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在市区偏北,与郊区相近,是宫衡的住处。
宫衡家的院子很大,且全都做成了大大小小、相互贯通的水池,连进屋的道路都全都是架在池子上的竹桥。
院子里没亮灯,借着月光,能隐隐约约看到池子里有鱼鳞反射出的点点碎光。
白梓他们进了正厅,筇祁和陆其修正坐在沙发上,空气里的气氛有点凝滞。
白梓一怔,敏锐地察觉到了低气压中心似乎是在筇祁那里,但四下看看,客厅里空荡荡的,除了陆其修就没有第二个人。
除了茶几上放了个看不出材质的暗金色笼子,有点像是个微缩的鸟笼,里面趴着一团灰扑扑的东西,大概有两个巴掌大小。
白梓的目光在桌子上的小笼子上顿了顿,一时也看不出是什么,只觉得应该是长羽毛的那一类。
他的视线又转回筇祁脸上,隐隐觉得这一位的脾气,似乎不是冲着桌子上的东西来的。
刚刚在电话里听着还是没什么异常的,就着二十多分钟的功夫里,发生了什么事?
陆其修一抬眼,看到他们几个,实现落到九尾身上时意外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忽略了。
他回头冲着客厅侧边的一个房间喊了一声:“宫衡,你的救星来了。”
话音未落,房间里的宫衡还没来得及说话,本就没关严实的房门忽然开了一条缝,最底下先探出了一只毛绒绒的小脑袋,正是腓腓。
腓腓见到白梓两眼一亮,抻着脖子把门缝搂大了些,眼泪汪汪的就冲着白梓就扑了过来。
白梓习惯性的伸手去接,但腓腓四只脚刚一离地,就被九尾半路截胡,一伸手给薅了过去。
宫衡跟在腓腓后面探出来半个上身:“小白?小白你可算来了,快点快点,产妇和小孩都要撑不住了。”
宫衡一脸焦急,见到白梓的一瞬间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
“产妇?”白梓闻言一脸懵逼,这什么情况?
虽然但是,分娩现场我一个大男人进去真的合适吗?
“进去吧,是蛮蛮。”陆其修看出了白梓的不自在,给他解释了一下,“现在是原形状态,你把它当动物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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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梓被宫衡拉了进去,九尾毫不见外的揣着腓腓坐在了另外一侧的沙发上。
封久看了九尾一眼,默默搬了个凳子坐到了靠近门口的地方。
陆其修笑着问九尾:“你又把你家小徒弟怎么了?”
“没怎么啊。”九尾答的一脸坦然,继而语气带上了点忧伤,“孩子大了,不乐意搭理师傅了,也是正常情况。”
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瞥了封久一眼。
封久沉默了一瞬,原本只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但几秒种后,还是不着痕迹的把凳子往九尾身边挪了挪。
九尾的余光瞥到封久的动作,眼尾不自觉染了些笑意。
腓腓正四肢摊平,被九尾摁着平躺在他的腿上。
他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任九尾揉扁搓圆的折腾,宛如一块没有自主意识的白软面团条儿。满脸生无可恋地翻着白眼,神态“安详”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原地升天。
陆其修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探身子,把腓腓从九尾的手里救下来,
“差不多过过手瘾就行了,别真把孩子给逼死了。”陆其修安抚的拍了拍一头扎进自己怀里、埋着脑袋就开始“嘤嘤嘤”的腓腓,跟九尾半真半假的抱怨,“你来一回,腓腓就得哭上三天,管理局都要被淹了。”
九尾面露遗憾的搓了搓手指,叹了口气。
长羽毛的不让摸,长软毛的也不让摸,我可真是太难了。
他的视线一转,看到了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自始至终都没出过声的筇祁。
九尾往陆其修那边倾了倾身体,以眼神示意了一下筇祁,连声音都稍稍压低了几分:“那一位这是怎么了?”
筇祁虽然平日里也算不上什么好脾气的人,但如此直接外露的烦躁情绪还是比较少见的,尤其是这种显然还在有意识地压制着、还有些压不住的情形。
陆其修没出声,也侧了侧身子,用嘴型给他比了两个字——“饕餮”。
九尾了然的点了点头,没在继续这个话题,直接把这事儿揭了过去。
山海妖兽皆知,虽同为凶兽,但穷奇和饕餮不合已久,见了面能忍住不动手都是少见。
今天估计是凑了巧,在宫衡这里碰上了,这二位没把宫衡的屋子直接拆了,也算是侥幸了。
筇祁抬了抬眼皮,扫了这他们俩一眼,却没搭理,合上眼皮继续平心静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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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的身子倚回到沙发里,目光甚是无聊的在自己跟前的茶几上一扫,注意力就到了那只暗金色的笼子上。
“咦,这里还有一只?”九尾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了戳笼子里的那团灰扑扑。
“灰扑扑”被他戳得翻了个身,突然跟过了电似的突然抽搐了两下,又不动弹了。
九尾盯着笼子里的妖兽,有些意外。
这一只也是只蛮蛮,蛮蛮的长相有点像凡生界的野鸭子,每一只却只有一目一翅,需要雌雄两只并肩合力才能飞得起来。
白梓大晚上的被叫过来,是因为里面的那只雌鸟情形不好。但现在来看,这一只雄鸟的状况似乎也不怎么样。
“这一只和屋里的那只是一对儿?”九尾问陆其修,“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检查过了,看不出什么异样。”陆其修摊了摊手,但下一句却话锋一转,“但奇怪的是,这两只蛮蛮一直想要弄死自家还没破壳的小蛮蛮。”
九尾诧异:“蛮蛮不是出了名的繁衍困难,所以个个都是在拿性命护崽儿吗?”
