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逸推了一下段章, 合上扇子挡在他的嘴上,下巴微抬,弯了唇角轻声说道:“段章同学, 你该去表演了。”
段章磨磨蹭蹭地不肯松手,躲开了周围的表演者,借由着水袖的遮挡,握了握曲逸的手, 眼神有些飘忽地说道:“想在这儿吻你。”
曲逸单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拎起戏服用膝盖顶了一下段章的大腿,满脸戏谑地回道:“亲你一嘴油彩。”
“那我也乐意。”段章轻哼了一声, 眼睛里有些不甘心。
台上已经落下了厚重的帷幕, 工作人员正在把钢琴推上舞台, 负责主持的主持人拎着裙摆走进了后台,高跟鞋的声音踩在地板上清脆极了。
“我不乐意。”曲逸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挣开了自己的手,“补油彩很烦。”
段章的眼睛在曲逸的身上流连不去, 听着台上准备得差不多了,才三步一回头地嘱咐道:“要记得来看表演啊。”
“知道了。”曲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催促段章赶紧上台,别耽误了表演。
等到段章的身影在后台消失了之后,他才心里暗暗地笑了句:真是,小孩子。
看着他走了,曲逸才抚平了戏服上刚刚和段章调笑时候弄起的褶皱,绕去了前面看段章的表演。
毕竟答应了他嘛。
曲逸脚步轻快, 手上的扇子一下一下在掌心打着节拍。
台上没有打灯,帷幕隔绝了台前的观众,段章走到台边,看着台中心的三角钢琴,做了个深呼吸后,抬脚走上了舞台。
暗红色的帷幕被缓缓拉开,中央的聚光灯倏然亮起,对准了正中心的三角钢琴。随着段章上台的脚步声,原本昏暗的舞台,顷刻间亮如白昼。
这个时候曲逸也顺着小门摸进了礼堂台前,站在第一排座位的旁边看着。
他一进来就有人注意到了他这一身华丽的扮相,拽着旁边的同学小声地谈论了起来。窸窸窣窣的,像是夜深人静时草丛里的爬过的小动物,拨乱了平静的草丛。
“好好看啊……”
“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小姐姐,唱京剧啊……好厉害。”
“你怎么知道是小姐姐,万一是小哥哥呢?”
“!!”
曲逸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转过身,面向了舞台。
这倒也不怪别人认错,他扮上之后的确是有些雌雄莫辨。厚重的妆面和繁复华丽的头面遮盖住了曲逸本身的少年气,眉眼冷冷的,倒有些勾人心魄。
直到段章走上了舞台,曲逸身后的讨论声才慢慢停止,所有人都被段章吸引住了视线。
只见段章抬手在空中划了一圈后按在了胸口,他勾唇笑了一下,弯腰行礼。引来了台下女生们的一片惊叫的浪潮。
“啊啊啊啊——!段哥!!”
“段章!段章!段章!”
“啊啊啊——好帅啊——!”
“段章段章你最棒!!”
曲逸身旁的女生喊得嗓子都劈了,尖锐的叫声穿透了他的耳膜,让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抬手捂住了耳朵。
礼堂里四处可见举着手机拍摄的人,有学生也有老师,更有甚者拿着DV和单反在拍摄。除此之外还有人拉起了像是应援横幅一样的小纸板,上面写着段章的名字,没有准备这些的就用平板或是手机滚动播放着彩色的大字。
曲逸看了一圈,感觉自己眼角有点抽搐。
再看回台上,段章身高腿长,黑色的裤子包裹着两条长腿,脚上踩着一双锃亮的皮鞋,白色的衬衣外面是熨烫平整的燕尾服,袖口别着低调的蓝宝石袖扣。也许是为了配合演出,段章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眼镜是扁扁的椭圆形,缠绕着细细的金色镜框,两条长长的链子垂在段章的肩膀上,整个人疏离又禁欲。
段章像是察觉到了曲逸,目光转向了他的方向。
曲逸呼吸微窒。戴上眼镜的段章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本来眼尾便就有些下垂,眼睛微微眯起时,看着格外慵懒。
段章的身上,有着介于少年和成年之间的性.感。
啧。
曲逸有些不爽地瞥了一眼场上有些失控的人群,垂下了视线看着地上的红毯。
表演就表演,戴什么金丝眼镜出来勾引别人,轻浮!
