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汉子扇着自己, 扇得脸上疼心里却乐开了花。
所以, 这是真的!
“涂婆子,这也太费肉了吧?”有人不放心, 问着掌厨的婆子。
涂婆子眼神不太好, 看谁都是眯着眼,皮也是皱巴在一块, 看谁都凶神恶煞般,“哪来这么多话, 让你吃就吃, 不吃滚蛋。”
“……”
没人愿意滚, 这么多肉谁会滚?
说起来, 馋肉之外他们也挺心虚的, 来帮着修屋的人只有六七个,还大部分都是不情不愿, 如果不是记着章涡他爹生前的好, 真的没人愿意来。
就算来了, 也都是埋头干活早干完早轻松,省得被章涡这个小混混盯上。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 干完了半日活, 中午的午膳不是粗粮饼子白菜,而是一锅满是肉的红瘦肉, 厨房里还正煮着白米饭。
又一次吞咽着口水,一个稍年长的人站出来,他摆了摆手道:“哪能吃这么好, 多费钱啊,你去与章涡说说,这些肉就留给他自个吃吧。”
“对对,就是帮把手而已,不用吃这么好。”
“要不今日我们还是回家吃吧,这肉就给章涡自个留着。”
一声接着一声,就算个个都馋肉他们也心虚吃不下嘴。
涂婆子听着倒是满意了些许,她之前也看不上章涡,只是无奈老村长开口便上门来帮把手,昨日夜里过来就想先商量着这几日该做些什么饭菜,起先还怕章涡不懂事,饿着来帮忙的人。
却不想,章涡直接将准备好的猪肉白米拿了出来,让她多做一些,千万不能亏着帮忙的汉子。
涂婆子挺诧异的,一斤五花肉得十来文,那么大一坨最少有十来斤,再加上其他配菜白米,一顿下来少说得花百五十文上下,何尝不是大手笔。
别得品性不说,大方又顾着他人,涂婆子是真对章涡有了很大的改观,所以在今日看到这些帮忙的人,个个都是不情不愿像是被逼着来,她看着就觉得生意,更替章涡不值,也正是这个原因,她先前的话才会带着怒意。
好在,乡里乡亲都是和善的人,听着他们个个在推却,心里才好受了些,便放缓着道:“章涡说了,即是来帮忙就不能亏待了各位,赶紧拿碗来,我给你们盛肉吃。”
大伙们还要拒绝,最后在涂婆子的强硬下到底还是接受了。
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次帮忙供饭,饭菜没讲究,能丰盛一些就丰盛一些,家里条件差拿不出好菜弄些粗粮饼也行,但是汤水是绝对不能少,所以他们自带的碗筷都挺大,就想着吃不饱总能喝水喝到饱吧。
结果……
那么大一个碗,满满当当装得都是肉。
崔庄排在中间,见着都堆起来的红烧肉,连连道:“多了多了,涂婶子您少些盛。”
涂婆子没应,反而又是盛了一勺。
人家章涡说了,这么多肉都得分了,今日加上她也才来了八个人,每人能分得不少呢,她道:“你个呆子,家里离得这么近,不知道回家吃?”
这话一说,个个汉子都亮了眼。
对啊,都是一个村子的,离家又不远,当然能带回去吃,这么大一碗肉,家里人一起吃都不会嫌少,本来农家人吃一回肉就难得,现在有机会都想让家里人跟着沾沾肉荤。
于是大伙商量着,给半个时辰吃饭,半个时辰后都得回到这里干活。
见着四处散开的汉子,涂婆子慢慢的勾起了嘴角,显得特别满意。
而这时,老村长走了过来,他略显不赞同的道:“值得么?”
