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庆的下巴差点被惊掉下来, 向渝王匆匆施了一礼后,就揪着方睿明去到一旁。
着急道, “从山匪窝中抢东西, 还背这么大一包在背上,这要是被人传出去, 你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方睿明想要混淆视听, 摸摸鼻子辩解道,“我这又不是给我自己背的,是帮顾小姐背的。”
李延庆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这么听话, 她让你背你就背啊!”
他和方睿明都是出身名门的贵公子,哪怕是在渝王面前呢, 恭敬之余也不能做有失身份的事情。
方睿明身上背这么一个小山一样的大包裹就已经很不成体统了, 大包裹里面竟还都是从强盗窝中抢出来的财物, 此等行径简直让他的好友李延庆不忍直视。
心道你缺这点东西吗,让跟去的那几人背着不说,自己也要背上一大包,这像什么样子!
李延庆埋怨完之后, 转念又想起了顾小姐那张如月华似美玉的脸庞, 顿时又觉得方睿明会帮她背东西也算是情有可原。
果然就听方睿明道, “我也没办法。”
李延庆叹口气,刚想说算了,你做都做了,下回记得管好自己便是, 即便是美人相求,也要克制着点,别要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却听方睿明又闷闷地道,“我打不过她。”
李延庆的下巴又要掉了,“啊——?!”
方睿明道,“我带人在白虎岗下面追到顾小姐的时候发现她根本不听劝,非得上去以身犯险,就想硬把她带回来的,结果——结果——却——”
大概当时的情况太丢脸,所以他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最后叹口气,“唉,不提也罢——”
李延庆正瞪大眼睛等下文,自然不能让他【不提也罢】,伸手重重拍了他一下,催促道,“赶紧说,结果怎么样?”
方睿明幽幽道,“结果我在她手下根本走不过三招,然后她说来都来了,一起上去帮忙吧,就反过来硬把我揪上了山。后来嘛——反正我都已经被她带进山匪窝了,就干脆帮她对付那帮山匪,再帮她抄了山匪的家。”
李延庆,——
他知道顾小姐厉害,毕竟人家都自称艺高人胆大了,肯定得有两手真功夫才行,但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厉害!
方睿明的外公是战功赫赫的英国公,他自小跟着外公习武,家学渊源,那一身本事,就是去参加武举也必然名列前茅,所以渝王一路上有事就会派他去做,没想到竟然打不过顾小姐。
他就说方睿明这次做事怎么这么没分寸呢,王爷在这边等着,他那边竟然不管不顾的就跟着人家上白虎岗剿了趟匪,耽搁了一天多的功夫,却原来是被硬揪上去的。
方睿明把最丢脸的部分讲出来后,说话就顺畅了许多,不用李延庆再使劲追问便很自觉的继续说下去。
“我在路上已经问清楚了,顾小姐她不是什么商户家的女子,她住在京郊的古月庵,庵中的尼姑们会配制一些常用的丸药卖给香客,她押的这车货物就是要运回古月庵给尼姑们配药用的。”
李延庆不解,“住在古月庵?住庵里的不都是尼姑吗?她这样子也不像是带发修行啊。”
忽然想到还有一个可能,迟疑道,“难道她是——”
古月庵虽然香火不旺,但却名声在外,大家都知道那里的尼姑不但烧香拜佛,还兼做一些别的事情——替豪门大户看管犯了错的女眷。
方睿明知道李延庆话中的未尽之意,冲他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答道,“不错,她是被家人送去的。”
李延庆立刻开动脑筋,“姓顾,是京中哪个顾家?”
方睿明告诉他,“是顾侍郎府上的二小姐。”
“顾侍郎家的小姐?”李延庆蹙眉回想了一会才想起来,不过是顾家的大小姐,“他家大小姐我倒是见过一面,二小姐却是没见过的,连听都没听说过。”
方睿明摊手,表示自己对此发表不出什么高见,他连顾家的大小姐都没见过呢。
李延庆沉吟道,“这当真奇怪,按道理说,顾二小姐这般美貌,应该在京城的闺秀中很出众才对,怎么却如此籍籍无名,看她年纪也不大,能犯了什么大不了的错处,让顾侍郎狠心把她送去了古月庵?”
