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梓沉默一瞬,坐正了身子,示意筇祁继续说下去。
“那棵帝屋木,是从幼时就移栽到了凡生界,虽然用的是山海界的土和水,但近千年长到现在,也融合了大半凡生界的属性构成。因此人类一旦误食,以宫衡的手段,都有把握能救得回来。”
“但你是唯一一个吃了帝屋叶,正常生效却没有任何异样情况发生的人类。”
“所以你今天就又用祝馀来试我?”白梓有点想笑,但声音凉了下去,“我长得很像试验专用小白鼠吗?”
不知道为什么,白梓的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愤怒的情绪。
这个话题挑明了,反而让他意外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他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直有一种本能的信任感,似乎潜意识里笃定认为,筇祁并不会对自己不利。
白梓也不知道,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从何而来。
他直觉,筇祁在这个时候提到这件事,似乎也正是想要提醒他这一点。
筇祁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动,接着说:“本来与你相关的一切事宜,都是陆其修在负责的,出于各种原因我也不便解释太多。但今天的事让我觉得,有些信息你还是应该知道的。”
“设法说服你加入山海管理局,除了陆其修那天分析过的,更重要的是你身上那种正常人类本不该拥有的、与山海界同源的特质。”
“比如契魂石?”白梓问。
筇祁的眼中划过几分讶然,但随即变成了“你果然已经察觉到了”的释然。
“你的直觉很准。”筇祁说,“能顺利绑定契魂石的人类,在凡生界极其罕见,所以你对于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是山海管理局必须要牢牢掌控住的存在。”
白梓皱了皱眉,“掌控”这个词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但他没有打断筇祁的话。
事实上,从陆其修游说他加入时,他就开始隐隐有了自己会被.操纵、控制的直觉。
而与其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倒不如像此时这样挑开了、说明白,更能让他感觉相对好接受一点。
但他还是再次确认了一下:“所以,我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拒绝和退出的权利?”
“是。”筇祁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
从他的语气里,白梓甚至可以断定,那天如果自己没有让步答应加入,恐怕这帮山海的妖怪们会直接采取强制手段。
“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不怕我不惜代价、鱼死网破?”白梓盯住眼前的男人,突然问道。
筇祁却依然神色平静,语气里带着笃定:“你不会。”
“为什么?”白梓诧异。
他敏锐的察觉到,筇祁用的是“你不会”,而不是“你做不到”。
“直觉。”筇祁说。
白梓突然从筇祁的身上,感应到了与自己之前一般无二的,那种毫无来由可查的信任。
之前是他对于筇祁,现在是筇祁对于他。
笃定得像是来源于本能。
很奇怪的感觉。
白梓沉默两秒,决定先把这个想法抛到一边。
“所以你最终要提醒我的是什么?”他问。
“你的特质。”筇祁说,语气变得郑重,“你的气息会让妖怪对你产生好感,但你的血液却会令妖怪生出几不可控的欲.望。”
“尤其是洪荒级别的大妖。”
白梓意外。
气息的事之前已经说过了,血液又是怎么回事?
合着自己不仅是“人形自走镇定剂”,还捎带着兼职了“兴奋剂”的活儿?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那天你在阳台上……”
但这个问题刚出口了半句,就被筇祁迅速截断了。
“对。”筇祁说,早已经变回正常人类的深色瞳仁里,有不自觉的戾气一闪而过。
白梓不出声了。
所以,您当时要是但凡走的晚点,我的脖子就可能就真的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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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山海管理局有入职培训吗?”白梓突然问,“比如格斗自救之类的。”
筇祁看向白梓:“?”
“自保啊。”白梓表情无奈,“我要是不小心挂了,对你们来说也是重大损失吧。”
人的气场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当你从未意识到某种超出常识的东西时,你可能来来回回遇到无数次都无法察觉。
但是一旦某一次你和它出现了交集,产生了开端,自此以后甚至无论走到哪里,都可能遇得上。
比如妖怪,再比如山海。
既然今天的自己能被牵扯进山海‘碎片’,明天就有可能遇到更危险的境地。
白梓笑了笑:“总不能让你今天的这么多话都白说了吧?”
