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韵险些被太后这通没头没脑的训斥给气笑了。
系统也很无语,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说得好像你勾引了他儿子一样, 明明是她另一个儿子在觊觎你, 还讲不讲理了。”
石韵哼一声,也有点不高兴。
她现在的人设是目无下尘, 孤傲自持的高人, 要是被太后在这里没来由的骂个灰头土脸,那平白受气不说,人设也要崩了。
她这人一贯的很有原则,对于这种被人无缘无故欺负到当面的行为, 石韵的态度向来明确,那就是【怼回去, 才不受这个窝囊气】。
于是淡淡挑眉, 手一扬, 腕上一只十分细巧的缠金丝镯子就飞了出去,啪一声,正套在太后身边一个宫女捧着的细白执壶上。
那是一只甜白釉暗刻龙凤纹的执壶,石韵的金镯子正套在细长的壶嘴上, 叮呤当啷地弹跳了几下才停住。
侍女吓得惊呼一声, 险些失手摔了执壶, 太后也吓了一跳,教训人的滔滔谈兴被打断,立时火了,怒道, “你做什么!”
她老人家自认是个性情和善的,因此虽然十分不喜这个年轻貌美的顾真人,却也没有一上来就喊打喊杀,只想好生训斥她几句,让她知道了错处,回去后自己反省收敛也就是了。
谁知自己好心宽容,这人竟敢不耐烦,在她的宫中乱扔东西以示不满,简直是胆大包天到了极点!
太后自从儿子登基后,就一直被人像老佛爷一样奉承着,再不曾听过半句顶撞的话,又怎么受得了有人在她面前扔东西泄愤,顿时满脸怒容,立刻就要发作。
石韵不动声色,继续用她的高人人设唬人,淡淡道,“我这是好心,太后莫要误会。”
太后怒道,“我误会什么?!”
石韵不答,只抬起一只手指修长,肤色白皙到近乎通明的手掐算起来。
拇指轻点其余四指的几个指节,口中低低念着口诀,“甲己五里地,乙庚千里乡,丙辛整十里,丁壬三里藏……”
她的手奇美,手势也捏得漂亮,举在那里像一朵雪白的玉兰,衬着她本人孤高清冷的气质,太后宫中的宫女内侍们看得都有些发愣。
太后本人也被闹得有些愕然,一时忘记了要发怒。
只有系统在悄悄擦汗,提醒道,“这套口诀是寻找失物用的,民间不见了东西,或者走丢了小孩,牲口,才用这口诀掐算寻找。”
石韵道,“没事,我就装个样子。”
装了大约有小半盏茶的功夫,直到太后又瞪起了眼睛,石韵这才说道,“我方才一进来就觉得不对,太后这宫中明明画栋雕梁,大气富丽,但却隐隐有一股和周遭格格不入的寒意缭绕,虽然太后是大富大贵之人,能压得住这点寒意,却也难免会受些影响,所以我先用金镯锁壶之法镇住,然后再慢慢推演。”
太后脸色变幻,总觉得顾真人在装神弄鬼,是因为不想听自己训斥所以才开始故弄玄虚。
但她这种养尊处优,身份尊贵的老太太又极吃故弄玄虚这一套,平日里烧香拜佛,每年大批的香火银子撒出去就是为了求个安心,想求诸天神佛都保佑自己能够长长久久地尊荣富贵下去。
对于这些运势风水的讲究,太后向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应该先听听顾真人的高见,还是应该继续发火。
正在犹豫,就见面前的顾真人缓缓撩起长睫,一双潋滟清冷的眸子从左到右,极慢地扫视一圈,看得诸人心里都有些惴惴之感,这才继续说道,“我这一掐算,果然就发现了端倪。太后,您宫中的风水稍有不对,有道是盥而不荐,有孚顒若,我观太后娘娘的寿康宫中处处都好,只是那一侧的香炉有些不妥,炉口过大,漏了些福泽气运,留下些无稽谗言。”
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一只青釉刻花三足香炉。
太后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什么叫漏了气运,留下谗言,那意思是自己被谗言蛊惑了!
