人修长眉梢懒懒一垂,漆眸莫测地幽幽盯了他一眼,小鬼头便蔫了下来,乖乖不敢吭声了。
前一刻还决定死也不踏入魔窟的扶灵此刻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最前面。
她打量着这座府邸里的布置。
九曲回廊,假山流水。
在这偏北的城池,必是显贵富甲人家才置得起的。
扶灵一边往里走,一边冷眼瞧着,心绪复杂:
传说中嗜血如麻的魔渊魔头竟在中原复地重城置办了一座大宅院,养着娇妻美眷,奴仆成群,日子过得比所有人都滋润,他们这些苦哈哈清修的仙道人士,起得比鸡早,过得比狗累,却在整天想着屠魔斩邪肃清天下。
如今看来,真是个笑话。
扶灵的脸色越来越冰冷。
管家上前引路:“三位贵客,请先到这边厢房稍作安顿,两刻钟后老奴再来恭请几位至前厅用膳。”
扶灵不假辞色,“你们家主人派头倒是挺大的,敢问他是做何营生啊?”
管家垂首:“我家主子往上三代都是做石盐营生。”
扶灵冷嗤,“哦,这么说,是个富商咯。”
管家默然,不接话了。
扶灵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对一个下人发难,可她就是觉得烦躁。
不一会儿便有丫鬟送来热水湿巾木盆等洗漱用具,供他们梳洗休顿,安排得倒是周到。
扶灵走到隔壁青玄的房间。
师徒两人左右看了看,确定暗下周围没有人盯梢,便脱了鞋盘在矮榻上说起悄悄话。
扶灵:“这家人身份不简单,之前我那般暗示你,给你传暗号,你怎么一点儿没有反应?”
青玄:“弟子察觉到了,所以我顺着雪芙师妹的话送那小男孩回来,就是想查查那男子到底什么来头。”
扶灵简直仰倒,还什么来头,魔渊大魔头!!
不过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换个方式让青玄明白此事的严重性。
“难道你不觉得那白衣男人来历古怪吗?他身上有股妖魔之气,像是魔族,咱们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魔族?”青玄震惊,他原本只以为那白衣男人是个什么妖物幻化,师父竟然张口断定他是魔族?
“可我为何未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魔气?”青玄不解。
扶灵气结,就知道说出来他也不会相信,况且那魔头还大喇喇公然带着个儿子,用儿子做他身份挡箭牌。
灯下黑,说出去会有谁信?
魔头漆刁有个两岁多的儿子,生母还不详。
哦不,已经详了。
就是那个看起来温柔娇媚贤惠体贴的碧衣女子。
扶灵捏着茶杯,越想越气。
调戏她的时候就说小鬼头的娘亲死了,没有娘亲管教,现在呢,人家活生生在那儿呢,两人还卿卿我我的恩爱得不得了。
男人渣起来,果真不分是魔是仙的。
恐怕整个三界,除了魔冥渊,就扶灵一个人知道,那魔头竟然还藏着个私生子吧。
青玄看着师父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般的面色,奇怪道,“师父,你怎么了?”
扶灵扬手一挥,敛色道:“为师没事,不过现在你记住,待会儿在桌上,听以我摔杯为号,一旦有情况,摔杯响起时,就是我们行动之时。”
“到时候,我以问天剑压制对方,你便控制全局,至于雪芙……算了先不管她,到时候若打不过,你们俩就先走一步,记得传信回宗门,告诉玉穹师兄。”
青玄也沉吟着点头。
师徒二人又窸窸窣窣商议了些撤退细节。
没过多久。
管家再次前来,请他们去前厅用膳。
走出厢房,扶灵见隔壁出来的雪芙在这半小时时间里就已经换了身衣裳还描了个妆,有些吃惊。
雪芙见扶灵还是之前那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由挺了挺傲人的胸脯,朝她娇笑,“师叔。”
扶灵:“……”
修仙之人大多都会清身决,就跟辟谷一样,是最基础的仙决,过了金丹期修为,吃饭洗澡这种凡事,几天不做不影响。
且他们三个又都是金丹期以上,尤其扶灵还是传说中‘渡化空劫’的级别。
可坏就坏在,扶灵这身体本身辟谷,她可以自然忍耐十天半月不进食,但清身决却是需要确确实实念出那道口诀才能行的。
穿书人士扶灵表示:口诀是啥?
