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十二章

    真正接触到湖边的结界,铃花才意识到想要把髭切救出来有多难。

    并非是力量上的差距,单单从力量的角度考虑,虽然会很辛苦,但铃花能够自己把结界打开,可破坏这个封印并非她所愿。而如果是要进入寻找鬼斩丸的封印之处,想要不惊动珠纪他们是不可能的,这也就罢了,问题是铃花根本进不去——这个结界不认力量,认的是血脉。

    如果强硬地想要进入,就会被结界攻击,那种更近似于反噬的力量直接从铃花接触结界的手心传来,有一种使人头疼欲裂的剧烈痛感,让铃花差点痛的喊出来,但铃花不敢开结界,因为那样虽然可以抵挡攻击,可会与鬼斩丸的结界互相排斥,那就更没有希望进入结界内部了。

    即使如此,铃花还是不想放弃,她咬着牙调整着身上的灵力波动,试图达到欺骗结界的效果,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即使只有十几步的距离,铃花依然无法穿过结界,达到湖泊那边髭切所在的那一侧。

    在铃花试图进入结界的时候,一边的刀剑们也揪着心,长谷部早在铃花痛的呜咽了一声的时候就想冲过去,但却在发现铃花坚定的神情时停下脚步,最终只是默默地站在她身后。

    看着铃花变得有点苍白、疼的皱成一团的脸,长谷部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疼痛不已。为什么主人要这么倔强呢?明明都已经这么痛了,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

    如果他能代替主人承受这些疼痛就好了……

    说到底,都是那对兄弟的错,尽给主人添乱!

    想到这件事的起因,长谷部看着膝丸的眼神更加不善了。尽管平时大家相处的还不错,但是这些和主人的重要性根本不能相比,结果现在就为了救他哥哥,主人这么逼迫自己,这样承受苦痛………

    除去愤怒,内心深处隐藏着的更是一种嫉妒,嫉妒着他们能得到主人这样的关注和付出——长谷部知道,即使今天被困住的不是有个兄控弟弟的髭切,换做是本丸里任何一把刀,铃花依然会像现在这样不遗余力地去试图解救。这是她认为的,作为接受了他们的忠诚和照顾的主人所必须回报的一种态度。

    感情这种东西,都是有来有往的,哪怕是天生对主人抱有好感和忠诚的刀剑,也希望能得到主人的回应。虽然铃花是在为救出髭切而不断努力,但是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刀剑们却是产生了一种共鸣——一种被主人珍惜着的感觉的共鸣。

    膝丸此刻的心情也非常复杂,一方面他当然希望能快点将兄长解救出来,但另一方面,他并不想要看到主人像现在这样受苦,这两种矛盾的心情让他烦躁不已,好几次都想直接把铃花拉开,却又顿住,直到铃花的身体因为承受不住过于剧烈的疼痛,自我保护机制让她暂时昏睡了过去,他才猛然惊醒一般大步冲过去想要接住她——当然并没有接到,铃花被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长谷部抱了个满怀。

    不管是兄长还是主人,都是膝丸心中非常重要的存在,而他现在这样在两者之间摇摆不定、却又一点忙都帮不上的样子,简直让他开始厌恶自己……

    与铃花同样被头痛所侵袭的,是另一边正在学校上课的珠纪。

    铃花并不知道,作为玉依姬的珠纪对于结界的情况是有感应的,一旦结界被触动,她就会头疼。之前神谕都是在黄昏或者夜晚之时行动,这次却是破天荒般的在上午出现了这样的反应,这让珠纪非常担心,连还在上课都顾不上,直接叫上了同班的拓磨离开了教室。

    当珠纪一行趁午休时间赶回森林巡查的时候,被结界攻击导致昏迷的铃花已经被刀剑们带走,他们完全扑了个空。虽然奇怪神谕怎么会突然在上午出来,但守护者们没有一个人觉得是铃花他们做的,所以在查看过封印还在之后,便松了口气回学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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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那个水中的梦境。

    强烈的头疼已经过去,留下的是一种空茫感,铃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她记得她是在对付结界来着……为什么会做梦?

    不对、现在不是做梦的时候啊!她还得进入结界呢!

    想到这里,铃花开始努力地想要醒来,但是她并不知道怎么做,所以只能着急地在原地转圈圈。

    “……你也太拼命了吧。”耳边传来一声叹息,铃花抬头一看,正是他们的救援对象髭切本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又被拉进梦境,但能见到髭切还是让铃花稍微安心了一些——安心归安心,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结界,所以她只是向髭切笑了一下:“我们已经找到结界了,应该很快就能救你出来,再等一等哦!”说完又开始试图把自己弄醒。

    “等等……”髭切看上去更无奈了,他很少能体会到现在这样的心情,大概因为他很少有在意的东西——当然,一旦他倾注了感情,就会比普通人更加执着,“你是不是勉强自己了?”