因她确实是被身边人有意无意地提及顾真人曾被陛下两次召见,且两次进宫都趾高气扬,非但礼数欠缺,还勾着陛下不放,单独笑谈了许久之事,才想起来要管教管教她。
所以此时一听到寿康宫中有谗言的话就十分敏感,怀疑顾真人就是在借题发挥地说她听信了谗言。
竟然敢在她面前含沙射影地说话,且意带讽刺,太后气得很想立刻命人将顾真人拿下治罪。
但理由又有些不足,且怕万一顾真人说的是真的,这女子最近在京城中名声大噪,有些真本事也说不定。
太后年纪大了,万事求稳,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憋气忍了,先不发作这胆大包天的顾真人,等确定了寿康宫中的风水没问题再教训她也不迟。
于是脸色黑沉地又把刚才训斥人的话圆回去了几句,就气哼哼地打发石韵走了。
石韵从寿康宫中安然脱身,既没有受太后的气,颜面也保住了,但却留下了巨大隐患。
看太后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儿没完。
太后一开始大概是不知听了谁的撺掇,误以为她进宫在皇帝面前招摇是别有所图,因此看她不顺眼,就把她找去教训几句。
石韵要是肯做小伏低,老老实实听训,最后再态度诚恳的认个错什么的,太后可能就放过她了。
偏她非但没有服软,还又整出来一个寿康宫香炉摆放不当,漏气运留谗言的说法。
很有些拐弯抹角,含沙射影,影射太后娘娘听信小人谗言之嫌。
这就很得罪人了。
石韵十分霸气地对系统道,“我没有拐弯抹角,我就是在说太后任用小人,听信谗言。她那皇帝儿子人还不错,宽和大度,和我说了两次话都只是谈谈玄学道术,挺正经的。太后这当亲娘的却非得无中生有,替儿子想点不正经的东西出来。”
系统无奈,“行,你没有拐弯抹角。问题是太后先是看不惯你,现在又被你气得够呛,今天看样子是她有些吃不准你的斤两,所以暂时忍住了。万一过几天之后,她觉得寿康宫的风水没事,又要找你麻烦,可怎么办?别的不说,只要在她的皇帝儿子面前说几句你的坏话,你那个还没到手的香沅真人封号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石韵对此自然也是头疼。
寰庆皇帝确实是性情宽和大度,人还不错。但性情宽和也有性情宽和的坏处,那就是他很容易受人影响,特别是受亲近之人的影响。
没见他已经宠出一个权倾朝野,敢把大臣们都踩在脚下的王公公。
太后对寰庆皇帝来说,自然比王公公更亲,想要干的事情就算皇帝不赞成,被她多絮叨两次估计也会让步。
石韵现在虽然受到羽人体质的影响,行事风格和脾气都变得有些霸道,但理智没丢,知道得罪太后的严重后果。
当晚回家安顿好顾明仁后,自己回房想了许久,最后一拍桌子:这事儿还得找渝王啊!
系统有点郁闷,“又是他,别人行不行?”
石韵,“不行,只能是渝王。”
太后这种身份,谁也管不了,连皇帝都得敬着她,肯定不能来硬的,那么就只能以哄劝安抚为主。
想要安抚住太后,还有谁能比她心爱的小儿子更给力?
最主要的是,太后身边说得上话的人,石韵这个顾真人现在身份还不够,一个也搭不上,扒拉一圈,也就是和渝王还有点交情了。
系统,“有道理——,不过我看渝王对你横眉冷目的,意见很大,未必肯帮这个忙啊!”
石韵,“事在人为,总会有办法。”又道,“其实我已经有一点思路了。”
系统好奇,“你这么快就有思路了!打算怎么办?”
石韵道,“前几天方睿明不是来过一次吗?”