“是啊,所以就更奇怪了。”陆其修说。
其实这两只蛮蛮已经在宫衡这住了有几天了,原本还都好好地,最多是雌鸟待产期间情绪不太稳定,但也还算在正常范围,所以宫衡便叫了腓腓过来帮忙。
但到了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雌鸟就突然像是疯了一样,直接自己下手撕破了自己的肚子,想要将蛋提前取出来弄碎。手法之狠厉直接,看着的人都觉得心惊。
而雄鸟非但不拦,还拼命阻挡着想要过去制止的宫衡他们。
也幸好是筇祁和陆其修恰好有事过来,一只鸟一个笼子直接给锁了起来。
蛮蛮的蛋极其娇贵,被自己母亲硬生生从肚子里剖出来时,壳都是软的。但雌鸟却拒绝用自身妖炁护养它,雄鸟更是一副见了蛋就宛如见了仇人的不死不休模样。
无奈之下才想着让白梓过来试试,能不能稳定一下雌鸟的情绪,否则时间一长,这枚蛮蛮蛋就真的没有破壳的机会了。
陆其修解释前因后果时,九尾一直皱着眉盯着笼子里的蛮蛮。
“笼子是你弄得吧,劳驾开一下。”九尾突然看向筇祁。
筇祁睁看眼看了九尾一眼,倒也没多问,手腕一抬,暗金色的“鸟笼”化为流光汇聚到筇祁的手中,凝成一枚拇指粗细的印章,居然也是一枚“缚笼”。
九尾将摊在桌子上的蛮蛮翻成肚皮朝上的姿势,指尖萦绕起一抹浅淡的绯红的妖炁,慢慢的顺着它的身体检查过去。
封久本来远远的坐在一边,但视线落到九尾指尖的那一缕细弱妖炁时,眉心微微一拧,眼底滑过几分疑惑和担忧。
这时,九尾的指尖忽然一顿,淡绯的妖炁迅速盘旋没入指下蛮蛮的体内。
下一秒,原本昏迷着的蛮蛮突然睁开眼睛,深褐色的鸟瞳里迅速泛起一抹幽蓝的光泽,映着客厅屋顶上的明亮灯光,隐隐透着古怪的诡异感。
坐着的几个人都是一怔,九尾的瞳孔却是骤然一缩。
下一瞬蛮蛮毫无征兆的突然暴起,笔直的冲着九尾面门扑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九尾只来得及猛地一侧头,却由于距离过近,依旧有些避无可避。九尾一抬手,右手指尖处迅速凝起一小股浓郁绯红的妖炁,却在下一瞬忽然淡化消散。
九尾心里一惊,下一秒一道劲风突然从他的侧后方打了过来,堪堪擦着九尾的发稍掠了过去,准确击打在蛮蛮的胸.口处,将它重重撞飞出去。
筇祁和陆其修也是没料到,一只蛮蛮能把九尾逼得这么措手不及,反应也是慢了半拍。此时见封久救场及时,都是松了一口气。
筇祁手腕一抖,原本安静躺在他手心里的印章,在眨眼间重新幻化成暗金色的牢笼,将疯狂乱撞的雄鸟控制了起来。
九尾的脸色有些发白,身子有些不稳的晃了晃,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封久一把扶住了。
“怎么回事?”封久问,语气里带着略显急切的慌乱。
由于角度差别,筇祁和陆其修没能看到九尾的指尖处,那凝聚到一半便忽然消散的妖炁,但封久的位置上却恰好看的清楚。
九尾顺势扶住封久的胳膊,合眼顺了顺翻涌的气息,再睁开眼时,整个人又恢复了原先的淡定模样。
“没事,”他重新坐直了身子,玩笑着敷衍了过去,“翻车这种事,向来祸不单行。”
封久扶在九尾肩侧的手指不易察觉的紧了紧,最后有些黯然的松了下去。
筇祁和陆其修也察觉到了,今天的九尾的妖力似乎有点不对劲,但看九尾一副不想多提的模样,便也没有多问,话题还是集中在了眼前的事上。
“是蜃。”九尾说。
陆其修闻言诧异,他想起了丰掖山时的蛊雕:“又是蜃珠?”
“不是蜃珠,”九尾否认,而后又重复了一遍,“是蜃。”
筇祁闻言想是想到了什么,看着笼子里声嘶力竭、正不要命的撞着“缚笼”栏杆的蛮蛮,眉心微蹙。
九尾则回头吩咐封久:“去问问宫衡,他这儿还有没有迷榖了?找一点给它喂下去,省得待会再活活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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