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家村的男女老幼像逃难一样, 拖家带口,挽着包裹, 背着箩筐, 有的箩筐里是口粮,有的箩筐里则是年纪小的孩子, 惶惶恐恐地全都下了山。
出了牛背岭的地界也不敢停下, 聚在一起发愁,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去。
石韵也觉得他们不能冒险留在这里,万一王督军气还没消,下山后派人在这附近搜一搜, 这伙村民就很有可能还是被抓住。
熊青岩忧心忡忡,“要只是我们几个人还好办, 往远走一点, 不拘哪个村子里或者小镇子上躲一躲都行。现在所有人都出来了, 上百口人呢,哪个村子也不能接纳这么多外人同时住下。去附近的城镇里更是不可能,一来太惹眼,二来我们也没那么多钱, 吃饭睡觉都成问题。”
石韵道, “这样, 你们跟我去西京,西京虽然比洛城远,但是个大城市,你们百十个人去了也不显眼, 找个地方躲几个月,王督军跟你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可能一直派兵守在这里,你们在外面躲几个月再回来就安全了。”
…………
一个月后。
西京老街一家专卖羊肉汤的馆子里。
石韵把一兜沉甸甸的大洋推到熊青岩面前,“喏,这是给最后两户人家的两百大洋。”
熊青岩迅速接过去,放进了身上的褡裢里。
因为怕被引人注意,所以他动作很快,但脸上的感激之情藏也藏不住。
多亏了李小姐给他们每户人家一百大洋救急,他们一村子人才能不显山不露水地分批混进西京城,然后各自找地方安顿下来。
石韵把最后这兜子大洋给出去后心里也舒服不少,周身一阵轻松。
虽然不是她直接害得这些村民离乡背井,但总觉得过意不去,这些人她能帮还是要帮一把。
只不过石韵在西京人生地不熟的,不敢做一次性从银行里兑出几千大洋的招摇事情。
只能一次兑几百,过两天换家银行再兑几百,分批发给熊家村的村民们,今天终于发到了最后两家,安置村民的任务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等熊青岩拿了钱离开后,石韵就要了碗很有当地特色的羊血汤泡馍,坐在馆子里一边吃一边和系统商量,“说起来西京也是王督军的地盘,总待在这里也不安全,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就去车站看看这两天有没有去南京或者沪市的火车。”
系统这几天都极其老实,轻易不出声,憋到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见石韵还跟没事人一样,随口和它说这说那,终于期期艾艾地开了口,“你不问问我是怎么回事啊?”
石韵正在享受美食,很惬意地吃下去一大口鲜香热辣的羊血,然后才问,“什么怎么回事?”
系统小心说道,“你不问问为什么我们拿到了翾濮铃我还不带你离开这里。”
石韵又塞了一块吸饱了浓香汤汁的泡馍进嘴里,“为什么?”
这个问题系统自己暂时也回答不出,所以情绪低落,“我也不知道。”
石韵没有受它影响,捧起碗来吹一吹,然后喝口热汤,“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系统沉吟道,“还是得回去燕京,在那几本古籍里找答案。”
石韵,“行。”
抬手招呼伙计,“再加个饼。”
系统受不了石韵了,“喂,你怎么胃口这么好!”话说出来才发现自己的思路都被她的好胃口给带偏了,“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呢?!”
石韵老神在在的,“因为我料事如神,早就猜到没这么顺利。”
主要是两岁总是不靠谱,她都已经习惯。
第一次会生气,第二次也生气,可后面还有第三次,第四次……为避免把自己气出个好歹,只能别再为这个生气了。
反正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系统的能力和人品她都有数,不靠谱这一点大概跟太年轻(只有两岁)有关,很多事情都没有经验,这也没办法,只能慢慢来。
系统被她的淡定搞得都有点没脾气了,轻声嘟囔,“早知你这么想得开我就不紧张了,白白提心吊胆好几天——”
石韵原本觉得燕京也不安全,想往沪市或者南京走,现在系统提出还要回去看看那几本古籍,自然就没法去沪市或者南京了。
吃过饭去车站,一问才发现竟然当天就有一趟开往燕京的火车,而下一趟去燕京的车要等到一星期之后。
石韵别无选择,立刻买了车票回旅店,打仗一样收拾了东西,又最快速度赶回车站才险伶伶赶上了火车。
她一上车,火车就发出长长的鸣笛声,哐当哐当开动起来。
石韵还有点担心,“不会撞见什么不该遇见的人吧。”
她现在可还在王督军还有钟屹那伙日本人的黑名单上呢。
系统问,“熊青岩和熊胜岳算不算?”
熊胜岳就是总跟在熊青岩身旁,岩叔长岩叔短的那个瘦子。
石韵不解,“啊?”
背后就响起两个气喘吁吁的声音,“李小姐!”“李小姐!可算追上你了!”
石韵连忙回头,只见熊青岩和熊胜岳两个人一人肩上背着个鼓囊囊的粗布褡裢,正气喘吁吁地看着她。
石韵很惊讶,“你们怎么跟来了?”
