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梓闻声一愣。
这道声线稍显低沉,带着点磁性的低哑,明显不是刚刚那只重瞳鸟满是清朗少年感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才发现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将自己扯着衣领拽到一边的,是个年轻男人,面容俊朗,眉宇间却笼着一层薄薄的怒气。
白梓的脑子里“你好”、“谢谢”、“您是哪位”、“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几句话在一瞬间你来我往的争抢了几个回合,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那只鸟呢?”
男人的脸色更黑了,连带着捏着白梓肩膀的手掌也不自觉的多用了几分力。
白梓猝不及防,疼的“嘶”的倒了一口凉气,一手护住肩膀,试图从男人身边挣脱开。
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握在对方的肩上,面上的薄怒稍稍被尴尬替代了几分。
他抬了抬下颌,示意了一下刚刚白梓原先所处的位置。
白梓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只见窄窄的巷道中,凭空竖起一道水溶胶一样的透明屏障。
中间大约离地两尺处,端端正正镶嵌着一只巴掌大小的浅金色小鸟。以它为中心,一圈一圈的震纹如涟漪般扩散开去。
白梓回头去看年轻男人,手指指了指这只明显是被那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怼”到“溶胶墙”上的重瞳鸟。
男人只是“哼”了一声,连余光都没有分过去半分。
白梓反应过来。合着这人只是把自己救了过来,根本就没打算管那只重瞳鸟的死活。
白梓想了想,试探着提了一句:“那只鸟是重瞳。”
男人毫无反应。
于是白梓继续说下一句:“它……会说人话。”
“我知道。”男人终于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丝毫不以为意。
白梓莫名觉得这个“掀着眼皮瞅人”的动作非常眼熟,忍不住开始仔细打量起男人来。
这人的年纪看起来在二十四五岁左右,容貌英俊,面部线条干净硬朗;身材高大,却并不显得过于壮硕。一身简单的休闲装衬得他肩宽腿长,气质卓然。
白梓正在心里琢磨,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人,冷不防一抬头,直直撞入了一双仿佛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白梓就像是一只突然感应到危险气息的小动物,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男人了。
上个月底,学校发生的那起案子。那天早上白梓曾经借叶和安的望远镜远远的看过警察处理现场,当时小树林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身穿便服的人。
其中的那个男人,就是此时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一位。自己当时还和他隔着望远镜对上过视线。
这个男人是警方的人?
白梓的思路刚转到这儿,就见男人摇了摇头,说了句“不是”,登时意识到自己居然随口就把脑子里所想到的东西直接问了出来。
不过既然已经说出来了,接着问下去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了。
“那上个月底的案子,你们……”
“那个案子现在的确在我手里。”白梓的话说到一半儿就被男人打断了,男人的语气又冷了几分,“不过这和你无关。”
“哦……”白梓立刻乖巧了。
但过不了半秒钟又不死心地小声问了一句:“那你是人类吧?”
男人斜了他一眼,目光里带着点儿“关爱智障,人人有责”的意味。
他凉凉的开口:“你说呢?”
“哦哦哦,懂了。”白梓比了个了解的手势,闭嘴不出声了。
他暗自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看来果然是自己草木皆兵了,能和警方合作、甚至独立负责案件的人,再怎样身份也应该是靠得住的。
“你是不是傻?”
那边的重瞳鸟终于把自己从“溶胶墙”上“扣”了下来,此时说话的音调也是凉凉的,还特意加了几个重音。
“这位筇祁筇先生的意思是,他,当然,不是人!”
白梓:???
男人警告地看了重瞳鸟一眼,重瞳鸟却只当做没看见。
“你觉得就你目前所处的这环境。”它拍拍翅膀示意了一下身后的“溶胶墙”,又指了指半空中正打成一团、羽毛乱飞的两只巨大怪鸟,“但凡是正常点的人类,谁还能面不改色的站在这儿围观?”
白梓相当配合的举手回答问题,他说:“我啊!”
重瞳鸟:……
男人也意外了一下,眉眼间不自觉的带了点几不可察的暖意。
重瞳鸟沉默了,重瞳鸟暴躁了。
“你以为你是正常人吗?你要是正常,你身边这位大佬天天会正事不干,披着个毛绒绒的……”
“崇明!”
男人突然提高音量打断了它的喋喋不休,声音中的威胁之意毫不掩饰:“给你个机会,滚不滚?”
