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49

    在路上,秦司屿看着季慕言叹了口气。

    治疗完后, 季慕言又恢复了对他爱答不理的状态, 就像个拔掉无情的渣男。

    秦司屿第一百零八次反省自己到底哪里做错,第一百零八次没想出来。

    再这样下去也不好,秦司屿打算直接问季慕言。

    回家后, 秦司屿见季慕言要往他房间走, 上前一步挡在了季慕言面前。

    季慕言脚步一顿, 用眼神询问秦司屿怎么了。

    秦司屿抱着手臂审视季慕言, 问道“你为什么躲着我”

    季慕言眼神飘忽了一下,才僵硬地说道“我没有。”

    秦司屿啧了声,“还说没有,你都不正眼看我。”

    季慕言这才意识过来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 咳了一声继续嘴硬道“我没有, 是你想多了。”

    “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秦司屿无奈地说道, “你这都躲了我好几天了, 哎呦我的小祖宗啊, 你可别再折磨我了。”

    季慕言一梗,说道“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 那是谁的错”秦司屿真是一脑子问号,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季慕言这心也快赶上了。

    “是我的错。”

    “你的错”

    季慕言不好意思说真正的理由, 只好说道“就是我的错。”

    秦司屿见季慕言不想说, 也不忍心逼他, 不过这个事还要好好说道说道, 季慕言下次还这么搞得话,他要被搞奔溃了。

    “我这几天可是提心吊胆,啥事也干不了就反省自己的错误了,我说小季同志,我们商量下好不好,以后有事说事,别把事憋在心里,要沟通知道吗”

    季慕言认认真真道歉“对不起。”

    秦司屿要的可不是道歉“我被你单方面冷落了这么多天,你一句对不起就把我打发了”

    季慕言抿着唇,想了想说道“要不我补偿你点钱”

    秦司屿被他傻傻的劲逗笑了,“你觉得我缺钱吗”

    季慕言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蠢话,有些懊恼地说道“不缺。”

    秦司屿看着季慕言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软软的样子,心里就痒痒,但他偏偏还不能干太过火的事情,他仔细琢磨了一下,才说道“这样吧,给你一个小小的惩罚,让你长点记性。”

    季慕言点点头,“是什么惩罚”

    秦司屿憋着坏,板着一张脸说道“站直了。”

    季慕言下意识站直了,问道“站军姿”

    秦司屿看着季慕言熟练的动作,问道“你以前经常站”

    “没有。”季慕言顿了一下说道,“有时候惹外公生气了,外公就让我站军姿。”

    秦司屿想起季老早年当过兵,这惩罚很有季老的风,“一般站多久”

    季慕言说道“三分钟。”

    秦司屿“”

    “我让你站三分半,你委屈吗”

    季慕言看了他一眼,季慕言有一双形状干净的桃花眼,上眼皮有个上挑的圆弧,往上看的时候,眼睛完全睁开,又大又圆有点像狗狗眼。

    秦司屿突然明白季老那么一个脾气又倔又硬的人,为什么不忍心惩罚季慕言了。

    这谁挺得住啊

    秦司屿咳了一声“不用三分半,你往前走一步。”

    季慕言顿了一下说道“再往前就撞到你身上了。”

    秦司屿笑了一声“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季慕言不说话了,上前走了一步。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只剩一个拳头了,秦司屿的气息,体温包围着季慕言,就好像把他抱在怀里一样。

    秦司屿低头看着季慕言,季慕言头发柔软,耳垂小而圆润,修长的天鹅颈,挺拔稍显瘦削的肩背,流畅的线条在腰处汇合,季慕言穿着一件白色衬衣,下摆扎进了裤子里,腰又细又窄,他张开手臂就能搂住。

    秦司屿不想做人。

    季慕言见秦司屿一直没说话,便问道,“然后呢”

    秦司屿咳了一声,移开目光说道“抬头看着我。”

    季慕言“”

    他莫名觉得这有些熟悉,试探性地说道“面你思过”

    秦司屿轻笑,“不错,还学会抢答了。”

    季慕言沉默了三秒,才说道“你好变态。”

    秦司屿“”

    “面我思过”给季慕言留下了很深的心里印象,导致他又躲了秦司屿几天。

    季慕言躲了两天后才感觉出来秦司屿挺憋屈的,早上出门的时候,秦司屿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没说话,只是无奈地笑了下。

    季慕言越想越有些坐立不安,他不会伤到了秦司屿了吧,万一秦司屿不再理他了怎么办

    季慕言想给秦司屿发条道歉短信,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在他心里憋了一天,都没心思弹琴了。