方睿明是英国公的外孙,自幼勤练武艺,弓马娴熟,一向对自己的功夫自信得很,没想到跟着渝王出去一趟,竟会在白虎岗受挫,且不是在山匪手下受挫,而是在顾小姐手下受挫。
因此他从白虎岗回来后就念念不忘地想要再和顾小姐切磋切磋。
开始时石韵住在古月庵,他就曾悄悄去过一次,尽兴切磋一场,回去后几天都起不来床。
后来石韵搬回顾府,方睿明不便去见人家未出阁的小姐,就没能再去。
如今,石韵是赫赫有名的顾真人,已经从顾家搬了出来,他便又心痒难耐的找上门来了。
不过这次可不敢再说切磋,免得又被打得几天起不来,而是改成了讨教。
石韵早就觉得赤鸢橙鸢这一批手下不大够用了,正在趁着香鹿山做法之后的一波热度广收门徒,有方睿明这个英国公外孙主动送上门来,自然很是欢迎,就算不能收他做弟子,当个朋友来往也是个不小的助力。
上次方睿明来时曾说起渝王最近好像心情不大好,过两天要带人去兰葑围场打猎散心。
她一提,系统就也想起来了,恍然道,“你准备去兰葑围场偶遇渝王!”
石韵承认,“嗯,连方睿明都说他最近心情不好,我要是直接去王府拜见,他未必肯见我,不如去兰葑围场偶遇保险。”
系统思忖着道,“偶遇倒是能见着面了,但他还是心情不好啊,而且我估计这心情不好九成和你有点关系,你要怎么说服渝王给你帮忙?”
石韵道,“我也还没想好,先去了再说。打猎的地方嘛,英雄救美的机会总是很多的。”
系统,——
系统卡壳了一下,然后才试探着问道,“你去兰葑围场不是想去和渝王谈的,而是想去制造一个英雄救美事件?”
石韵,“是啊,我现在什么条件都没有,怎么去和人家谈?只能制造点突发事件,让他欠我的人情,然后不得不帮忙。”
系统又问道,“那英雄救美是什么意思?你是想假装遇到危险然后让渝王来救你吗?那可是你欠他人情啊。”
石韵回答,“当然不是,我是想万一渝王遇到了太凶的猎物,或者不小心惊到了马,我可以去救他一下,他不也长得挺漂亮的吗,也能算是英雄救美。”
原来是这么个英雄救美。
系统觉得自己的羽人观察记录又有重要内容需要添加了。
感叹道,“你的性格变化可真大!我记得你以前在王督军面前还是个很柔弱的小女人样子,总是小小心心的,就算想接近他,那也是用些按摩,做饭之类的理由,两个人睡一个帐篷时就能紧张半天,现在竟然都变成能救美的英雄了!”
石韵已经许久不曾想起上个世界的事情,被它一提,心绪不由飘回到了那段充满了战火硝烟的岁月。
心里有些思念,还有些怅惘,匆匆几十年过去,她甚至已经不在那个世界了,但曾经的人和事还是那样鲜活,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一样。
嘴角噙着一抹悠远浅淡的笑意,静静回味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不是性格问题,是当自身条件不同的时候,为人处世的态度也会有变化,我觉得大多数人都会这样。毕竟都有资格当霸道总裁了,谁还耐烦当小白花。”
系统十分赞成,“有道理。”
…………
有了方睿明这个半徒弟半朋友的人帮忙,渝王前脚刚到兰葑围场,石韵后脚便也到了。
渝王现在对她确实是有点横眉冷对的意思,见到她就老大不乐意,“你来干什么?”
说着瞪了方睿明一眼。
方睿明被瞪得浑身一紧,只能赔笑。
石韵云淡风轻,“王爷不要怪他,是我今早掐指一算,算到履道坦坦,直指东北方向,无妄之往,往吉得志,所以才跟着方公子一起来了。”
渝王哼一声,“东北方向地方多着呢,你怎么不去别处,偏跟着本王往兰葑围场来?”
石韵,“我听说王爷来打猎,觉得有意思,便来看看。王爷要是不乐意,那我就去别处。”
渝王板着脸,“——来都来了,就跟着吧。”
石韵难得好态度的朝他微微一笑,“那我今日便跟着王爷一起打猎。”
渝王差点被她难得一见的笑容晃花了眼,忙转开头,在心里暗自警告自己:这女子早就表明了不想进王府跟着自己,莫要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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