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予醒来后总想吐, 医生说是磕到头引起的, 没有大碍,需要休息, 靠在床头抵抗时不时侵袭的眩晕呕吐感, 折腾了一夜又昏迷这么久,他一点睡觉的欲望也没有。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让他从心里彻底恶心了秦易,同时也觉得很奇怪,其实他一直以来都没觉得秦易真喜欢他,嘴里说着礼物送着, 方方面面都做的很到位,可唯独眼神, 以及相处中的感受, 他丝毫没察觉到超越普通朋友之外的感情。
曾经他庆幸过,除非必要, 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朋友, 秦易还帮过他一个很大的忙。
他没料到秦易看到自己身上那些印子后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前一秒笑眯眯的送礼物, 后一秒用他的巨大力气几乎想要致他以死地,被他掐着脖子在床板上磕晕的瞬间, 秦易的眼神迸射的寒意,有两秒, 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秦易手上。
那绝对不是爱。
想到这里他睁眼,邱行之坐在床头的沙发上仰头看他,见他看过来立刻起身:“不舒服吗?我叫医生来。”
瞅着卫予苍白的脸色, 邱行之庆幸他勇敢了一回,想到可能发生的事就后怕。
他眼内的担忧关怀不是假的,在病房昏黄的灯光里恰到好处,不腻人,让卫予觉得安心,他摇头,示意邱行之坐在床头:“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会在我那出现?”
邱行之僵了一下,他怎么好意思说是觉得卫予要跟他道别,实在不安才转头赶回来的呢?他在卫予面前隐藏太久,掩饰早就成为习惯。
卫予静静的看着他,等他回答。
邱行之心头酸酸的发软,回以注视。
为什么不说实话呢?邱行之反问自己。
你知道自己喜欢他,他也知道,你犹豫迟疑这么多年的根源已经被证明可以解决跨越,到了这个时候,你有什么资格不勇敢一点?
藏着掖着,卫予什么都不知道,你能得到什么?你们能有什么进展?难不成一辈子这样不明不白的拖着。
卫予浅笑:“不好回答的话就算了。”
“不。”邱行之抬头的动作幅度有点大,扯着脖子神经发酸,“回去的路上我觉得你的样子不对劲,实在不放心才赶回去。”
卫予指了指自己:“我不对劲?”
除了身体略虚,他不觉得自己那会儿哪里不对劲。
邱行之重重点头,严肃的像在开国际会议:“你回去时候的样子一点不留恋,我怕你以后不理我。”
顿了顿,又加重补充,“我害怕,想回去找你问清楚。”
卫予像被抽了一棍子靠在那里无法动弹,他自觉当时没有显露什么出格的情绪,邱行之怎么能猜到?他什么都没说,临下车都正常的道别。
邱行之自顾自的说着:“很奇怪吧?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明明在车里的时候你还很正常,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心里很不舒服,要是不去找你问清楚,我又要失眠。”
卫予还处在一点震惊和很多疑惑里,是因为有过那样的亲密接触,邱行之的敏锐程度上升,还是纯粹通过这次的事他们关系近了一步,他敢于把疑惑的东西摊到阳光底下,而不是像以前一样藏着,任由在心里发酵成酸苦的豆汁。
“幸好我过去了。”邱行之的语气打了个转,变得沉重,“要不然你……”
卫予回神,又问:“是秦易给你开的门?”不太可能吧?
邱行之先挠头再挠鼻子,避开卫予的视线看别处:“我踢坏了你两扇门。”
“……”
饶是做过多种假设,卫予仍被这个答案惊呆了:“踢坏的?”