    季慕言专心弹奏了十几分钟,一首曲子还没弹完就连着错了好几个音符,而且越错越多,一首优雅的钢琴曲快被他弹奏成了刺耳的噪音。

    季慕言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钢琴曲戛然而止。

    心没法静下来,弹再多遍也没法把曲子弹好。

    季慕言看着墙上的钟表,数着秒,今天秦司屿回来的稍微晚一些,都过了五分钟了,秦司屿还没回来。

    又过了十五分钟,季慕言才听见门口有动静,他触电一般的收回视线,做贼心虚一般低下头,不敢看门口。

    门开了,季慕言听见秦司屿换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明明都听见了,却不知为何没有抬起头。

    秦司屿没有像往常一样,进来就跟他说话,季慕言低着头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面前,季慕言没有抬头,用余光瞥见一缕红色。

    季慕言微怔,猛地抬头,看到秦司屿抱着一大捧红玫瑰。

    秦司屿见季慕言圆滚的眼睛,眼底浮现出笑意,勾了勾嘴角说道“还躲着我呢”

    这一大捧玫瑰花占据了季慕言的全部心思,他直直的看着这一大捧玫瑰花,分不住心思去回答秦司屿的问题。

    “你,你送我红玫瑰”过了好几秒,季慕言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秦司屿笑了声“对啊,你喜欢吗”

    季慕言恍惚中多听了一个字“对啊,你喜欢我吗”

    他几乎要被震惊傻了,他傻傻地看着秦司屿,那双盛满笑意,温柔又深邃的眼睛中倒映着他身影。

    一直以来朦胧又迷糊的情绪在此时变得无比清晰,季慕言在一片寂静中听到了自己有力又快速的心跳声,心是不会撒谎的。

    季慕言张了张口,“喜欢”两字几乎脱口而出。

    在他开口之前,秦司屿问道“小季同志,我们商量一下,我送你你最喜欢的玫瑰花,你能不躲我了吗”

    季慕言楞了一下,“我最喜欢的玫瑰花”

    秦司屿笑了笑,“你不是最喜欢红玫瑰吗,这多亏你喜欢的不是梅花,要不这个时节,我还真搞不到。”

    “所以你送我红玫瑰,只是因为我恰巧喜欢”

    秦司屿说道“对啊,不过红玫瑰确实挺容易让人误会的,我买花的时候店老板还问我是不是送女朋友,我说这是哪是送女朋友啊,我这是送给我家小祖宗。”

    说完,秦司屿低头卡看着那一捧玫瑰,“别说,你品味还挺好的,红色就是喜庆,看着心情都好。”

    季慕言接过这一大捧玫瑰,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心情确实很好。

    他抬头问秦司屿“家里有大的花瓶吗”

    秦司屿说道“厨房里有一个。”

    季慕言点点头,抱着花去厨房了。

    秦司屿看着季慕言的背影,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他刚才撒谎了,其实店老板问完后,他是这么回答的“不送女朋友,是送给我的小男友。”

    店老板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开花店完全是因为追老婆。

    他的性向一直都不是秘密,他这么说完之后,被拦下盘问了好久,最后他答应会带着跟小男友一起吃饭,好友这才放过了他。

    秦司屿摸了摸下巴,他到时候一定要请一大桌,季慕言这么好,如果不昭告全天下,还不知道有多人在背地里惦记着。

    临睡之前,季慕言坐在窗边,抬头看着床头柜上的红玫瑰。

    静静地看了几分钟后,季慕言关上灯,躺在窗边闭上了眼睛,在一片黑暗中,仿佛有点点星光笼罩着拿束玫瑰花,照亮了他的梦。

    梦里的他小小一个,有些无助地坐在椅子上。

    自从他失明后,妈妈的脾气好了一些,不再无缘无故地发脾气了,也不会逼着他一直练琴了。

    今早上起床的时候,妈妈还亲了亲他眼睛,摸了摸他的头发。

    其他小孩子的妈妈都是这样做的,小季慕言不禁心想,妈妈是不是也爱他了,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好。

    虽然妈妈脾气很温柔,但他一直战战兢兢的,他也说不明白,只是感觉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早上妈妈做了他最喜欢吃的蛋饼,还给他切了小半个芒果。

    小季慕言乖巧又懂事,咬了小小的一口,问妈妈“妈妈你要吃”

    “妈妈不吃,言言吃吧。”妈妈的声音很温柔,但有些颤动。

    小季慕言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低头开心地吃起了蛋饼。

    季慕言像是一个局外人,他看着记忆中的场景,对那个小小的自己说道“你妈妈哭了,她要丢掉你了。”

    坐在对面的妈妈泪流满面,眼神既悲恸又疯狂。

    当时的他是看不到的,这是他幻想中的的画面,他看着记忆深处的妈妈,心中并无与怨念。

    小时候不理解妈妈的痛苦,长大后他理解了,这样也好,去天堂之后,妈妈也就解脱了。

    吃完饭后,妈妈给小季慕言穿上衣服,说要带他出去玩。

    虽然眼前是一片黑暗,小季慕言还是抬看向了妈妈,奶声奶气地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啊”