熊青岩和她同时开口,“李小姐,你怎么忽然就走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石韵四下看看,发现周围的乘客都已经十分好奇地看过来,就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我们去餐车吧。”
带着两人去餐车,要了一壶茶两盘点心,坐下来才说道,“我想着你们每家有一百大洋,省着点花,在西京躲几个月应该没问题,接下来我还有其它事情要做,就不陪着你们了。”
言下之意是钱已经给过,你们自己在西京过日子没问题,双方两清,就该各走各的路了。
熊青岩却道,“李小姐,我们得跟着你。”
石韵因为拿了翾濮铃,所以有些心虚,问道,“为什么?”
熊青岩果然说道,“我们村子的人世世代代都守着古墓里的宝物,现在宝物在你这里,我们就得跟着你。”
石韵觉得真是不公平,压低声音分辩道,“我就只拿了一件而已,王督军可是把那座古墓里的好东西都搬空了,你们要跟也应该跟着他!”
熊青岩摇头,“先祖遗训,我们这一族人要世世代代守护山中的古墓,直到有能人异士入山,取出翾濮铃,再祭天地,我们才能离开牛背岭。”
石韵盯着他问道,“再祭天地是什么意思?”因为直觉这其中会有很大麻烦,所以问得有些提心吊胆。
熊青岩好像是也没想到石韵会问出这个问题,万分诧异地望着她,“你不知道?!”
石韵咳嗽一声,心想你们祖宗的遗训,我不清楚很正常啊,你那是什么眼神。
系统提醒,“就是用翾濮铃和绿鸮兽纹牌再举行一次大祭,能用到这两件礼器的都是最高级别的祭祀,祭天地山川,保国运昌宁。”
石韵立刻告诉熊青岩,“我不行的,什么祭天地山川,我不会啊,你们跟着我也没用。”
熊青岩很恳切地望着她,“可是这千百年来,能进入古墓拿出翾濮铃的只有李小姐你一个人。我们世世代代守在山里,等了几十辈人,也只等到了你一个人!”
石韵压力巨大,连连摆手,简直要苦口婆心地和他们说话了,“你们要讲道理啊,这次能进入古墓全靠了王督军,要不是他带着军队,我一个人连牛背岭都走不进去!况且把翾濮铃拿出古墓的人也是他,我只是把翾濮铃从他手上偷过来了而已。”
然而熊青岩两人却十分固执,坚定认为石韵就是他们要等的那个人。
他们祖祖辈辈都被束缚在这片大山中,如今终于等来了一个希望,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石韵很无奈。
悄悄和系统商量,“他们也挺可怜的,因为祖先的一个遗愿,祖祖辈辈都不能离开那座大山。我不是说当山民不好,但是自愿的和被迫的还是有区别,既然他们说有人拿出翾濮铃,然后再举行一次祭祀,他们祖上传下来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子孙后代就可以想留下就留下,想离开就离开,那我们就给他们帮个忙吧。你费点劲,给查查那个大祭要怎么做,咱们离开这里前去帮他们祭祀一次。”
系统的声音是少见的严肃,“很难!”
石韵问,“有多难?”
系统继续严肃,“非常难!古代举行这种最高级别的大祭目的都是保国运昌宁,江山稳固,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并不是想举行就举行的,一般都是开国时才会有这种大祭。”
石韵听它这么说,想要帮忙的热情就冷下去一大截,弱弱问道,“需要什么样的天时地利人和啊?”
系统回答,“起码你得有翾濮铃和绿鸮兽纹牌这两件最重要的上古礼器。”
石韵点头,“这个已经有了。”
系统,“你还要得到上代大巫的真传,通晓大祭的整个流程。”
石韵,——
这个没有。
系统却说,“这一点其实最简单,那几本古籍里有详细记载,只要我能找到办法保存它们的内容,就能融会贯通。”
石韵,“噢。”也就是说这个条件还是有望能达成的。
系统,“还需要遵照古法,计算出一个合适的时间。具体计算方法虽然失传了,但是我们可以根据相关因素来推演,比如太阳,月亮和主要星辰的运行轨迹,大地磁场变化,中原地区大气候的变化周期等等。根据我的初步估算,上一个最适合举行天地大祭的日子是在十五年前,下一个应该是在四十到五十年之后。”
石韵听得要晕倒,“我的天!”
也就是说大约每六十年才会有一个适合进行大祭的日子,想要进行这种祭祀确实是难!
古代的人均寿命都不长,每个大祭官的有生之年能不能遇到一个合适的日子都还要靠运气。
系统,“最麻烦的还是祭品,普通人没可能准备得出来。”
石韵小心翼翼地问道,“要准备什么祭品?”
系统又说出了那句话,“上古大祭,斩千人,以千人之血,凝大祭之礼!这个千人只是个概数,只能多不能少。”
石韵于是彻底熄了想要帮忙的心思,不是她没有助人为乐的精神,实在是没这个本事,心有余而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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