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泽点了点桌面, 笑道:“不急,孤还想给四弟个机会,非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伤了和气。”
面前的男人虽然笑得和颜悦色,但笑意却未达眼底, 朝阳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这哪里是给人机会,是准备等兔子都跳进陷阱后, 再一窝端吧。
楚泽用手支着额头, 侧目继续欣赏窗外的风景,正好瞧见了一辆马车经过, 他认得那是国公府的马车。
“这几日那位国公府的三公子经常去寺庙上香。”朝阳微微靠在桌边, 斜睨了一眼已经驶过街角的马车:“没想到向来忠心的卫国公会投向四皇子。”
国公是宣帝信赖的重臣,满朝文武皆知宣帝属意楚泽。
楚泽收回冰冷的目光, 淡淡道:“有时候忠诚只不过是背叛的砝码不够。”
他南下回来那段日子,卫国公就有意把自家孙子给他当太子妃, 被几次推脱后, 自然明白了他的拒绝之意。
卫国公虽是宣帝重臣, 但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辅助一代君王,哪里比得上拥有一个皇室血脉。
卫国公老早就打了让卫三公子为后的谋算,既然楚泽不肯,那自然就要换人来坐那把椅子。
去往北境前,楚泽便留了部分暗卫在楚都,这半年他在外拼杀, 楚彦也未闲着,就等着拉他下马。
听到他要凯旋而归的消息,更是加快了步伐。
长公主,卫国公,李将军……
若是他没有事先洞悉,怕是等他回到楚都后,那帝位已是楚彦的囊中之物了,皇家向来就没有多少亲情可言,有的不过是成王败寇。
三日后,宣帝去太庙祈福,三皇子楚彦随行,到了太庙后,宣帝突感身体不适,先行去了后殿休息。
片刻后,楚彦带着两名亲卫,不顾殿外守卫阻拦,便进到了殿内。
“彦儿有事?”宣帝躺在榻上休息,见楚彦未经通传就闯了进来,明显有些不悦。
楚彦将手背在身后,慢慢走向宣帝,沉默不语,眼睛却一直盯着面前病病殃殃的帝王。
长期受到病痛折磨的宣帝,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严。
此时,在楚彦眼中,宣帝不过是个没多久可活的普通人而已。
帝位唾手可得,楚彦却走得很慢,仿佛在享受最想要的东西,马上就要到手的过程。
楚彦终于来到宣帝面前,同时将一份诏书摆在了面前。
看着诏书上‘传位于三皇子楚彦’几个字,宣帝突然抬头,指着楚彦怒斥道:“你这个逆子,朕还没死呢!”
楚彦讥笑开口:“父皇今日来太庙,不就是准备昭告天下,将位子传给太子吗?”
言下之意是说宣帝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所以才准备提前下诏。
“给朕滚!”宣帝气得将诏书掀翻在地,又因动作太大,剧烈的咳嗽起来。
“儿臣可不是来跟父皇商议的。”楚彦不为所动,弯腰将那遗诏给捡了起来,冷声道:“来人,送宣帝上路。”
“你要杀朕。”宣帝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眼底染上一抹难掩的复杂。
“父皇早已油尽灯枯,儿臣不过是顺应天命。”楚彦脸色阴沉,捏紧手中诏书,道:“儿臣有哪一点比不上太子,这天下何以只有他坐得,若我继位,必会做得比他更好。”
“只可惜没有如果。”殿内突然响起楚泽的声音,他从内殿的角落走了出来。
随即,殿外涌进数十名侍卫,将殿内的楚彦给围住。
而原本跟随楚彦一起过来,正在殿外候命的亲信,则被刀剑架住脖子,压跪在地上。
楚彦根本没料到楚泽会突然出现,目露惊愕的开口道:“你怎么在这。”
“你连孤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都不知道,看来你输得不冤。”楚泽踱步到他面前,沉眸道:“四皇子密谋造反,意图在太庙刺杀父皇,将一干人等压到天牢,三日后处决。”
楚彦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就被人扣住,上一刻他还得意洋洋胜券在握,下一刻却成了阶下囚,失败来得太快,他最后只来得及看一眼宣帝。
只可惜宣帝连个眼神都未留给他,只是摆了摆手,经过刚刚的事,已经心灰意冷了。
楚彦被两名侍卫架着走出外殿,殿外被禁军围得森严,而他所带来的人,都被压跪在地上。
他一路被压着出了太庙,发现就连太庙外面也都是楚泽的人。
败得彻底!