也没人告诉她呀。
扶灵默然,不动声色垂眸扫了眼自己身上,应该也不至于很狼狈吧……
反正待会儿多半是要打起来,穿那么漂亮有什么用。
扶灵正色,带着两个弟子随管家往前厅走去。
前殿饭厅连着一片花圃。
扶灵几人过来时,这宅子里的一家三口已先在那儿等他们了。
男人半躺在摇椅中闭目养神,深邃如凿的轮廓隐在花阴里,只露出一半侧脸在花影的光照下,那脸白得极致,凉薄冷峭。
花圃中,小漆郯在踢皮球,皮球用兽皮缝制,五颜六色,沾了灰。
碧衣女人半蹲在漆郯对面,朝他温柔宠溺地笑着:“郯儿,把球踢过来。”
扶灵走进花圃,看到这一幕,瞬间一窒。
步子钉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动了。
碧衣女人听见脚步声,起身,看向扶灵,“贵客来了,快请入座吧。”说罢又转向躺椅中的男人,“相公,别睡了,客人们已经来了,你这样多不像话。”
女人的语气如娇似嗔,听得人一阵骨头发酥,没有人能抗拒。
比起雪芙那故作娇俏甜美的语气有魅力多了。
扶灵紧了紧下颌,别开眼神,盯向花圃里的一株绿草。
男人从小憩中睁眼,不紧不慢起身,走向圆木餐桌,眼神若有似无扫向扶灵几人,淡淡示意,“请。”
扶灵同手同脚僵硬入座,青玄也在她左手边坐下。
雪芙不知道又起了什么小心思,跑到青玄的左手边坐下了。
管家开始命人布菜上酒,仆人们无声无息呈上碟子来又退下。
“客人们请便,不必拘礼,就当在自己家里般随意便好。”女主人语笑盈盈,盛情招待。
扶灵食之无味,如坐针毡。
小漆郯坐在圆桌的另一端,与扶灵隔着好几个位置,看起来不太高兴,只用一双眼睛眼巴巴望着扶灵。
大有一副望眼欲穿的架势。
扶灵不去看他,只专注盯着自己面前的白色瓷盘。
倒是雪芙一双眼睛老是在对面一家三口扫来扫去,微妒地盯着碧衣女子,有种同类排斥的微妙心情。
桌对面。
碧衣女人十分贤惠温柔地给男人夹着菜,“相公,尝尝这个,是芸娘专门为你做的。”
男人也很赏面子的吃了一口,点头赞道,“嗯,不错,芸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碧衣女人红着脸,拈着兰花指,用手中丝帕仔细给男人擦了擦嘴角。
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风韵。
男人任她擦拭,一动不动,修长深邃的眸子懒懒睥着她。
碧衣女子冲他媚眼嗔娇一笑,又转身给旁边的漆郯夹菜,“郯儿,不可挑食,光吃肉可不行,也要多吃蔬菜。”
漆郯皱紧了眉,气鼓鼓地将她夹到碗里的菜叶子扔到了桌上。
“你这孩子,越大越不听话了。”女人无奈又宠溺地摇头。
她转头,看向扶灵,歉意地抿唇一笑,“不好意思,让几位贵客见笑了。”
扶灵毫无灵魂的干笑一声,“呵呵。”
吃了一会儿,碧衣女子又端起杯酒,看向身旁男人,“相公,这几位都是帮我们找回郯儿的恩人,不如我们一起敬他们一杯吧!”
男人慵懒挑眉,端起酒杯,抬眸看向正对面的扶灵,长眸漆黑幽恣,“好啊。”
扶灵扯唇扬一个假笑,“不必客气。”
她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烦闷地将杯子往桌上一掼。
酒杯未立稳,‘啪嗒’一声滚下圆桌。
下一瞬,身旁青玄旋风一般拔剑而起,长剑直指正仰颈饮酒的漆刁。
扶灵倒吸一口凉气:“……!!”不是我、是酒杯它自己掉下去的!!
桌上空气倏然一滞。
所有人都在那一刹停下了手中动作。
只见男人神色闲适,不慌不忙饮下杯中酒,动作优雅得能让人看清随着他饮酒动作,颈间轻轻滚动的喉结。
一口酒下,他懒散转向青玄,锋利的眉梢缓缓挑起,“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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