“嗯,我听到你的手机在屋子里响,可你不出声,我怕你出事,就……”
说到这里难免想到踹开卧室门瞬间跃入眼帘的那一地狼藉,尽管邱行之知道卫予没跟秦易发生什么,现在想到还有些抽筋:“卧室门也锁了,我……也踢了,明天我找人去装新的。”
卫予:“不用,乔奇会办好的。”
顿了顿,脸上笑意消散,覆在雪白被褥上的双手捏成爆青筋的力度:“秦易过来找我,看到我……之后问我是不是和你……突然发疯把我扔到房间里掐我的脖子和下巴。”
说不害怕是假的,随着诉说,秦易阴鸷的神情和不明所以的笑如电影画面般在眼前回放一轮,比恐怖电影还吓人,因为你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
前一秒笑,后一秒亮刀子。
卫予更加用力的攥住被子:“你敲门的时候我还没晕,踢倒了床头柜想你能听见。”
他舒了口气,眼内的惊惧重新被温柔填满:“那之后我就晕了,幸好你没走。”
邱行之坐在椅子上,一字一顿清晰的问:“他把你打晕,想对你施|暴,就因为猜到我们两个……”
每次说到这个地方就自动消音,卫予是,邱行之也是,但两个人都懂,卫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现在好像还有点疼:“是,我没有防备,所以……”
两人是面对面而坐,卫予清晰的看到邱行之看到他点头的瞬间,眼神倏然盈满的戾气,英俊的脸笼罩在阴翳中,整个人镀了一层凝霜般冰冷,以及从喉咙口咬出的话:“他这么做。”
卫予愣在那,惊讶于邱行之忽然显露的暴|戾之感——他没见邱行之这样过,从来没有,他们认识以来,邱行之在他面前有很多模样,热情的、平淡的、欢乐的、难过的、满足的、失落的,他都见过。
这样的邱行之,他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稍显陌生的邱行之。
耳边忽然响起当年的舍友之一跟他说过的话:“邱行之那个人好冷淡,看着脾气不太好,你不觉得吗?”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呢:“没有吧,他脾气很好。”
他是真如此认为,他也许是冷淡、疏离,可别人用“可怕”来评价他,卫予觉得不可思议。
方才的瞬间,他忽然有些廖了然那些评价的来由,不是邱行之没有那一面,只是在他面前从未显露,他没见过。
邱行之的戾气很快被收拾起来,探身看卫予脖子上的指痕:“是不是很疼?”
“还好,没什么感觉。”卫予的视线不肯从邱行之脸上移开,脑中不断闪现其实只存在了一瞬的狠厉面容,“行之,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邱行之退坐回椅子上,手指有意无意从卫予手背上滑过:“嗯,太多了,说不清。”
“……”卫予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回答,“你这听着像敷衍。”
“不不不绝对没有。”邱行之每每慌起来的样子都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恨不能一蹦三尺高直窜房顶,“每一样……每样,你身上有的每一样,如果要说,我应该能从头发丝到脚底,包括你的动作说话都列一遍。”
卫予的皮肤微微发麻,放在被子上的手指朝里蜷缩。
这种问题还是挺让人羞耻的,邱行之可以对着卫予说很多话,比如爱,比如喜欢,可要回答爱和喜欢的问题,又发觉难以启齿,尤其卫予黝黑的眼眸落在他脸上,有种自己被看穿的无措。
两人相顾对望片刻,邱行之再次开口,郑重其事的像在宣布什么:“回去的时候我很不安,以为你又想远离我,才回去找你,想问清楚。”
卫予的眸子缩了缩,手指勾住被套:“我……”
“我”之后好几秒,卫予没能说出话——他不知道怎么说。
邱行之摇头,伸手抓起卫予干燥冰凉的手:“我不再想了,你有什么想法,打算以什么身份和我相处,我都不管了。”
快六年了,他真的是想了、管了太多,已经太多、太够了:“你不理我,我就在后面追,让你甩不开,就这样,其他的东西,包括你在车里想的,我在路上担心的,统统就去见鬼,这一刻开始。”
他抓紧卫予的手:“重新开始,你不能离开我。”
短短几句话被邱行之以极慢、极重的方式说出来,字字沉重,一下一下砸在卫予被握紧的手上和心脏上,酸胀的感觉被一股暖意包裹,连后脑勺的疼痛都没感觉了。
他没动,只是看着邱行之说:“这话听起来挺不要脸的。”
邱行之撇嘴:“有什么关系?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不是第一天相识,却是第一天相知。
像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过去的相处了解太多不足不满,交织着欣喜和怅然萦绕在卫予周边,内心奇异的安宁,醒来后他本想和邱行之说清楚,这会儿忽然什么都不想提了。
扫兴,残忍,更为重要的是……
他也舍不得。
一夜|情的想法就当是他脑子被狗啃了吧,卫予忽然伸手扯着邱行之的衣领把人拽到跟前,重重咬了一口他的嘴唇:“你不后悔。”
邱行之疼的哆嗦了一下,反手揽住卫予:“后悔,后悔没在五年前就说。”
跌了摔了,差一点就失去,能不后悔么?
