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细细的弦月眉微挑, 偏过头去不愉道“我同大将军说话, 与穆相”
“郡主别说话。”穆云琛走到清欢身边, 垂首在她耳边轻声说。
他就站在她的身边, 声音带着呼吸时温热的气息, 身上的松针冷香淡淡的飘入清欢的鼻间。
清欢心头一紧。
这句话,这个场景仿佛多年前在那个下雪的长巷, 她与他十指交扣第一次遇见回京的元林川。
那时穆云琛正与元林川针锋相对, 他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的低头看着她,说出的也是这句话“郡主别说话”。
回忆让清欢有片刻的失神,那未说出口的话便消失在唇边。
穆云琛心底很满意清欢此刻怔怔的表情, 他侧眸看她微笑,愉悦而温柔。
她一定是想起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不然肆意妄为又不肯服输的小郡主怎么会就这样偃旗息鼓。
但穆云琛的目光看向元林川时却带上了十足的警告意味“旁人不知但大将军应该清楚我与郡主是什么关系,何必说出那种话自取其辱。”
元林川站在清欢和穆云琛对面,他鹰眸虚眯道“只不忍见宇文家主明珠蒙尘。”
穆云琛嗤笑一声,点头道“郡主确是明珠, 这些年也受了委屈,但这尘埃,只要穆云琛活着一日就轮不到大将军来拭。”
元林川不屑道“只恐如今, 家主与穆相只想划清界限。”
“看来大将军是疑兵布的多了不长记性, 想让本相再证明一次给你看。”
穆云琛说着就伸手箍住了清欢的腰,在她发怔的时候一把拉入怀中。
清欢被他一拉立刻回了神, 想都没想就推开穆云琛放在腰上的手, 却被穆云琛更用力的揽住肩膀。
“无礼”
元林川见穆云琛强迫清欢, 抬手一掌便对穆云琛胸口打来。
若是此时穆云琛放开清欢,以他的武功底子闪过元林川威慑打出的一掌并不算难,可是穆云琛却抱紧了清欢,硬挺着挨了元林川这掌。
“嗯”穆云琛胸口气血激荡,他躬身按住胸口,唇边溢出一抹血红。
“穆云琛”清欢见他垂首之处有鲜血低落,慌乱之下也忘了其他,伸手就去扶他。
穆云琛感受到清欢对他的关切,心中暖意渐生。就为她这一声轻唤,他这一掌挨得也值了。
四周隐没于黑暗的内卫逐渐现身,将元林川的后路封死,只等穆云琛下令。
穆云琛轻咳,眼底寒凉的抬头看着元林川,却抬手低声对内卫道“退下。”
元林川是极有分寸之人,当今朝堂他与北海郡王皆是掌握兵权之人,圣上为平衡朝堂让他们与政权独揽的穆云琛分庭抗礼,他自当不会轻易与穆云琛动手,今日一掌连三层功力都没用到,只是意在威慑,却不像穆云琛竟然真的迎接。
“为何不躲”面对内卫毫无惧意的元林川此刻眼中的疑惑一闪而逝。
穆云琛按住胸口,反手揩去唇角的一抹鲜红,好似深不见底的沉黑水杏眸望向元林川,冷冷笑道“大将军要强行夺我挚爱,穆云琛自当挺身而出,又怎能躲开。”
元林川似笑非笑,昂首鄙夷道“穆相好算计。”
清欢见穆云琛还能跟元林川你来我往的相互针对,觉他身体应无大事,便对方才的关心则乱后悔不已,立刻放开了扶着穆云琛的手。
但就在她放开的瞬间,穆云琛便反手拉住了他。
“我有话跟你说。”
穆云琛脸色苍白,唇色因浴血愈发殷红,澄澈的眼底染了不舍的情意,带着三分恳求盈盈的望着她。
清欢有些不忍却又不愿屈就的转过头,眉心蹙紧道“有话就说。”
穆云琛拉住她的手更紧,他眼底带着希翼和企盼,对清欢温声道“不能在这里,郡主跟我来。”
他此刻哪里还管什么元林川,眼中只有清欢,忍着胸口内伤的钝痛拉着清欢就走。
两人来至殿后一处无人的廊庑下清欢才拉住穆云琛,停下脚步甩开他不耐道“就在这里吧。穆相受了大将军一掌还能运步如风,可见身体挡真不错。”
