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予太慌了, 这辈子没这么慌过, 本能驱使,他只知道要跑, 越快越好。
他的感冒进行到症状最严重的的中段, 晚上鼻子堵得无法呼吸,很影响睡眠,脑袋晕乎着,跑起来不得劲,又戴了口罩, 狂奔一段路后就有些吃力。
身后密集的脚步声告诉他现在不能停,可身体拖后腿, 气越喘越粗, 没到拐弯处,身边一阵风过, 邱行之冲到他前面。
停下, 转身面对卫予, 同样喘着粗气, 视线扫过卫予发红的双眼:“你生病了?”
卫予第一反应是继续跑,最好跑回出租房, 把门锁上。
他现在想到一个看不见、接触不到邱行之的地方,可他刚挪了下腿, 邱行之反应飞快的按住他的肩膀,还是问:“感冒了?”
卫予大力喘了几口气,呼吸才平复, 感冒加上口罩,声音闷的听不清:“嗯。”
邱行之想说去买点药或者干脆去医院,卫予又补了一句:“快好了,没事。”
他就没说,缩回胳膊,和卫予站在人行道上。
卫予的视线落在天空落在地面落在枯干的树枝上,摇曳飘忽,唯独不肯落在眼前人身上。
这几天他筹划新店想宣传方案,让脑子塞满事情,不去触碰那天的事。
他以为自己做的很好,今天,视线内出现邱行之的那个刹那,“砰”的一下,断了。
那天晚上,邱行之说的话,看他的样子,那些被他丢到心底某个角落的回忆,轰然一下全都砸了回来。
他真的慌了,找不到应对方法,只想逃。
邱行之的手指在口袋里蜷成小小圆圈,一下一下扣着,这点力道,掌心牵强附会的微疼,但很有用,能让他清醒点,忍住触碰眼前人的欲望冲动。
几年来他们频繁见面、相处,他一向控制的很好,再怎么接近,他都能稳住,照样和卫予谈笑说话。
那晚之后到今天,整整九天没见,再次看到这个人,邱行之发现他的自制力从身体里飞快流失,他必须非常努力,才能忍着,尽量做的和以前一样。
微弱的那点沉着,在见到人的瞬间,淹没在气势汹汹的悸动中。
卫予拔腿跑的动作深深刺痛了他,他要是做更加过分的事,以后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黑夜总觉得难以得见阳光,可就这么一会功夫,太阳就挂到了东方,洒落一地光芒,像滚圆的咸鸭蛋,阳光散发浓郁的香气。
人们经过一夜修整,陆续离开家门,宁静的街道马路瞬时喧嚣起来,声浪一阵接一阵的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嘈杂熙攘的街景奇异的帮卫予隐藏了部分真实情绪,他平静下来,撇开脑袋:“我一会有事,先回去了。”
邱行之到小区外面才凌晨五点多,对冬天来说太早太早,把车停在路边,静静的看着小区大门,一个人都没有,保安大叔也在值班室打呼。
他知道卫予换了住处,不清楚具体地址,在家看味卤朋友圈时看到一张昨天发的图,下方有具体定位,他就找来了。
没有道理,就是想过来,看一眼就行。
这不是适合活动的时间段,卫予不会这个时候出现。
他没睡觉,可他没舍得离开,驾车一个多小时赶来,他只想见他一面。
抱着这个念头,邱行之在车里坐了一个小时,他一点不困,开窗抽了两根烟也不觉冷。
脑袋里有个声音责备他做的是没意义的事,另一个更大的声音则说,遵从你的心,只是见一面就走,不会打扰他的。
七点不到,从门里慢吞吞走出的颀长身影,一下夺走邱行之的呼吸。
真的是卫予。
穿一件灰色中长款羊毛大衣,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两手插在口袋里,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到门口时,他抬头看了眼天空。
随后卫予拐上人行道,依然慢悠悠的,姿态闲适,期间揭开口罩掏抽纸擦鼻子,找垃圾桶扔纸,渐渐走远。
仅仅九天,邱行之竟然有种如隔三秋之感。
再走几步,就要拐上另一条人行道,离开他的视线了。
邱行之推门冲了过去。
他没料到卫予会拔腿就跑,同样来不及思索,他跟着追。
冷静下来想,蛮好笑的,在电影里看到这种戏码他都嫌俗气,今天他一个二十大几岁的男人,亲自上阵扮演俗气角色。
卫予走的很快,几秒就离开好几个身位。
不知道为什么,邱行之从他的背影品出一种名为“落荒而逃”的匆忙。
这次之后,卫予会不会见他像见鬼,发现他老远就跑?
