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精致的女孩轻轻笑了。
也许你不能说她笑,因为对方也没有做出幅度过大的笑容表情,似乎只是简单地勾了勾唇角,弯了弯眉头,让人觉得和面无表情也有差别。但是,这样的表情,似乎也不能说是生气。
那么,如果说是“笑”,应该也可以吧。
女孩开口时的声音是儿童特有的稚嫩,如幽寂森林里缓缓流淌的泉水。
“不要接近夜斗。”她忽然说道。
春妍一愣,正想继续问她些事情,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手机系统自带的铃声在静谧的廊道里显得引人注意,春妍滑开手机的接听按钮,便听见沢田纲吉略微温吞的少年音,“川上同学,花泽夫人讲了许多关于绿中的事情,你现在在……?”
“我——”春妍正欲回答,一抬头便发现原本待在眼前的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川上同学?”
“……你们在哪,我现在过去。”
春妍刚说完,本该在楼梯口等她的佣人匆匆上楼,脸上带有焦急与不安。见春妍还待在洗手间门口,迅速低头道歉,“这位小姐十分对不起,刚刚不知为何附近传来打破玻璃的声音,我连忙跑过去看发生了什么情况,结果被耽搁了。”
“没关系。”
少女不喜欢别人对她卑躬屈膝,也不喜欢看到别人因为害怕恐惧而卑微的模样。因此春妍为了安慰这名仆人,又说道:“我也刚刚才出来。”
佣人像是松了一口气。
春妍暂时没有那么多注意力放在观察佣人此时细微的表情,她还想着刚刚那娇小的女孩。
有些诡异与古怪,春妍心想,为什么要让她不靠近“夜斗”?
还有——谁是夜斗?
佣人低头带她去接待室,春妍踩着隔音的地毯,忽然想起刚刚躺在床上不见一点血色的花泽真由美。
不安感如正在沸腾的水想夺盖而出,下一瞬春妍立刻朝佣人喊道:“帮我把织田作叫到真由美的房间——”
春妍说完便不顾其他人的跟随,直接按记忆提劲跑到那女孩的卧室。佣人呆愣了几秒,正想出手相拦,又发现她已跟不上春妍的速度,慌张地跑去接待室找女主人。
扎着小辫的少女一路直上,在看门佣人的惊诧中直接推开花泽真由美卧室的房门,出现在她眼里的不是原先的女孩,而是一个拿着红色太刀的年轻男子。
那把太刀刃身很利,又似即将滴落的流水。
但再利也利不过此时拔刀对准真由美的男人的眼神。
男子一双蓝色的眼睛让人联想到山岭里永不会化开的冰雪——春妍看见太刀即将划破戴着呼吸机的真由美后,直接操起离自己最近的物品朝男子狠狠砸了过去。
对方察觉到动静,手腕一扭,斩断了被扔来的物品。
这一套动作干净利落,如受训颇佳的武者。他转身看着与目标毫无关系的陌生少女,脸色中闪过一丝挣扎。
“绯器。”男子最终选择解除了神器的形态。
红色的太刀重新变化成人形,黑色的双瞳,是刚刚与春妍打招呼的女孩。
“嘻。”女孩拿手掩住嘴唇,轻轻扫了春妍一眼,又看着男子,状似乖巧地问,“夜斗,你不杀她吗?”
(他就是夜斗吗?)
[触发任务:为夜斗神寻找长期信徒]
春妍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同样面无表情的男人,以及不带有任何生气的神器。
这个游戏的设计目的就是想让她踩生死钢丝线吧,春妍心想。
男子沉默了许久,才说:“刚刚门口的佣人跑走了,待会应该会有更多人来,而且现在就算没完成也没关系。”
他说完,边用眼神指示自己的神器,边拉开了房间的窗户准备当场离开。
被叫做“绯器”的女孩难得滞留了步伐,回头用像是看着已死之人的表情看着躺在床上的花泽真由美,又歪了歪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春妍。
她晦暗不清的神色像是在说——你看,我叫你不要接近夜斗啦。
她是想等着春妍或多或少的露出不耐,烦躁,又或者是厌恶的表情,任何人类负面的情绪都会让她感到有趣,因为这往往代表着他们终于愿意卸下自己伪装的面具,像真正的生物般表露内心。
但是她只看到了那名少女一如既往的坚定,快速冲到只剩半条命的女孩床边,作出保护的姿态。
可你这么孱弱,你又能保护得了什么呢?女孩心想,就算是你,没有神器在身边的话,不就同样是废物吗。
停在窗边等候绯器已经不耐烦的夜斗又叫了一声,“走了。”
绯器又再次宛如戴上了面具,精致又乖巧,她轻轻扯住夜斗的衣袖——即将带来灾祸的武神做这种事情时,总是会穿着宽大却也便于挥刀的男士和服。这位神明喜不喜欢这么穿不为得知,但绯器的确喜欢夜斗如此打扮。
——如果夜斗还能再允许她牵着他的手就更好了,那他们便真如同小时候那样,手牵手,一起斩下父亲大人所期望他们斩下的任何一个人。
织田作之助赶到时,便看见春妍坐在受害女孩的床边低头思索。她的周围还留有刀斩过的痕迹——不知是什么样的利刃,才能在瓷砖的地板上都留下这么深的印记。
女主人与仆人也到来时,她发出了不符合身份的喊叫。
那女人边哭着喊“真由美”,边命令人立刻通知花泽家的主人。
沢田纲吉站在一旁,露出了害怕的表情,然而狱寺隼人与Reborn一样,都没有什么反应,关心的点与其是那早不知生死的花泽真由美,更多的放在了春妍身上。
狱寺隼人毫不客气地问:“没死吧你?刚刚是有杀手吗?”