方睿明耸耸肩,“我也不明白呢,不过那都是人家的家事,咱们管不到那许多,”说着仰头望天,语气幽幽,“我只知道,回京城之后,我肯定还得去古月庵找她切磋切磋。”不然实在不能甘心。
李延庆则是转头看了一眼又被王爷叫去跟前说话的顾小姐,微微摇头,“还是搞清楚点好,等回京之后我就派人去查一查。”
方睿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见到渝王不知在听顾小姐说些什么,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侧头掩唇,咳嗽了两声,不知是真的嗓子不适,还是为了忍笑。
方睿明鲜少见到他们王爷有如此和蔼可亲的时候,眉眼间的微微笑意,让他那张无比清贵的俊颜都显得十分平易近人,可见是对顾小姐很感兴趣。
不由挑挑浓眉,脸色凝重了些,拖长声音,“哦——,是要派人去查一查。”
…………
渝王正在问石韵在白虎岗上对付那些山匪的细节,且发现顾小姐去白虎岗转了一圈之后态度缓和了许多,不再似初见时那般淡漠冷傲。
顾小姐对人爱答不理的时候都是个让人移不开眼的美人,这时面带微笑地有问有答,态度温和客气,言语轻快有趣,自然更让人心动。
渝王简直听得有点欲罢不能,要不是午后还要赶路,真能和她一直说下去。
石韵之所以态度好转,一来是找回了人参又顺手抄了山匪的老窝,收获颇丰,因此心情很好。
二来则是知道了眼前这人是渝王,不好随便得罪,况且人家也没什么坏心,还派方睿明去帮了她,所以便婉转客气了些。
听渝王问她去白虎岗的经过,就随便挑了些有意思的事情来说,比如上山去,发现山匪人数不少,不宜强攻,就先扔了两只野猫进去混淆视听,待山匪们四处抓猫的时候,趁机潜入他们的后厨,给水缸里下药,当晚就药翻了一大批人。
渝王听得十分有趣,直到午后车队再次启程,脸上都带着微微笑意。
李延庆看渝王这样子,很怕他转头就会吩咐入京后把顾小姐直接带入王府。
连忙瞅个空悄悄去向渝王禀报了石韵的身份,提醒道,“这位顾小姐身为大家闺秀,却随意在外走动,功夫还这么厉害,实在让人有些不解;另外,会被送去古月庵,只怕她身上曾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不想背后言语伤人,所以后半句话说得十分婉转,其实会被送去古月庵的女子,十有□□都是被查出做了品行不端的事情。
渝王却向来很有主见,不肯人云亦云。听了李延庆的话后沉思片刻就露出一抹玩味,“原来不是商户女子,怪不得本王总觉得她谈吐不俗呢。”
李延庆,“是啊,可是——”心说王爷,你怎么只听见她不是商户女子了,还有那两点很不妥当的地方呢!
渝王打断他,“方才顾小姐自己和本王说了,她是家中庶女,主母严苛,嫡姐和小弟也肆意欺负她,因此从小就练了一身上树翻窗,逃避追打的本事,经常还要半夜翻墙去厨房找东西吃,所以自幼就身手矫健,前二年开始自己习武,也是进展神速。”
说到这里忍不住一笑,“顾小姐说话甚是有趣,她自称自己在习武一道上是天纵奇才,如果她能去参加武举,那就没有武状元什么事了。”
李延庆觉得自己的下巴一天之内掉下来了三次,下意识地伸手去颏下托了一托,万分诧异道,“竟然有人自己说自己是天纵奇才的!”
这得是有多自以为是啊!
渝王也深感好笑,刚听石韵自夸时他已经笑过一次,这时忍不住又再笑出来,“顾小姐顶着一张美人脸,一本正经说自己比武状元更厉害时当真……当真……”
当真要笑死他了,硬忍了半天才没当众喷笑出来,损了王爷的威仪。
这会儿正在马车上,车里除了李延庆没别人,他就不用太端着架子,笑了一会儿才说道,“……所以顾小姐身手好些也是情有可原。”
李延庆嘴角直抽,心道只午间停车休息的这么会儿功夫,你和顾小姐竟就说了这许多话,连人家小时候经常上树翻窗,所以练得身手矫健都知道了。
平常对着我们时的清贵疏离之态呢,难道都是装出来的么?
摇摇头,收回对王爷有些不敬的思绪,又尽责提醒道,“但她现在住在古月庵,这事情——怕还是有些不妥。”
渝王已经收起了笑容,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看他一眼,语气深沉,不辨喜怒地问道,“什么不妥?”
李延庆正欲回答,却又听渝王淡然道,“本王又不是要她明天就进王府,你们回京后再派人去查清楚就是。”
李延庆一听就知道王爷心里有数,便放下心来,点头道,“我回京就派人去查。”
…………
另一边,系统忽然出声提醒,“那王爷看上你了,正在和姓李的手下商量要把你弄进王府去呢,你打算怎么办?”