“当然值得。”涂婆子梗着脖子。
昨日夜里章涡确实跟她说过肉都给大伙分了,只是今日章涡去了镇上不在家,分肉这事就是她的活,本打算着给他省着些,人家好意也不能让他破费不是。
只不过,看着来的寥寥几人,虽说做得心不甘情不愿,但好歹来了。可但凡换上一家,来帮忙又岂是只有这么点人?。
心中带着气,涂婆子哼声道:“他们几个带着肉回去,保管一个时辰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晓,我就是要气死那些没来的人。”
七个汉子都住在村子里的不同方位,端着满满当当的肉跑回家,一路上绝对被不少人看到,那些沾了章涡爹便宜又没来帮忙的人,定是会后悔得要死。
“你哟,一个老婆子还这么大的气性。”老村长摇了摇头,不过也没阻止,只是道:“今日就算了,明日可不能再这么破费。”
“我又不傻。”涂婆子白了他一眼,章涡说了日日有肉,大不了她在肉里多放些配菜就是,总不能让那孩子继续吃亏。
两人说着话的同时,村子里确实热闹了起来。
那么大一碗肉,想看不到都难,不少人是后悔着为什么没去,不然他们也能吃到肉了。
还有的再想,要不明个他们也去帮帮忙?虽说章涡是他们不愿意结交的小混混,可有肉吃哇。
只是这些想去占便宜的人,有老村长和涂婆子把守着,又哪里能占到便宜?只能日日闻着肉香看着别人大口吃肉,他们吞咽口水馋得眼睛发红。
这些先不说,崔庄端着肉回家还真让家里惊讶到了。
“这章家小儿可真够大方的。”
“老村长不是说他在镇上赚到银钱了么,怕是真赚了不少。”
两妯娌小声八卦着,尝了一口红烧肉的朱大英开口:“人家大方咱们也不能光占便宜,庄小子你干活卖力一些,可千万不能偷懒。”
“娘,我省得。”
朱大英满意点头,随即又道:“等章涡屋子修好,应该不少人会去送礼,咱们也得备上一份,不能太厚但也不能失了礼。”
“都听娘的。”崔庄赶紧道。
朱大英白了他一眼:“听我的作甚?你自己又不是没媳妇,这事就让你媳妇去办。”
崔庄一愣,埋头不说话了。
刘氏知晓娘这话是让他们两口子关系缓和些,可瞅着崔庄不搭理的模样,她心里也来气,倔强的不出声。
朱大英气得要死,偏偏两个都是犟性子,她总不能按着两人的头让他们和好吧?
越想越气,朱大英也不想管了。
“娘,红烧肉味道不错,您多吃点。”崔小云夹了一筷子过去,她要不出声总觉得屋里的气氛会炸。
朱大英埋头吃肉,也不管这两个糟心的,都不是孩子了用不着她去操心。
吃了饭,崔庄又赶去帮忙修屋,屋子里又只剩下几个女眷,朱大英闲着没事又不想待在家里,便干脆拉着芽丫头出门闲逛。
余氏手中还有衣裳没做好,也回了屋子里。剩下刘氏与崔小云收拾着桌面。
洗刷碗筷、擦拭桌面,两姑嫂都挺安静,并未说一句话。
而这时,刘氏紧紧抓着抹布,犹豫了好半晌才开口:“小妹,你……你能劝劝你大哥,让他去作坊做事么?”
崔小云一怔,随即却丝毫没迟疑的摇了摇头。
刘氏发急,“为何?你的话你大哥一定会听。”
“如果大哥真会听我的话,那我同样不会强迫他。”崔小云缓声着道,“他想做什么该由他自己来定。”
“他想他自然是想,无非……”刘氏心里有些不甘,泄气的道:“无非就是置我气罢了。”
崔小云仍旧摇头。
既然是置气,那她参与进去何尝不是压着大哥低头,这事她不能做也不该是她做。
刘氏拽着抹布,难过的同时又有些恼怒,怎么一个个都与她作对?
刘氏本来就是个火爆脾气,原先还敢同婆婆一起去别人屋前大骂,现在有了气更是口不择言道:“你是不是怪大嫂?你要做作坊的生意我们没多出银子?可我也是为了家考虑啊,但凡有个万一,难不成我们一大家子都被你……”
“大嫂!”