他是个好学生,自学成才,反客为主,反被动为主动,卫予脑后有伤,拿手掌垫着生怕他磕到。
深沉、悠长的一个吻,卫予全程微微睁眼,目光凝在近在眼前的眉眼上。
眉毛、闭起的双眼、随着动作和轻喘不断发颤的睫毛,两人时而相错时而相抵的鼻尖,乃至邱行之柔顺的黑发,统统吸收进眼内,顺着思绪楔进每一道纹路,深深烙在心底。
他祈盼了那么久的东西,在他还活着的时候降临了,他不该逃避。
那些可能的困难障碍,也许都能解决,邱行之说可以,他——相信他,也相信自己一次吧。
他真的舍不得。
伴随亲吻力度的加深,邱行之心里闪过一丝惆怅。
几分种之前他对卫予要远离他的猜测还只是半信半疑,这会能确定他的猜测没有错,因为他亲吻卫予的感觉不一样了。
昨夜卫予主动,虽然他很快夺取主动权,卫予也配合的天衣无缝,可整个过程他时时感觉卫予有些疯癫,分明和他一样没有经验,却不肯稍稍松一点,抓着他扣着他就是不肯停下来,他震惊愕然到沉溺于其中,被那一刻的狂喜和满足冲昏了头脑,没能继续思考。
眼前的卫予动作明显生涩,竭力维持面上的冷静不怎么成功,两次下意识推他,反被他抓的更紧。
同样是亲吻,邱行之所体会到的情绪、感染迥然不同。
前者醉生梦死,后者——才是真正的卫予。
卫予用力推了一下邱行之,额头压在他肩膀处,大口喘气:“比干活还累。”
“习惯就好了。”邱行之额头抵住卫予的额头,又亲了一口鼻尖,“脑袋还疼不疼?”
不留意就还好,越留意越疼,卫予伸手摸了一下脑袋,略带疑惑的说:“秦易很奇怪。”
“……”从卫予嘴里听到这个名字,邱行之的戾气又差点腾空而起,“什么地方奇怪?”
卫予仔细在脑容量里扒拉,组织合适的语句来形容:“看起来像失去理智,可我觉得他很清醒。”
邱行之又忍不住亲了卫予眼皮一下。
“还有。”卫予的语气带上困惑,“他应该没有真的想施|暴我,不知道为什么发疯。”
有几个对峙里他觉得秦易处在清醒和发疯交织的矛盾里,推他、拉他、掐他,害他撞到头都是真的,但他并没有真的对他做什么。
他被压制了很久,秦易如果真的想,其实可以成功,但他没有。
昏过去后的事他没印象,在医院病床上渐次清醒后的第一念头就是——还好没事。
有没有被那样对待过,身体不会说谎。
当然,他没那么白莲花去谅解秦易,现在想想还是恶心。
邱行之眨眼,睫毛刮在卫予眉间,痒的卫予直仰脖子:“我会搞清楚的,以后别再想他的事了。”
卫予想了想,也好吧,想着还是怪不舒服的,比走在路上被抢掉钱包还让人不适:“好,太晚了,你回去吧。”
“我在这里陪你。”
卫予笑:“不用,不是什么大事,你也要工作。”
“这里一样休息。”邱行之朝旁边的陪护床抬下巴,“这么好的条件。”
条件的确很好,跟星级酒店一样,卫予正待再说点话,病房门被人推开。
邱行之沉着的脸在接触到门口人时黑到底,房间暖好的气氛消失殆尽:“爸。”
邱晨光站在门口没动。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六点继续相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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