    “哎?也、也没有……”铃花不知为何心虚了起来,但是她掩饰的技术实在太差了,髭切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口不对心。

    “其实,我感觉到了哦?”髭切这么说着,轻轻摸了摸铃花的发,动作中带着一种沉默的温柔。“你被结界攻击了吧。”

    “…………”

    “……是不是很痛?”脸颊被柔软的发丝拂过,铃花怔怔地看着髭切近在咫尺的脸——他伸手抱住了她,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她的额头,两人间的距离近的能看见他细密的眼睫。大概因为是在梦中,铃花没有生出什么害羞的心思,反而感觉到了对方的安慰之意。

    这样莫名带着几分怜爱的动作,对看似温柔、实则冷漠的髭切而言,真的是难得一见的举动。

    “……嗯。”不知为何,原本想说“不痛”的铃花此刻不想说谎了,因为、那种直刺入灵魂的疼痛真的很可怕,而且被这样温柔地抱住,让人就算不那么痛,也想要撒一撒娇了。

    “主人已经很努力了呢。”这么说着,髭切一下一下地轻抚着铃花的背。

    虽然与铃花的契约被阻隔,但是只要进入这独属于他们两人的梦境,髭切便能窥见铃花的一部分记忆,那残留在她记忆中的痛楚自然也一清二楚。

    若是能像原先那样,对什么都不在意的话,也许会更加轻松。

    但是看着主人为了自己不断努力,为了自己遭受伤害,却依然不愿意放弃身为一介赝品的自己,他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想要被珍惜、想要被从这个无尽的水牢之中拯救,但是又不想她遭受伤害、不想看到她哭泣。

    这样复杂的感情,大概便是化为人身的后遗症。

    可是他意外的并不讨厌这一点。

    对于真正在意的事物,看似粗心大意记性差的髭切其实比谁都细心敏锐。他发现了铃花隐隐的内疚情绪——对于把他弄丢了这件事,铃花毫无疑问是备受打击的,虽然这并不是她的错。而髭切想要传达给她的便是:“你没有错”、“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因为融合了部分鬼斩丸的记忆碎片,髭切对它的历史多少也有了一些了解,他告诉铃花,鬼斩丸的结界有很久远的历史,而且只认血脉不认力量,铃花进不来也很正常,就算勉强自己,也只会是让自己再多受几次伤。除此之外,历代玉依姬对结界是有感应的。知道这一点时铃花很吃惊,随即矛盾复杂的心绪涌上心头——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与珠纪他们为敌,但是、但是她也不可能放任髭切不管,要是能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好了……

    “你不用担心,别看我这样,好歹也是源氏的重宝,没那么容易坏掉。”髭切这么安慰着铃花,“不用那么着急也没关系的。”

    “可是……”铃花揪着髭切的外套,还是很担心他一个人会出什么事。

    “我会监督你的哦?”髭切却是露出了和平时相差无几的笑容,明明是那么温和的微笑,却让铃花打了个冷战,“我也是能感觉到结界的动静的呢。”

    “等等、我明明……”是为了早点救你出来——

    “嗯?”

    “……我知道了啦!”铃花鼓着脸,还是答应了髭切不再乱来,然后鼓着的脸颊就被人揪住,还感觉手感很好似的捏了两下,让铃花脸都僵了。

    “唔唔你做什么……!”

    “嗯,果然很软呢。”对小女孩的脸伸出魔爪的髭切却是一脸享受,看到铃花很生气的样子,还不解地把自己的脸凑了过来,“生气了?——你也可以捏我的哦?”

    “……哼!”不捏白不捏,铃花恶从心起,一把揪住了他脸上的软肉。

    两人打打闹闹了一会儿,虽然被限制接近结界,但好歹看到髭切还好好的,铃花多少放下一点心来。等到梦终于要醒来时,她还有点不舍——在梦里没有负担的感觉真的很棒。

    和髭切道别后,铃花便脱离了这个无边的梦境。髭切独自一人待在静默的水底,看着最为明亮的光源逐渐消散为细碎的光点,温柔的笑容从脸上消失无踪。

    他伸出手,让金色光点停在他的指尖,明明毫无温度,却有一种温暖直透入心底。

    “既然被选择了,我也得好好加油啊。”

    自言自语着,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眼眸却不复往日的金色,而是变成了诡异的血红。

    “……呀,看来时间不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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