    妈妈摸了摸小季慕言的头,说道“妈妈带你去个美丽地方,你会喜欢上那里的。”

    小季慕言什么都看不到,他不知道妈妈带他去的地方有多美丽,但他能感觉出来妈妈的心情很好,便懂事地没有多问。

    季慕言跟在他们后面出了家门。

    他知道要去哪里。

    车停下来后,凛冽的寒风像刀一样吹在了小季慕言脸上。

    小季慕言微微蹙眉,仰头问妈妈“妈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妈妈看着面前白雪皑皑的荒山,目光前所未有的平静,她荒诞又痛苦的一生终于要结束了,在生命结束的前夕,她并没有恐惧,反而心中有一丝喜悦。

    她听见小季慕言的声音,低头看着她的儿子,抬手摸了摸小季慕言的脸。

    “啪嗒”他的眼泪落在了手背上。

    妈妈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因为她的愚蠢,连累了她的儿子,她还记得生下小季慕言的时候,她看着小小的,软软的婴儿,心软成一汪春水,这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最爱的的宝贝。

    她一定要好好爱她。

    可是她食言了。

    躁郁症发作之后,她控制不住疯狂的自己,好几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小季慕言都浑身是伤,还有一次她差点把季慕言淹死,季慕言已经七岁了,但瘦弱得还像四五岁,一双灵动的眼睛也因为她看不到了。

    她不是一个合的母亲。

    妈妈摸了摸季慕言的头,想问他“你会不会怪妈妈”,但她说不出口。

    妈妈牵着季慕言的手,往荒山上走,小季慕言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虽然看不见,但他敏锐地感觉到妈妈心情并不好,所以把话别在了心里,安安静静地跟在妈妈身边。

    山上的雪很厚,季慕言身体弱,跟不上妈妈的步伐,“妈妈,你能不能慢一点。”

    妈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的小儿子。

    季慕言还那么小,他还有自己的人生,她这样带着他去死,是不是太残忍了。

    季慕言跟那个男人相似的五官勾起了妈妈的回忆,一个恍惚之间,妈妈又陷入了暴虐的情绪。

    季慕言是她儿子绝对不能留给那个男人

    妈妈牵着小季慕言的手,往深山里走,她步子迈得很大,好像有人在背后追她一样,小季慕言根本跟不上她的脚步,被拖拽着走了好久,最后体力不支,摔倒在了雪地里。

    周围全是刺骨的冰雪,小季慕言脸都被冻僵了,他撑着地面,自己爬了起来。

    他什么都看不见,周围是凛冽的风声,听不见妈妈的声音。

    小季慕言慌了,他刚叫了声“妈妈”,就被女人疯狂又绝望的哭喊声打断了。

    “都是你,都是你毁了我这一生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你不跟我,是不是要去找他”

    “你流着跟他一样的血,都是畜生魔鬼”

    小季慕言慌极了,他看不到妈妈在哪里,只能一边哭,一边伸手摸索着找妈妈。

    妈妈的哭喊声不知道何时消失了,他什么都看不到,周围一片漆黑,陪伴他的只有凛冽的风声。他又饿又冷又累,一边喊一边摸索着往前走,后来嗓子哑了,意识也变得模糊,最后他只能像个机器人一般机械地挪动着脚步。

    他年纪太小,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后来一夜夜梦魇惊醒,他才意识到就那是比死亡还深的恐惧。

    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直到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就像童话故事中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在美好的幻境中死去。

    那怀抱好温柔,好温暖,就是有点吵。

    但他喜欢这人的声音,吵点也无所谓。

    等他在病床上醒来后,他才知道这不是梦境。

    “小孩,我刚带着花来看你,你就醒了。”

    “红玫瑰,这颜色喜气,这病房哪都是白色,送你红玫瑰中和一下。”

    “小孩你还挺粘人的,等着我比赛完就回来看你。”

    后来,雨哥哥还没来,他外公就带走了。

    他一直记得和雨哥哥的的约定,要回去等雨哥哥,但外公已经把他带到了国外,而且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出院。

    他和雨哥哥约定的时间过了后,季慕言不再要求回去,只是要求在他窗边放一束红玫瑰。

    在他眼睛治疗好的那天,季慕言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拿束红玫瑰。

    那抹红色是他生命中最鲜亮的红色。

    小小的他,对爱与温柔最初定义,就是温暖的怀抱与与床头的玫瑰花。

    季慕言在晨光中睁开眼睛,转头看着拿束玫瑰花。

    这么多年了,他对爱与温柔的定义一直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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