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穿着战队的统一制服,黑红二色,穿在他的身上,好像泛着一股压不住的血气。他嘴角的口红没擦干净,落在昏黄的楼道灯下,更显得张扬而肆意。
注意到季玉泽的目光,他加大步子,气势汹汹地朝两人走去。分明是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落在季玉泽的眼里,却像极了护食的小狗。
看着方野逼近,周嘉言的笑容冷了下来,温柔的声音里好像藏着绵密的针:“方野,你急什么,季玉泽不是苏羽白,你急什么?”
他一连问了两遍“你急什么”,既像在质问方野,又像是叩问自己。
方野冷呵一声,恨声道:“我急什么?你冲我喜欢的人动手动脚,你说我急什么?”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周嘉言的面前,抬手就是一拳,往周嘉言的身上招呼过去。
周嘉言见他气势汹汹,心里早有防备,反应迅速,挡住了他的重拳一击。
皮肉相击,发出“嘭”一声闷响,却不及两人眼底,火花四溅。
方野看不惯周嘉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正巧周嘉言也是。从五年前起,他们的心里就拱着火,如今有了契机,便要燎原。
不知是谁再次出手,两人正要打成一团,只听季玉泽阻止道: “住手!”
季玉泽的声音冷冽,泼在两人身上,却不是冰水,而是热油。两人齐齐向他看了一眼,又看向对方,心里火气窜得更厉害了,哪里收得住手?又抡起拳头,重重挥出。
季玉泽只觉得太阳穴抽痛,低喝一声:“方野!”
方野眼眸一缩,还以为他要维护周嘉言,却听他说:“你不要动手!”
眼里还没攒聚的冷意散开了,方野扬了扬唇:“好,听你的。”
方野收手,周嘉言本可以借机给他一拳。但他没有。他的心里有些难言的失落。季玉泽叫住了方野,他显然更相信方野。这个人,果然不是他的羽白。他缓缓收回了手,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方野被季玉泽叫停,心里的火气还没熄灭。季玉泽不让动手,嘴炮他也能打。
想到这里,方野看向周嘉言,凌厉的黑眸里满是轻蔑:“周嘉言,你真是可笑得很!你居然跟我扯什么谁是谁,很难区分么?你连自己喜欢谁都搞不清楚,就管好你的手,不要碰脏了我的玉泽!”
说得轻巧。
谁会想到,苏羽白的身体里借居着季玉泽的灵魂?
周嘉言没心思反驳方野,正觉得惘然,突然反应过来:季玉泽在苏羽白的身体里,那原本的苏羽白又去了哪里?
他看向季玉泽,不经思考就问了出来:“你变成了苏羽白,那原来的羽白……”问到这里,他急切的声音猛然收住,既怕听到不好的答案,又怕自己的行为让季玉泽觉得难受。毕竟他惦念着原来的苏羽白,就是否定当时的季玉泽。
季玉泽却不像他想的那么敏感,只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变成苏羽白,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如果可以,他不想延续苏羽白的生命。他宁愿在睡与醒中反复,也不想沾惹苏羽白的羁绊。
周嘉言信了。他从季玉泽的表情里看出,他没有骗他。
这个事实让他更加懊丧。想当年,他和苏羽白走得那么近,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恋人换了个人,只当苏羽白本性如此。此时得知真相,只觉得心里好像一团烈火在烧,烧得他痛不欲生。
周嘉言面露痛苦之色。他想,他虽然找不回当初的苏羽白,也理应看看清楚,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不要让那份珍藏的记忆变成荒诞的笑话。
他只恨不得把所有的记忆陈列出来,查找每一个细节,看清楚他的恋人什么时候是苏羽白,什么时候变成了季玉泽。
他的心乱了,乱如一丛麻草,在荒芜的天地里恣意生长。
见周嘉言沉默不语,方野嗤了一声,直接赶人:“周嘉言,你想不清楚就慢慢想,但是麻烦让个道,你在这里——很碍眼。”
说话间,甚至懒得看周嘉言。他的目光移向季玉泽,既讽刺了周嘉言,又推销了自己:“玉泽,你别理他。管不住自己手脚的人,对你的尊重和爱惜有限。不像我,说到做到,你高兴么?”他的目光专注,眼神明亮,好像在向季玉泽讨赏。
季玉泽能够感觉到方野的改变,但如果要负担起重铸一个人的责任,那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方野,你这样,大可不必。”
方野的神色灰暗了一秒,随即双手抱胸,把下巴一抬,又恢复了以往桀骜的模样:“追男朋友就要痛下决心,说改就改,只要你高兴,我就可以!”明明是超级恋爱脑的发言,却说出了指挥千军万马的大气势。
周嘉言神情一恍。坦白说,他一直不太看得起方野,总觉得他只会耍些撒泼打滚的手段,上不了台面。没想到这个男人只是手段生涩,但却意外的执着,愿意为爱改变自己,或许会成为他的劲敌。
前提是,他要追求的人,确实是季玉泽。
周嘉言苦笑。那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夺走了他的心绪,让他在看着季玉泽的时候,只有满心的苦涩。他感觉不到心的指引,就像眼前被蒙上了一层雾气,连自己喜欢的是谁,都认不出来。
周嘉言觉得自己应该静一静,好好梳理一下思绪,但是心里有个声音一遍一遍的提醒着他,现在还不能走,不能把独处的空间留给方野和季玉泽。他稳了稳心神,出言讽刺道:“你倒是改来改去,不亦乐乎,只怕是一厢情愿,最终只感动了自己。”
周嘉言一向会做人,讲话从来留三分情面。但那是对别人。面对昔日的情敌——方野,他也再难例外,陷进争风吃醋的漩涡里,说出来的话格外刺人。
听到这话,要是换做五年前的方野,或许已经着急跳脚了。然而五年后的方野,却不像当年那么容易激怒了。他虽然还是急脾气,但只在季玉泽的面前生涩,其余时候,都显示出身经百战的老练。神色不变,只挑了挑眉,道:“你咒我?周嘉言,你急了?”
“你急了”三个字,说得不重,落在周嘉言的心头,却重逾千斤。
是啊,他急了。
虽然他的心里还有迷障,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看到方野向季玉泽大献殷勤,他会吃醋,会心急。他喜欢谁,不言自明。
周嘉言情绪大定,面上露出从容的笑:“是啊,我急了。谢谢你让我知道,我急了。”那三个字在他的舌尖滚过两遍,没有焦虑,反而透着几分豁然。
方野神色一滞,显然听出了周嘉言的言外之意。他有些气结,正想说话,却被人抢了个先。
“我不过是来晚了一步,情敌又多了一个。”
那语气与其说是遗憾,不如说是玩味,浑然不把周嘉言和方野二人放在眼里。
季玉泽一听便知,是贺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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