穆云琛是想拉着清欢远远的离开元林川才忍痛走到这里。至于至于“运步如风”,呵,元林川的武功什么水准,打在身上便是一成功力也不轻松。
可是穆云琛不想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解释这些小事上,他停下来唯有忍着疼痛苦笑“尚好。”
“方才对我无礼应穆相故意激怒元林川,而他那一掌以有分寸,可你却故意不愿躲开。多年未见,穆相的心思真是越发深沉,权谋心机顷刻便出,当真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清欢一路走来已经将方才一幕幕在心里分析透了,想来自己方才也是被穆云琛摆了一道,不禁有些窝火。
穆云琛身体无恙时听她说绝情的话心口都要痛若滴血,眼下新伤确实疼的紧,再听清欢语带奚落便觉心中空的难受,想到她在渭水对岸看自己的眼神,更是剜心裂肉一般,不觉就如少年时一样红了眼眶。
“家主因何对我生恨可是因外界传我娶妻纳妾”
若是不提“恨”字清欢或许还能与他心平气和的说两句话,他这一问却勾起了清欢心底最深的愤怒。
“我与穆相的关系多年之前就已断的清楚明白再无瓜葛。穆相现今的家事更是与我无关,今日故意激怒元林川引我到此,不觉无趣”
穆云琛染红的眼眸美的心碎,他握住清欢的手腕戚然一笑,低声自嘲道“似郡主今日殿前那般强硬做派,若非如此怎肯听我说一句话”
清欢怒意已起不愿多说,直白道“若是事涉朝堂穆相愿与我合作,那就有话直说。”
“无关朝政。”
“那不说也罢。”
清欢撂开穆云琛的手转身就走。
穆云琛心焦,脚步虚浮磕磕绊绊的再次拉住清欢的衣袖,虚弱声音里带着急切“郡主,我没有。”
清欢厌恶的回过头,薄怒道“放手”
“郡主我没有背叛你。”
穆云琛执拗道“你当初赶我走是我不懂事,如今我已位极人臣也算对得起郡主当初的苦心。就算眼下局势不如人愿,我也不想郡主误会,我没有碰过长孙芙一下,我也从未对她有半份感情,我”
“你不必多说我叫你放手”清欢怒不可遏的打断穆云琛。
“这么多年过去,旧事不要再提若你再不放手,休怪我对穆相不客气”
清欢讲话说到这个地步穆云琛却依然执着的拉着她。
他笑得浅淡,眸光盈盈,似诉似问“若我不放,郡主是否又要旧事重演”
他说着目光低垂,落在自己拉住清欢衣袖的右手上,抬头道“郡主可要再踩一次,废我另一只手”
清欢的怒火好似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她下意识看向他无法伸直的左手无名指,眼睫眨动,决绝的目光流露出一丝不自觉的动摇。
穆云琛眸光痴醉迷离,他等了六年才见到她,才能站在她对面与她说话,他怎么能让她误会
穆云琛一心以为清欢是因为长孙芙姐妹才对他徒生恨意,眼下只想跟清欢解释清楚“郡主,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也没有三媒六聘红烛高堂的娶过别人,是你教我逢场作戏,我”
“我不关心你的私事”清欢用了内力忽然扯出衣袖,一把推在穆云琛肩上。
受伤的穆云琛脚下不稳,被她推在墙上发出一声隐忍的低吟。
他墨发垂肩,长睫翕动,可即便如此他仍旧不死不休的重新攥住清欢的红裙衣袖。
清欢不怒反笑“穆云琛,你本事大了手段长了,可性情却还是优柔卑贱,死缠烂打,令人不齿。”
穆云琛闭上眼睛,微扬颀颈,任凭清欢羞辱,就是不肯放手。
清欢忽然揪住他的衣领道“穆相人前何等位高权重运筹帷幄,如今却在我面前露出这副退让脆弱的姿态,怎么,你还以为你是六年前那身娇体软俊俏少年,能用那掐一下就软的身子我博得我半分怜惜”