还有一句话,白梓没有说出来。
万事有果必有因。他也很想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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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块山海“碎片”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差的有点大。
白梓出了“碎片”才发现,外面的时间已经是将近四十个小时后了,正好是周一的早上。
手机刚一接触到信号,立刻就“丁零当啷”的炸了尸。
白梓看了一眼,大多是听说了丰掖山的事,关心自己安危的同学和朋友。
筇祁跟他说过大概的事情发生过程。
那只蛊雕最开始的目标是另一个落单的男学生,正好在附近寻找点标拼图的林上听到了他的呼救声,只以为是普通的野生动物,壮着胆子过去帮忙,结果把自己也折进去了。
田亦辉比白梓早到山顶一小会儿,但也和白梓一样被困在的幻境里,从凹谷上端摔了下去。
而白梓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个头部受伤、陷入昏迷的瘦高个男生,其实就是经过幻境模糊化了的田亦辉。
这边白梓查阅手机未读信息时,那边筇祁已经联系了陆其修,问了下大致情况。
三个人都还在医院,白梓便和筇祁分了道,自己先回了一趟宿舍,换了衣服后赶去了医院。
他们的伤显然都被宫衡处理过,准备保持在了一个看着危险,其实只要好好治理休养,就不会留下什么严重后遗症的程度。
田亦辉的伤势是最轻的,因为他上山时,蛊雕已经被牵制住了,除了左腿有点骨裂,就只剩下脑袋有点脑震荡了。
白梓到的时候,他正在给另一侧病床上“哼哼唧唧”的林上削苹果,旁边坐着那个担任活动负责人的小师弟。
白梓走进去打了个招呼,几个人见了他都是一脸惊喜。
自从田亦辉和白梓分开,白梓就再没露过面。
警方的说法是暂时需要他配合一下调查,但两个人在没有亲眼看到白梓平安无事之前,多少都有些惴惴。
他们的记忆应该也被管理局处理过,只是单纯的认为那是一只野生的怪雕,并没有任何不妥的想法。
“那只东西抓住了吗?”林上啃着苹果问白梓,“我当时都吓蒙了,那两片翅膀张开少说也有两米宽了吧?咱们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接下来的一句话语气倒是蔫了几分,声音也小了下去:“另一个人还在重症监护室呢……”
白梓笑了笑,心说遇见那种东西,命能保住都是幸运了的。
但还是安慰了几句,说“抓到了”。又估摸了一下管理局的行事效率,和他们说大概中午左右就会出新闻了。
田亦辉有些愧疚,毕竟是他提出的邀请,才让两个舍友跟着去了活动,平白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白梓还没说话,那边林上已经“娇娇弱弱”的倚回了床头上,表示只要田亦辉能任劳任怨的照顾着自己到出院,这事就翻过去不算了。
田亦辉也知道林上这是在打岔宽慰他,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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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梓从医院里出来,回到管理局时已经是下午了。
他站在院子的铁门外,看着院子里的草木和建筑站了一会儿,这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推开铁艺的栅栏门走了进去。
一口的大厅依旧空空荡荡,上了二楼正对的休闲区人倒是聚得挺齐全。
手头的事一了,整个单位里的气氛都变得极其放飞自我。
卫婧正在掰着手指和陆其修扯着皮,妄图在这个月底争取到一次公费出国游的机会。
“你自己飞过去啊。”陆其修笑着说,“实在不行把海填平了,走着去也行,还坐什么飞机?”
这一脚尾巴踩的,卫婧险些被他气到动手殴打上司。
另一边,原本在和耳鼠下飞行棋的腓腓突然抽了抽鼻子,一抬头看见白梓,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就想往白梓身上扑。
白梓一伸手指抵住他的脑袋,硬生生隔开一条胳膊的距离。
他扫了一眼休闲区里的人,面带微笑、语气真诚,声音温和宛如1xx86客服。
他说:“吸一口两百,蹭一蹭五十,支持现金微信支付宝。有需要请提前预约排队。”
休息区里突然一片寂静。
妖怪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白梓这是突然来的哪一出儿。
腓腓也懵住了,他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细白的胳膊就跟揣着爪子的小动物一样僵在了身前。
他一脸茫然的看着白梓,又看了看摁在自己脑门上的修长手指,再回头去看了一眼同样意外的大家伙儿,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宫衡悄悄戳了戳倚在窗户旁边闭目养神的筇祁,小声问他:“小白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说山海的‘碎片’对他没有影响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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