“好的嘞爷儿,就等您这句话呢!”被叫做“崇明”的重瞳鸟一秒变狗腿。
男人一抬手,重瞳鸟身后的“气溶墙”上忽然裂开的一道窄小的缝隙,它立即展开翅膀,头也不回的顺着钻了出去。
浅金色的鸟儿在身子穿过“气溶墙”的一瞬间就消失了踪迹,白梓这才真正注意到这道看似透明的“屏障”的怪异之处。
明明看上去就只是一层单薄透明的一层膜,却像是完整切割出了两个世界。任半空里那两只怪鸟打得再嗨,也波及不到屏障外一分一毫。
不过说到这个,那边的掐架也快到尾声了。
白梓明显能看出四条腿的那一方落了下风,羽毛凌乱,满身血迹。这会儿已经基本是完全挨打的状态了。
白梓伸出手,刚好接了根飞到自己跟前的青色羽毛,羽毛根上还沾着些暗红的血迹。
“那两只也是妖怪?”白泽问。
这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自己问的多余,立马又接了一句:“额……我的意思,它俩是什么品种的。”
话音未落,白梓明显看到占了上风已经游刃有余的那只九头怪鸟,有一个头转过来冷飕飕的盯住了他。
白梓一怔,一挪步子接着身边男人挡住了它的视线。
九头怪鸟的视线落到男人身上,果然飞快了的移了回去,只不过明显把气撒在了对面的妖怪身上,下嘴上爪的更狠了。
“你不用知道这个,这次崇明把你骗过来是个意外。”男人伸手将白梓从自己身后拉出来,另一只手的食指点在的他眉心处,“睡醒了就全忘了。”
白梓眨了眨眼,眼珠向上看着男人点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指。那根手指骨骼分明,修长匀称。
白梓又眨了眨眼,视线转回到男人脸上,有点没弄明白,这突然封建迷信起来的画风是个什么走向。
男人也愣了一下,指尖的力度稍微加重了半分。
白梓只觉得一股暖意似乎顺着他指尖点住的位置弥散开,但下一瞬就不见了踪迹。
白梓仰着脑袋没敢动,只试探着小声的问了一句:“你……在干嘛?”
男人一瞬不瞬的盯着白梓脸上的表情,渐渐地变得神色凝重起来。
白梓的思维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散:“如果是要量体温的话,一根手指应该试不太出来吧……”
男人:……
他阴沉着脸色收回手指,手掌一转摁住了白梓的后颈,稍一用力将人拉到自己跟前。
白梓猝不及防,鼻尖重重撞在对面人肩膀上,这一瞬间的“酸爽”感觉激得他差点掉下泪来。
白梓下意识想去捂鼻子,手刚抬到半路就被拦住了。
男人一手捏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控住他的后颈,将鼻尖凑到他的颈侧深吸了一口气。
微凉的鼻尖触到颈侧皮肤的一瞬间,白梓整个人都僵住了,男人稍长的发丝扫在他的脸上,弄得皮肤有些痒。
白梓一瞬间有种自己被一只大型动物给拱了的感觉,就比如叶和安家的那只阿拉斯加犬。
这只阿拉斯加自小就缺根筋,毫不认生且热情非凡,见了谁都想扑上来舔舔蹭蹭求抱抱。
更为“难得”的是,它对于自己的体型毫无AC数——成年了的狗子,人立起来前爪都能搭到人肩膀了,还自以为是个宝宝,老是想往别人的怀里窝。
实在发现怀里挤不进去了,就把脑袋蹭到人的颈窝里。
白梓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又发散出去了。
不过走神的好处,就是他原本因为不熟悉的人突然近距离靠近,而根根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垂眼看着男人头顶那一小绺儿正好翘在自己鼻尖前的头发,晃来晃去的,突然心血来潮冲着它吹了口气。
他这一口气刚吹了一半,男人突然抬起了头。
白梓剩下的半口气差点直接吹到他的侧脸上,急中生智硬生生改成了半截不怎么流利的口哨。
顿时场面变得更尴尬了。
白梓心底里有一个小人在疯狂殴打另一个——让你心血来潮,让你急中生智!
好在男人似乎没怎么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他松开白梓的后颈,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再开口时问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你有父母吗?”
白梓:???
请问没父母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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