清欢的话说的越发难听“穆云琛收起你的虚伪和惺惺作态,你这个样子只能令我作呕。”
穆云琛仿佛被她的话伤的厉害,靠在墙上睁开泛红的水杏眸涩然道“郡主明知我真心如何,何必要如此折辱于我。”
清欢还要张口再说,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兮姌和其他侍女寻她的声音“家主,家主可在此处”
清欢微出一口气,手指拧着穆云琛的下颌眯起眼睛道“穆相也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副以人的模样吧。今日作罢,相互留几分颜面他日也好再见,若是做绝了,我定与你在人前撕破这层伪装,老死不相往来”
穆云琛终于放了手,清欢旋即转身,裙角微扬消失在他面前。
穆云琛扶着墙慢慢站直,捂住胸口调息片刻才恢复了往日姿态,只是神色依然不好。
黑暗处的一名内卫心腹封承现身在他身侧,正欲上前搀扶却被穆云琛挡开了。
“不必。”他轻声喘息着淡淡的说。
难受是真难受,可也不至于就脆弱到那个地步,他方才的样子不过是为了让清欢忍不下心动手逼他离开。
于穆云琛而言,管她什么态度,与她多独处片刻他也是愿意的。
内卫封承跟在穆云琛身边敛眉不解道“大人已位极人臣,何必委屈自己。”
穆云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谈何委屈,她说的话再怎么难听也还是不忍与我动手。就凭这些藏在心底的情意我今晚对元林川一番算计也值了,至少我知她心里有我。”
这日迎接宇文家主的盛宴之后,奉天帝李闻玉却不想表现出更多的热情,他反倒要冷一冷清欢,于是下旨带着几个近身的妃嫔和亲信大臣到京郊温泉宫小住,穆云琛自然也随驾在内。
如此一去便是小半个月,待他回京正好有一个好消息传来他派出的侍卫成功从昆明偷梁换柱,带出了清欢的继承人,她五岁的女儿灵俏。
身为当朝大政独揽的首辅穆云琛的政治手腕是强势了一些,但他脾气却还是平和温文,于小结处并不会睚眦必报。当日在渭水边若不是六年后再次归来的清欢对他冷漠绝情到理都不理,他也不会就偏执到要杀一个孩子的地步。
如今确定清欢对他并未完全忘情之后,穆云琛对那孩子的执念更是十之八九都已消去了,眼下倒是更想看一看清欢的女儿是一个什么模样,也好日后恰到好处的物尽其用,利用这孩子让清欢回心转意。
当晚穆云琛回到府邸见到那孩子的时候已是深夜。
阮秦将下午刚刚带回大宅的小女孩安置在东厢客房的一张大床上,此刻那惊慌含泪的女孩已经睡着了。
她蜷着小小的身体在床角的最里侧缩成一小团,身上的锦花小裙子因为连日赶路已出现脏污,长而卷翘的睫毛上还带着泪痕,整张小脸在睡梦中看都写满了害怕和委屈。
穆云琛是第一次见这个名叫灵俏的小姑娘,可他的心底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却有一种很难说清的感觉,好像心里的某些东西忽然就开了。
不过他原以为会看到一个缩小的清欢,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这个女孩长得非常漂亮,皮肤皙白睫毛卷翘,好看到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然而这个孩子并不像清欢。,,网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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