段章抬脚走到了钢琴旁边,待他坐下后场上的灯光忽然就熄灭了,只留下了一盏大灯照在他和钢琴的身上。
段章闭上了眼睛,抬手放在了琴键上,台下随着这样的变化也慢慢安静了下来,惊呼声像是退潮的海水,一点点地退去了。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追随在舞台正中的少年身上。
少年的脊背挺直,黑色的礼服和白色的背景间用脊背割出来一条优美的弧线。在礼堂安静的气氛里,他抬腕,指尖微动,按出了第一个音符。
像是敲碎薄冰的小石头,落进了湖泊里,荡起一片小小的涟漪。
“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冻吗……”
随着一串清脆灵动的钢琴声响起,少年清澈的嗓音也随着音响传到了礼堂的每一个角落里。
段章的声音向来温柔,唱起情歌时总会让人跟着他的声音沉沦。压低了的声音里像是有着无尽的深情,情至深处了,却又像是拧干了海绵里最后一滴水,再挤不出多余的感情。
海绵就算是被挤干了,它也还是浸过水的模样。
就好像心里的深情说尽了,心也还是爱着你的模样。
“原谅我不再送花,伤口应要结疤……”
粤语的歌用粤语唱起来才最是让人心动。
“谁能凭爱意让富士山私有……”
歌曲慢慢进入了高潮,场下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跟着轻声哼唱了起来,也许跑调了,也许唱错词了,但这些都不重要。
在干净的钢琴声里,段章睁开了眼睛,含着笑意的眼睛扫过了曲逸的脸庞。
曲逸站在原地,忽然觉得周遭都安静了下来,这个礼堂里只剩下了他和段章,遥遥相望着,段章在唱歌,不是唱给所有人,只是唱给他的。
把全校师生当作借口,隐秘地向他宣泄爱意。
“我绝不罕有,往街里绕过一周……”
“我便化乌有……”
曲逸没有回避段章的视线,而是就这样回望了过去,视线在半空中纠缠,最后到底还是段章先垂下了眼睛。
曲逸眼里的爱意太过赤..裸,烫得他手上都要乱了分寸。
“你还嫌不够,我把这陈年风褛,”
“送赠你解咒……”
段章最后一句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凌晨三点在月光照耀下落在耳边的叹息,然后随风就散去了。
当钢琴落下了最后一个音,段章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缓解了心中的激荡后,才推开椅子,弯腰行礼退场。
礼堂里爆发出了近乎炸裂的掌声和欢呼声,中间不乏夹杂着文科一班的尖叫。
一个不知道哪个班的姑娘,突然冲上了舞台,拦住了正要退场的段章,低着头脸红扑扑的,然后把手里的一束花塞到了他的怀里,憋了半天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就捂着脸跑开了。
段章举着小雏菊和向日葵搭配起来的花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台下挥了挥手。
他提高了声音说道:“谢谢,花很漂亮。”
“噢——!”
台下响起了起哄的怪声。
段章没有再耽搁,挥了挥手后就退场了。
到了后台,曲逸坐在椅子上正在补嘴上的油彩。段章拿着花绕过了和他说笑的同学,走到了曲逸的跟前,把花束往他面前一递。
曲逸抬眸,问道:“小姑娘送给你的,你拿给我做什么?”
段章勾唇轻笑道:“借花献佛。”
曲逸没有接,只是说了句:“佛可没有什么七情六欲。”
“那还是算了。唔,那么就当我是上缴给国家好了。”段章把花好好放在了一旁,不管是因为什么,这都是别人的心意,不应该被随意地丢弃。
他不是会把心意踩着地上的人。
“放到宿舍里也不错。”曲逸摆弄了一下花束。
小雏菊的生命力向来顽强,插放在瓶子里定时换水,也能活上小半个月。
“听你的。”段章低头看着坐在凳子上的曲逸,眼镜上的链子随着动作垂了下来,和曲逸的头面撞在了一起。
“别戴了。”曲逸抬头看了一眼段章,动手摘下了他的金丝眼镜,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说了句,“……太浪。”
段章顺从地任他摘去了眼镜,没了眼镜的段章少了些精致和魅惑,又变成了曲逸熟悉的温润如玉的模样。
台前的节目还在继续。
段章的节目被安排在了整场表演的后半部分,而曲逸则是压台出场。
这段时间里曲逸就和段章说说闲话打发时间,他对别人的节目不是不感兴趣,一是头面太重走来走去会消耗体力,二是这些节目早在彩排的时候就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有跑到台前的闲工夫,还不如和段章多聊会儿天。
估摸着时间,段章提醒了曲逸一句:“准备一下吧,我听着许安然他们上了。”
许安然和别的班的女生组了个舞蹈,按照节目单的顺序,她们就在曲逸的前面出场。
“嗯。”曲逸又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妆容和头面,折起了水袖,拿着泥金扇,走到了台边准备着。
不多时就听见外面的音乐和欢呼声慢慢停了下来,不久,主持人开始报幕了。
“下面请欣赏文一班曲逸同学为我们带来的,京剧,《贵妃醉酒》选段。”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小可爱提到了用榆树皮浸泡片子这里是不是写反了,解释一下嗷,并没有写反。
刮片子的时候是要用被热水浸泡过榆树皮挤出来的黏液梳理,具体步骤是用热水泡树皮,揉捏,挤出树皮里的黏液,拿着树皮去压片子,用黏液把片子浸透,这个样子片子更容易打理而且更贴服皮肤,黏得比较结实。
这里再介绍个不冷的冷知识(??)
“压轴”原本是戏曲名词,压轴,指一场折子戏演出的倒数第二个剧目,而倒数第一个剧目称为“压台”。同时在第八版《新华字典》已经把“压轴”的意思从倒数第一个节目改为倒数第二个。
所以就是说曲哥的节目是压台戏,然姐她们才是压轴哦!不要弄混啦~
最最最后!
(我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我本来以为这章可以写到曲哥唱戏的,呜呜呜!我错了!我高估了自己!但其实这都要怪段章,谁让他魅力这么大呜呜呜,金丝眼镜燕尾服什么的,根本就控制不住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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