光是想,邱行之的心都抽抽起来,这会卫予已经进了小区。
卫予的确是落荒而逃的,他腿肚子发软,感冒症状似乎蔓延到全身,哪哪都不对劲。
“我是他朋友。”
卫予跑了起来,一头冲进出租屋楼道。
跑了几步,两人又开始喘,频率并不一致,你前我后,混乱的纠缠交融到一起,楼道口灌入的风都带上了热气。
体力太废,这该死的感冒。
卫予伸手掏钥匙:“我真的很忙……”
“我马上走。”
邱行之开口时一只脚刚跨进楼道,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却已经欺近到身后,并抓着卫予的胳膊强制他转过身。
动作有些粗鲁,卫予胳膊麻了一下,眼前一暗,什么东西罩过来,视线糊成黑色。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左边唇角被一股力道压住。
力道轻柔,卫予还戴有口罩,可他还是清晰的感觉到邱行之唇瓣纹理,浅浅的在他唇角摩挲、轻贴。
两人离的太近太近,近到他看不清邱行之的模样,眼内只有邱行之轻颤的睫毛,和拂过自己鼻尖的呼吸。
他在做什么?
卫予懵在那。
其实时间很短,不超过三秒,邱行之就退开了,大力喘了两下,再次深深的看了卫予一眼:“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感冒之人双眼比正常时湿润一些,楼道中光线不明,退开的时候,卫予露在外面的眼睛,看起来竟然像在哭。
仅存的理智似乎在告诉他,卫予不会因为这种事哭,真的发怒会直接让他滚,可他做出这样的事,脑子里的理智也只是薛定谔的理智。
道歉是下意识的,和他亲吻卫予一样,需要个屁的理智。
卫予一手还抓着门把手。
楼梯传下脚步声,卫予如梦初醒般,用力拧开早先放进锁眼的钥匙进门,“砰”的一下关上了门,动静有点大,回音荡了好几下,下楼的住户朝这边看了眼。
邱行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卫予感冒,而他,可能是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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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予进屋后靠着门站了好久,直到孙阿姨过来敲门拖东西,他才发现不早了。
两人将东西搬上楼道口小推车,孙阿姨瞄了好几眼卫予,最后实在忍不住,拦住卫予:“老板,我来吧。”
卫予笑了笑:“没事,我闲着。”
问题不是这个好吗?
孙阿姨从卫予手里抢过零钱箱:“老板,你弄倒好几样东西了,还是我来吧,你不是筹备新店的事嘛,这里就不用管啦,放心。”
抱着东西头也不回的跑了,坚决不让卫予碰。
直到看不到孙阿姨背影,卫予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被嫌弃了。
行吧,他确实心不在焉,差点把卤味保鲜盒都掉地上,也有点嫌弃自己。
清淡的触碰,隔着口罩层,算不上亲吻,甚至邱行之退开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进门后他也没感觉哪里不对劲,在门后靠了半个多小时,他什么都没想,就是不想动,不想做什么。
包括现在,他的内心也是平静的。
可是只要静止下来,眼前就闪回邱行之睫毛微微颤动、近在咫尺的模糊影像,还有唇角处,若有似无、蜻蜓点水般的触碰。
像开启片段循环播放的录像机,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在眼前回放、再回放,不想看,强掰头,必须盯着。
可有的东西一旦破开个小口子,里头的东西就如同泄洪,倾流而出。
就这样,他差点被屋里椅子绊倒、被开水烫手、到阳台收衣服时还被衣叉砸中脚背,接到他妈电话的时候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卫予忍不住低声骂,妈的,骂自己,也骂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接通电话的第一声有点抖,卫予赶忙清了清嗓子,他妈已经发现不对劲:“感冒加重了吗?”
“没有。”卫予压住脖子,“快好了,刚刚在忙,跑的有点快。”
“你这孩子,跑什么?”心疼的埋怨后,卫妈兴奋起来,“儿子,你晚上能回来吃饭吗?”
“您做了好吃的?”
“你爸爸那个木头,卖了好几个,今天中午你爸去结账,说是要好好庆祝一下。”
卫予顿住两秒,跟着笑:“爸怎么不自己打给我?”
“嗨呀你还不了解你爸啊,他害羞嘛,非让我给你打。”
卫爸立马在旁边嚷:“我是忙着,才让你给儿子打。”
老两口日常拌嘴,卫予在手机这头笑,鼻子似乎都不塞了。
这个电话来的及时,结束通话后卫予觉得自己恢复正常了,他确实有不少事情要办,旭日东升阳光灿烂,把时间浪费在莫名的情绪中,那是犯罪。
新店没什么好准备的,花半天时间打扫干净,下午到市场买柜台桌椅,今天应该就能布置出七七七八八。
地铁上,收到两条微信。
【哥,明天中午有时间吗?见个面吧,有事请你帮忙】
是他表妹。
第二条:
【卫先生,我们公司恐怕无法再跟你合作,麻烦你下午来公司,详谈】
落款:舒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达达鸭、宴北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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