余氏扬声打断,庆幸出了屋子来拿东西,让大嫂把后面的话说完,那可就遭了。
只是很显然,刘氏并没意识到她的好意,仍旧咋呼道:“我又没说错,谁做生意不是有赔有赚,我只是不敢赌罢了。”
“谁说你没错?”余氏收敛了神色,脸色显得格外沉重:“你错在不信小妹,不信自己男人,不信这一家子。”
“什……什么?”
余氏迈步上前,一步步逼近,“小妹做了这么多,所有事我们都看在眼里,是你眼瞎不信她能让家中越过越好,这是错的第一条。大哥如何本该你比我们更了解,可因为你心中的胆怯,你选择对‘家中长子’的身份视而不见,让他做了个缩头乌龟,这是第二条。”
刘氏脸色渐渐难看,余氏却未放过她,继续道:“就如你所言,但凡这门生意赔了本,那又如何?失败就失败,无非就是让家里艰苦几年,难道我们这么大一家子靠劳力还不能再起来?”
刘氏跌坐在椅子上,显得脸色苍白。
余氏跟着上前,眼里带着失望。
她一直以为大嫂是个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拎得清。
就是她出嫁之前,娘都与她说过悄悄话,说是崔家虽然不富裕,可好歹上头公公和气、婆婆虽泼了些却能持家,就连妯娌也是明事理的人,这样的婆家嫁过去,日子虽不能大富大贵,却过得舒心。
起先还真如娘说的那般,可哪里想,这日子刚刚起来,大嫂就糊涂了。
先前拿银子投作坊时,她就有些傻眼,半成股算什么事?她都打算忍着心疼少投一些,毕竟大哥是长子怎么都不能越过他们,结果他们居然不要。
现在倒好,和大哥生了间隙,倒找上了小妹麻烦,她又哪里忍得了?
“错就错了吧,自己犯得错凭什么挂在别人身上?小妹是欠了你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氏苍白着脸连连摆手。
“每次一有错就不是你的本意,这样有意思吗?”余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次次都如此,‘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这么想过、’‘你们误会我了’,可他们又不是傻子,哪里理会不出来?
“大嫂,咱们是妯娌,是要一辈子相处的人,今个儿我就直说了,你要这样下去,别说我们就是大哥都会和你离了心。”
刘氏怔愕张嘴,话哽在脖子里都出不来。
她……她真的错了吗?可她也只是想顾着这个家啊。
余氏看出她还未醒悟过来,便道:“你说想顾着家不愿意冒险,我们也不强逼着你,毕竟银钱都是你们自个的,要出或是不出我们都没资格来插话。”
说着,她微微顿了顿:“可大哥与你置气,你凭什么找小妹麻烦?真当小妹身边无人任由你欺负?”
“我没……”她真没这个意思,刘氏额间冒汗,这要被娘和相公知道,她准得倒大霉。
“算了,不与你多少,大嫂你就自个掂量掂量吧。”
余氏也不愿再多说什么,上前一步走到小妹身边,对着她道:“今日天色不错,咱们去村子里走走。”
被拉着出门的崔小云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不是个喜欢吃亏的人,就像她时不时怼崔贞儿一样,真要有人找她麻烦,一张嘴绝对能将人气哭。
刚才她是真打算怼一怼大嫂,却不想二嫂会主动挡在她身前替她说话。
说不心暖,又怎么可能。
两姑嫂刚刚走出院门,就见到一脸铁青的朱大英,很显然屋子里的对话她在外头听得是一清二楚。
“娘,您回来了。”余氏悻悻然开了开口,在屋子里那么威风的她此时缩着脖子不敢多说。
只是在心里,为大嫂默哀一声,娘这般生气,大嫂可不好过咯。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先奉上,二更21点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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