石韵正在盘算着要怎么分从山匪那里抢来的财物。
这些东西按道理说是应该交给官府处置的,当着渝王的面她总不能全部私吞。
但石韵觉得自己这一趟也算是劳心费力地帮官府剿了匪,总不能白辛苦一趟,于是决定至少要留下一部分财物,作为自己货物损失的补偿——她的货在混乱中有两包掉下来沾了灰土,品质降低不少,这可也是大损失。
正骑在枣红马上一边晃悠一边仔细思考具体要留下多少,是三分之二合适呢,还是四分之三合适。
忽听系统冒出了这么一句,吓得差点从马上摔下去,身子猛然晃了晃才稳住,惊讶道,“这么快就想把我弄进王府去?!不至于吧,我和这王爷统共也就说了半个时辰话而已。”
系统道,“你不要看不上这半个时辰啊,当人家王爷很闲吗,能拨冗亲自和你说半个时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石韵摸摸下巴,很有些无语。
心说人长得太好看了也是个麻烦。
话说渝王这种身份的人,看上了谁就想弄回王府去还真不算什么大事,估计连仗势欺人,强霸民女都算不上——人家那得换个说法,叫此女有幸得王爷赏识。
石韵无语了一会儿后才咳嗽一声,“我其实是更喜欢威武强悍型的男人,不过嘛,渝王这个病美男款也挺有特色的,仔细看看,他生得还真挺俊,长得这么好,我也不是不行啦——”
系统晕倒,“喂喂喂,谁问你行不行啦!”紧跟着就怒道,“想什么呢,不行!”
石韵被它少见的强硬态度搞得一愣,愕然道,“两岁,你这么凶干嘛?”
她不就是想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吗。
系统连忙换回了正常语调,“没有啦,我就是不小心说话声音大了点,没凶,你不要太敏感。我是提醒你人心险恶,别被表象迷惑了,长得俊和长得丑的人,本质其实都是一样的——”
石韵以为它又要给自己灌一罐【外在美不重要,心灵美才是真正美】的鸡汤。
谁知系统接着说道,“——分解开来,都是一堆碳水化合物,脂肪,蛋白质,矿盐,水和一些其它元素什么的,不好看。”
石韵,——
她和两岁难道不是在讨论要怎么解决渝王想强霸她这个美女的问题吗?关碳水化合物什么事?
石韵干脆不去理思路天马行空的系统了,催马就朝渝王的马车走去。
系统,“哎哎,你要干什么?”
石韵,“去向渝王告辞,他的车队走得太慢了,我们跟着一起走太浪费时间,所以我打算先走一步。”
…………
“太慢!?”
李延庆和方睿明一起探头去看了看顾小姐那辆上盖旧毡布,下挂竹篾帘,既装货又坐人,一跑快只怕就要散架的破马车。
再看看自家王爷那一队人强马壮,连车夫都精神干练的车队,车队中的几辆马车都是工部制造库的巧匠精心打造的,其结实耐用程度实非普通车辆可比,虽然王爷此次出行没摆仪仗,特意做了掩饰,但也与顾小姐的那辆破车有着天上地下之别。
她竟然还敢嫌王爷的车队走得慢,就她那辆破车,再快岂不是就得跑散架了!
方睿明不客气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石韵也不客气答道,“不可能!”
她的车虽然看着破,但车不可貌相,模样虽然差点,但实用性肯定没问题,从车辕轮毂,到车轴辐辏,都按照系统提供的最佳改造方案改动过,一般来说,除非强力拆卸,否则没有跑散架的可能。
渝王则是深深看着石韵,眉头蹙起,显是已经有些不悦,“顾小姐真是因为觉得速度太慢,所以想要先走?”
他身份尊贵,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不给他面子。
他前脚刚流露出了一点钟意此人的意思,人家后脚就准备随便找个借口躲了。
把他堂堂渝王当什么呢!
石韵于是祭出了最有用的一招——装神棍。
面不改色地瞎编道,“我看此处同人于野,言必相克,来之坎坎,终无功用,是旅途不顺之兆,因此不能久留,想要破解这个困局,就必须和同路之人分开,一人疾行,一人缓来,分开之后,困局自破。”
说完不再多耽搁,调转马头呼喝一声,叫上百草和车夫一起加快速度,疾驰而去。
方睿明是学武的,听得云山雾罩,不由露出几分钦佩的神色。
李延庆却伸出手,想要叫住她,“哎——”
想说周易我也研习过,你好像解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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