“是神明。”春妍认真地回答。
“……你这家伙是不是真的想去死?!”狱寺隼人被呛到生气,又开始准备要不要下一秒掏出自己的炸弹。
花泽家的女主人在私人医生告知自己女儿确实无误后,如病急乱投医般直接抓住春妍的肩膀,尖声问道:“你说是神明?为什么是神明?神明大人怎么可能不庇护我的女儿!!”
女人的脸因情绪激动而宛如被扭曲一般,春妍还没说什么,织田作之助便走上前,握住了女主人的手腕。
“请冷静。”他说。
春妍等待花泽夫人深呼吸几口气后,缓缓地解释:“有庇护他人的神明,便有谋害他人的神明,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她的身份卡“祸津神”,也正是第二类神。
“请救救真由美……”花泽夫人此时又变成了一名真正的母亲,她不知道该求助谁,敬佩的“里里包”先生坚持不会出手,这让她感到绝望。
她只好把希望放在了剩余的人身上,“真由美还那么小,她那么乖,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
“真的没做过什么坏事吗?”春妍平静地问。
女主人拧着眉头,认真地思索了许久,然后摇了摇头。
……
织田作之助与春燕留在了花泽府。
这一切都是源于春妍从和夜斗的照面后判断,他们一定会再寻找机会来对花泽真由美动手。
花泽家的女主人紧张地加强了安保措施,这期间的安排是在与织田作商量后得出的布局。他们专门用配置了新的热感应系统,以应对神明与早已死去的神器这种平常人根本无法注意的存在。
虽然春妍觉得,这些可能根本拦不住那两个人,于是她根据游戏指引的提示,在花泽真由美的房间画了符咒,如果一有不测能马上通知在隔壁的她与织田作。
春妍阻止了沢田纲吉一行人这次也留在花泽府当“保安”。
这些人不能轻易发现神明,此时便十分危险,说不定夜晚入眠时就会被轻易割断了生命。而沢田纲吉他们想要帮忙,可以分两条路走,她留下来保护真由美,沢田与狱寺便去寻找谁会有可能雇神明杀人。
春妍觉得自己的理由义正辞严,可临走时,无论是沢田纲吉,还是狱寺隼人,都隐隐流露出了不满的情绪。
她悄声问Reborn,对方只是用着看戏的表情,骂她蠢货,更让她难以理解起来。
织田作之助也无法参透青春期少年的内心,他也觉得春妍的决定没有过错,于是坚定地支持了她的想法。
夜晚帮春妍整理防御房间用的符咒时,织田作不经意地开口道:“你当时问花泽女士她女儿有没有做错事——难道做错事了,神明都会惩罚吗?”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然,但春妍知道有时织田作会忽然陷入在自己的思考世界里,因而老老实实地回答:“神明是聆听人类祈愿的,我想那个神明只是聆听了‘花泽真由美去死’的祈愿而已。”
织田作之助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春妍想起以前与织田作的对话,好奇地问道:“为什么突然说到‘错事’……这和你说过的‘没有写小说的资格’有关吗?”
织田作之助冷静地看着她,语调平坦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这个问题,你现在是以‘神主’的身份问我,还是以私人的身份问我?”
赤发的男人本是想让少女知难而退的。
他内心其实没有如此排斥这个话题,但是如果可以,他还是不想谈太多关于自己的事情——毕竟他已经死了,而且很有可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消失。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让又一个人记住我的故事比较好。)
“……‘私人的身份’是什么身份?”窗外繁星点点的夜空里,少女突然问。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