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逸举着手机, 下意识地转身往后一看。
落着雪的街上，昏黄的灯光下，段章穿着一件黑红相间的外套站在那里, 身前的影子被灯光拖出一段很长的距离，他举着手机，轻轻地、轻轻地，笑了一下。
段章挂断了电话, 快步向着曲逸的方向跑了几步, 跑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伸出手握住了曲逸有些冰凉的手指, 双手合十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 然后搓了搓, 暖着他的双手。
“走吧。”段章往掌心呵了一口气，顺其自然地把曲逸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补充道，“嗯……去约会。”
曲逸侧头看了一眼段章的侧脸, 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有些泛红，于是他毫不留情地戳穿道：“段章, 你脸红了。”
段章噎了一下，然后不太自然地把视线转向了一边，轻声回道：“第一次啊。”
“什么？”曲逸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继续追问。
段章垂眼瞥了一下他，眉毛一挑，明知道他是在故意逗弄, 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约会啊，不然呢？”
曲逸只是笑了笑，然后问道：“别人谈恋爱这么腻腻歪歪的吗？”
段章表情有些空白，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我不知道。”
“你初中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这下倒是换了曲逸有些意外，毕竟按照段章初中的混样子，交往的朋友身边换女朋友的速度应该比换衣服还快吧？
结果段章说不知道？
段章沉吟了片刻，可劲儿地想了一会儿，最后放弃道：“我连他们都记不住，还去记他们的女朋友？”
曲逸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然后他就听见段章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而且我们和他们又不一样，他们只是玩玩，我是很认真的。”
“曲逸，我是认认真真地想和你谈一辈子的那种恋爱。”
曲逸眼底软了软，假装不耐烦地推了推段章的肩膀，闷声闷气地说了句：“知道了。”
两个人走在落了薄薄的一层积雪的路上，鞋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身后小孩子的声音渐渐远去，空荡荡的街上各家的大门紧闭，上面贴着红底黑字的对联，两旁挂着大红灯笼。
空气里隐约还有些鞭炮遗留下的味道，冷风吹一吹，散去了各个角落。
过年的味道不是从空气里透露出来的，而是从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溜出来的。凑在一起，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要过年了。
段章是打车过来的，他提前和司机说好了，叫他再等一等，他要去接个人。因为段章又给他补了些车费，所以司机也就应下来了。等到段章和曲逸走出来的时候，车子还停在路边。
马路上的车很少，今天是除夕夜，大家都早早地回家和家里人团圆去了，反而显得平常热闹的马路有些空寂。
段章替曲逸拉开了车门，然后自己弯腰也坐了进去。
“师傅，麻烦一下，去鹄湾广场。”
段章把手搭在曲逸的手上，温声和司机报了个地方。
这个司机也是个爱唠嗑的，乐呵呵地应下来之后点了导航，一边儿开车一边儿和段章他们闲聊。
“你俩这大半夜的去鹄湾广场干嘛呢？”路上没什么车，司机也放松了起来，“除夕夜不在家里团圆，跑那么远，现在的小孩子哟，真是有精神啊！”
曲逸靠着车窗准备补觉，段章怕路上颠簸磕着他的头，就伸手把他的脑袋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轻声回答着司机的话：“听说今天晚上有烟花表演，准备去看看。”
“哦哦，那个啊，我好些年前也去看过，那是真漂亮。”司机透过车前的镜子看了一眼他们，打趣道，“你俩是朋友吧，关系可真好，唉……想我年轻的时候也有那么几个要好的哥们，想想也挺有意思的，哈哈！”
段章低头捏着曲逸的手指，低声应道：“嗯，关系很好，好到没人能比了。”
“年轻真好啊……”
司机感叹了一句，然后开始絮絮叨叨地聊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段章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偶尔轻声回那么两句，更多时候都是低头摆弄着曲逸的手指，直到曲逸不耐烦了，蜷了蜷手指，勾住了他的大拇指后，他才笑了一下，不再去逗他。
等快到地方了，段章才推了推他，曲逸这睁了睁眼，又在段章肩上靠了一会儿，才捏了捏眉心起了身。
刚睡醒，声音有些哑地问道：“到了？”
“嗯。”车停了，段章才扫着付款码回答道，“把衣服拉链拉好，海边风大，晚上怪冷的。”
下了车，曲逸本来是还有些困的，结果被海边的冷风呼一下就吹清醒了。