自己竟然毫无所觉,争权夺位本就是洞察先机者胜,他原本以为自己才是把控大局的人。
却没想到楚泽藏得如此深,伪装了这么久,那里是什么自命清高的太子,分明心机深沉。
楚彦思及此,突然大笑三声,抽出旁边侍卫的刀,自刎在了太庙外。
与楚彦合谋的云家,卫国公等人均被压入天牢,就连云贵妃也没有幸免,宣帝顾念与长公主的亲情,免了他的死罪,但下旨令他即日启程回封地,并且在有生之年不得再踏出封地半步。
长公主自知有罪,只求带明珠一同回封地,宣帝不忍他孤独终老,便应允了。
半月后,宣帝驾崩,弥留之际把楚泽叫到身前,将一个锦盒交给了他,并留下了一封手谕,叮嘱他要厚待长公主,等长公主百年后,需将此锦盒与他合葬在一起。
那锦盒内装了两枚玉佩和一封书信,原来明珠并非长公主的孙女,其实当年长公主女儿的孩子,也一起死在了那场瘟疫当中,宣帝很了解长公主性子,怕他因为多年希望破灭,而久久无法走出来,便编造了假希望给他。
宣帝驾崩次日,楚泽便登基为帝,减免赋税,并昭告天下,将迎娶北晋皇子为后。
苏遇刚回到楚都当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为了掩人耳目,楚泽回楚都时,苏遇便代替他待在了北境,假借受伤之名,整日待在帐中,直到大局已定,才启程回来。
进城后,苏遇并未收到楚泽的传唤,于是便回了自己在西街置办的宅子。
因为苏家也参与了楚彦弑君的谋划,所以被流放到了蛮夷之地,唯有苏遇得以幸免。
在与大梁交战时,他几次立功,只不过弑君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功过相抵后,他如今已无官职在身。
西街的宅子一直空置着,苏遇之前也没有安排仆从,他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后,就去隔壁街买了一份桂花糕,然后搬了躺椅到院子里,边吃桂花糕边望着月色发呆。
南楚与北晋结盟时,那位女帝曾提议,要将自己的弟弟嫁来楚地,没想到戏言成真。
北晋皇子中确实也有哥儿,就是不知道嫁过来的是谁。
苏遇摸了摸胸前的暖玉,有些可惜没有看到楚泽登基时的样子,定是神武非法。
他想了很多,但画面中除了楚泽,其他人都是虚影,直到脑海中男人的模样越来越清晰,苏遇才惊觉他早已将此人刻进了心里。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院子外面张灯结彩,十分热闹,苏遇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转身蜷缩成一团,瞥见了只吃了几口的桂花糕。
明日若是袁帝招他进宫,万不能透出丝毫情绪,苏遇深吸了口气,开始斟酌见新帝的时候该穿什么衣服,说话如何才得当。
万不能再学前段日子那般忘了分寸。
苏遇胡思乱想了许久,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
楚泽等着暗卫丁带苏遇进宫复明,可是暗卫丁却无辜的告诉他,因为没有收到手谕,所以苏遇在进城后,就独自离去。
苏家已被查封,楚泽找了两个时辰,才在西街的宅子里找到苏遇,他让其他人守在外面,便推门走了进去。
少年侧躺在椅子上,左手放在胸前,院内没有点灯,只有月光洒在他精致的侧脸上,白皙干净,温润如玉。
楚泽放轻了脚步走近苏遇,蹲下身想要将他抱了起来,浅眠中的苏遇蓦然惊醒,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后,下意识的唤了一声‘殿下’。
他抬手摸了摸楚泽的侧脸,后者低沉的‘嗯’了一声。
楚泽眼眸微闪,心中一动就要俯身吻他。
逼人的气势压过来,苏遇才惊觉面前的人,如今已是一国之君,他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躬身行礼道:“陛下。”
楚泽略感不悦,将他往怀里一拉,两人就又坐回了椅子上,把人抱在怀中,沉着声道:“又不是在人前,哪来那么多虚礼。”
苏遇的腰被楚泽霸道的按住,他不得不坐在刚上任的袁帝怀中,尽量掩盖情绪的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院子里漆黑一片,楚泽借着月光,抱起苏遇飞上了屋顶:“带你看点东西。”
两人刚坐下,远处就传来一声巨响,烟火直冲夜幕,在漆黑中炸开徇烂的彩色玉线,街头巷尾不时传来喝彩声,庆贺新帝登基,庆贺太平盛世。
“孤登基了,你为我开心吗?”
楚泽没有自称朕,而是用的他还是太子时的自称,给了苏遇一种,对方还是太子,而他还是太子伴读的错觉。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如今面前这位是南楚的主宰,一国之君,而他什么都不是了。
“开心。”
苏遇以前最大的目标,就是辅助楚泽登基为帝,现在愿望实现了,他反而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
楚泽温柔的摸了摸苏遇的眼角:“朕也很开心。”
毕竟刚刚登基,还有许多政务需要处理,楚泽在苏遇睡着后,留下暗卫丁照顾他,就赶回了宫中。
那天夜里,楚泽没走多久,苏遇就因为连吹了两次风,感染了风寒,病来如山倒,这一病就病了整整半个月。
楚泽每日都会抽空来看他,有时也会宿在此处,每当这时,苏遇就乖得不行,窝在他怀里,就那么搂着他睡觉。
这日,已经好了许多的苏遇,穿着厚重的外袍坐在院子里看暗卫丁劈柴。
院子里只有暗卫丁和苏遇两人,暗卫丁一人抵得上数名杂役,劈柴、生活、烧饭、样样精通,据他说在成为暗卫前,是在大户人家做杂役的。
楚泽来院子的时间,大多是深夜,那时候苏遇基本已经睡下,而楚泽也不吵他,只是静静抱着他睡觉。
虽然很想知道楚泽在忙些什么,但见他如此疲惫,苏遇就只是安静的躺在他怀里,不忍心打扰他休息。
见暗卫丁将柴劈好后,又转去水井打水,苏遇裹了裹外袍的毛领问道:“陛下最近很忙吗?”
暗卫丁点头:“听暗卫戊说,都在忙立后大典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暗卫丁是个棒槌感谢在2020-06-08 22:20:28~2020-06-09 22:2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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