“操！”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后，曲逸没忍住一句脏话脱口而出，“真他妈冷。”
段章叹了口气替他整了整领子，说道：“刚刚就提醒你把拉链拉好，你不听，现在好了吧？回头冻感冒了你看看谁难受。”
曲逸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段章，你老妈子吗？这么能叭叭。”
段章一口气哽在了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憋得胸闷，冷笑了一下，把曲逸的拉链狠狠往上一提，一下就拉到了顶。然后退后一步，说道：“你就仗着我疼你吧。”
“嗯，是啊。”曲逸答应得大大方方的，一下就让段章撒了气。
周姿说得对，段章真的是被曲逸吃得死死的。
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虽然是除夕夜，但是鹄湾广场上的人并不少，大都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带着妻儿老小出来看烟花表演。倒也算是热热闹闹的。
鹄湾广场建在一片海边，广场中间放了一座高高的天鹅形状的雕塑，几只天鹅振翅而飞，底下是一层层的浪花。平时晚上会有喷泉表演，不过入了冬后就停止了，毕竟冬天天寒，淋了水容易着凉。
广场上有小孩子在放风筝，细细的风筝线捏在手里，然后笑呵呵地就跑了起来。段章和曲逸站在一边儿看着广场上的人来人往，像是捅碎了冬季的寒冰一样，一个不留神，放风筝的孩子就撞到了曲逸的腿上。
曲逸一惊，连忙伸手去扶，那个小孩子倒是没哭，反而大着胆子歪头看着曲逸，孩子的父母连忙过来扶住了她，和曲逸连声说着抱歉，小姑娘看了一会儿后，突然脆生生地来了一句：“大哥哥，你真好看哦！”
曲逸怔住了，然后温和地笑了笑，弯腰摸了摸她的辫子，说道：“谢谢你。”
“大哥哥和我一起放风筝好不好？”小姑娘扯了扯手里的线，递到了曲逸的面前，嘟着嘴巴央求道“好不好嘛？”
曲逸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段章，还没说话，就听见面前的小孩子“哇”了一声，抓了抓段章衣服垂下的装饰带子，软糯糯地说道：“大哥哥你也好好看哦……”
段章失笑，蹲了下来，哄道：“谢谢你，你也很漂亮哦。”
“嗯嗯！”小姑娘重重地点了点头，应道，“妈妈说我是小天使！”
小姑娘的母亲站在一旁嗔笑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都不谦虚呢？”
然后弯腰抱起了她，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道：“嫚儿乖，哥哥他们还有事情，不能耍脾气哦。”
小姑娘委屈巴巴地扁了扁嘴巴，然后委屈巴巴地回答：“好吧……”
段章看她这么委屈，于是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笑着说道：“不哭不哭，哥哥陪你放风筝好不好？”
小姑娘的眼睛亮了亮，露出了一排白白的小牙齿，点了点头：“好呀！”
倒是小姑娘的妈妈有些过意不去地看着他们，嘴上推辞着说：“这怎么好意思……”
曲逸摇了摇头，解释道：“没关系，我们只是出来散散步，不耽误事情的。”
“哎，那谢谢你们了。”小姑娘的妈妈把她放到了地上，然后弯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快，和哥哥说谢谢。”
小姑娘乖乖巧巧地仰脸笑道：“谢谢哥哥！”
可可爱爱的模样看的段章心里软趴趴的，替她拿着风筝说道：“不用谢。”
段章怕她的父母担心，也没有带她走得太远，就在她父母的视线范围里，替小姑娘把风筝高高地放了起来。
一只燕子形状的风筝，顺着风一点一点地变成了夜空里看不清的小黑点，线轮咕噜噜地转着，细细的风筝线绷得紧紧的，小姑娘在旁边看得直拍手：“风筝！风筝！飞高高！”
“要不要试一试？”段章蹲下，把线轮放到了她的手里，抓着线轮的小手学着段章的样子拽着线，开心得不得了。
曲逸就站在一旁看着段章带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段章还挺招小孩子的喜欢。
因为闲着没事，小姑娘的妈妈就和曲逸聊了起来，问问他今年多大啦，在哪里上学呀，平时学习是不是很辛苦啊……之类的。
曲逸都一一地答着。
直到天色晚了，她才朝在一旁放风筝放的正开心的小姑娘挥了挥手，叫着她的名字，说太晚了，该回家休息了。
一开始她还不愿意走，后来再三和段章确认说以后还能和大哥哥一起放风筝之后，才恋恋不舍地和他们挥了挥手。
用软软糯糯的童音说道：“哥哥再见！”
段章和曲逸向她挥手，直到看不见那一家三口后，才又沿着海边的栈道继续散步。
已经快十二点了，可是广场上的人并没有怎么减少，彩色的灯光照向天空，把天空照得亮如白昼。然后忽然一下，灯光全灭，在一阵欢呼尖叫声中，一个一个的小光团冲向了天空，在漆黑的夜幕下，绽出了一朵一朵璀璨绚烂的烟花。
“看，开始了。”
段章牵着曲逸的手，抬头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嫚儿：方言词，意为姑娘、女孩子
我以为我今天可以写完约会的，我又高估了我自己，嗐！
说起来段章真的有带孩子的潜力诶，好温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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