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时寂静,面前湿滑的青苔上蹦来一只青蛙,冲她鼓了下嘴,投来吃瓜的目光。
林溪:“……”
林溪赶紧和华清那头断了联系,干巴巴的冲裴夜挥了挥小手,“那个,我觉得有些话,你需要选择性的听,选择性的信。毕竟我们大多时候都是为形势所迫,不得不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裴夜显然没有选择,他黑漆漆的眸子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相当直接:“你喜欢我?”
林溪:“不……”
明明问她,却不又不听她说,他蹙着眉心,凝出一个纠结的表情:“可我不喜欢你。”
旋即又道:“你不必言不由衷,你需要接受事实。”
林溪眉心突突跳了两下,就又听他说:“听说你们神族很容易因此生出心魔。”
什么都让你说完了,我能说什么?
林溪仰天吐出一口浊气,吹得额发扑了扑,懒得同他解释了,当即走过去冲他重重一点头:“行,我接受事实。”还相当真诚的给他举了个例子:“你看,我以前喜欢我师父,最后落了那么个下场,吃一堑长一智,我断不会再喜欢不喜欢我的人了。”
“而且我也觉得我们这个合作关系掺杂上其他关系就不纯粹了,对彼此都不好。永恒的只有利益,对不对?”林溪觉得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所以你放心,既知道了你的心意,从现在起我就不会再喜欢你了。”
怕他不信,她又补充一句:“你看我对离渊放弃得多干净多潇洒?情情爱爱于我都是过眼云烟,只有命最重要。”
这回总该放心了吧,最清楚她对离渊态度转变的就是他了。
裴夜半晌没说话,也没见放心下来,眉头反而拧得更紧了,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好一会儿,沉着一张脸转身离开了。
林溪莫名,这又是怎么了?
阴晴不定的大魔头果然难伺候,后头就不肯给她好脸色了。
这里只是临时歇脚的溪谷,接下去要去哪里林溪完全不知道,不过既然裴夜故意让离渊把他赶出天界,想来是已经想好了去处。
裴夜负着手站在溪边,潺潺流水落在岸边碎石,溅起一串水花,打湿了他鞋面,他浑似没发觉,跟入定了似的。
也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林溪都在阴凉下打了个盹了,日渐西斜,山间温度都降了下来。不得已,林溪上前问他:“我们接下去去哪儿,你的伤总要先治一治。”全身气息凉得跟冰块似的。
裴夜的声音似是染上了溪水的凉意,皮笑肉不笑对她道:“你们神族没有治我魔族的药,我若强行疗伤,势必牵动禁制,引发新伤。”
林溪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回过头,轻飘飘道:“时间久了自然就好了。”
看来禁制这个大麻烦,必须得解了。林溪想了想问:“一旦牵动禁制,离渊是不是就能感知你在何处?”
“自然。”裴夜笑意凉凉,“不过他现在大约没时间理会你我。”
林溪:“嗯?”
裴夜却不多说了,看着被晚霞染红的天边淡淡道:“去沧灵谷吧。”
*
离渊现在确实没有功夫理会他们。自从幽冥深海归来,星象台上便显示出异动来。下界各处地仙也纷纷朝天宫奔来——魔族有异动。
离渊回去不过调息片刻,便被天君叫去天宫正殿商讨降魔事宜。
神魔之战干系重大,华清听闻此事,也匆匆赶去了天界,他懒得听天君同底下那一群长篇大论,径直去了离渊的云清境等他。
茶水都换了好几壶,离渊才回去。华清一看便觉察出不对劲:“你受伤了?这六界之中竟有人伤得了你?”而后想到什么,他古怪看着离渊:“你想杀了裴夜?”
离渊神色不变,淡淡道:“他便是料定我动不得手,才摆我一道。”
华清心下惊骇,能引得天罚,想必裴夜自己也是九死一生。
“如他所愿,我放他离开天界。”离渊蹙了蹙眉心,“日后我定会手刃了他。”
“既然你无法杀他,想来魔族这次异动与他无干。”华清轻咳一声,“与其想着杀他,我倒觉得你永远无法杀他更好。且魔族此次主动生事,想来是放弃他了,但明面上还是会找你要他,你若交不出,便是叫他们拿了把柄,一旦大战爆发,受整个六界诟病的便是你这个神尊了。”
“我自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
华清倒是知道他不在意这些虚名,以裴夜现在受制的状态他定不会回魔族,离渊也是不愿放他回魔族,所以才顺水推舟放他离开天界,如此一来就是天君问起,也无可奈何。那灵溪……
他刚想到灵溪,离渊就冷冷道:“溪儿主动跟他走了,此番我分身乏术,你多留意些,一旦有消息便带她回来,容不得她再胡闹!”
*
有些事裴夜不愿多说,林溪也就懒得问了,反正离渊还不能杀他,也就是他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沧灵谷是东夷神君的地盘,这位神君飞升神位不久,比不得华清,但在天界的名头却是响当当的。他是个爱交际的神仙,寻常仙家们的大宴小宴他都会参加,礼尚往来,他的各种宝贝特别多。
他在天界是有宫邸的,不过差不多一千多年前,他在大家都熟悉他之后,也想着像华清一样再打一个万众敬仰的名号,于是便开始广收弟子,巫胥便是其中之一。
沧灵谷便是他在下界选的一处灵谷,灵气充裕,环境极好。也不着急,他们慢慢悠悠走走停停的,两日之后才到沧灵谷。
“你可知,云舒月即将拜在东夷神君门下?明日就该行拜师之礼了。”
她刚要停下,裴夜便似笑非笑的来了这么一句,林溪一个趔趄,差点栽下云朵。
裴夜拽住她的手臂,“你怕她不成?”
我怕她个鬼!跟女主在一起,就代表有不停的各种事好吗?
林溪就奇了怪了,忍不住问他:“你怎么老是喜欢往她在的地方跑?你再这样,我都要以为你喜欢她了。”
裴夜一脸冷漠:“你眼睛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就差直接问“你眼瞎吗”了。好在他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旋即就凝着眉思考了下:“我倒是觉得奇怪,她在的地方总是有好东西好机缘。”顿了下,他道,“对你而言。”
女主和女配本就是什么东西都是你争我夺的。
“怎么进去?”她可记得昆仑有结界,非昆仑弟子不得进入。
裴夜冷笑了声:“放冥火兽。”
林溪解开锦囊,锦囊是华清后来给她的,像是个随身小空间,里头可放许多东西。
蛋蛋十分兴奋的一飞而出,直朝着谷口奔去。
于是半刻钟后,他和裴夜顺顺当当的施了个隐身术就从几个弟子跟前进去了,后头几个弟子还在叽叽喳喳的争辩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起火,最后一致得出结论,只有丹穴山凤凰一族的真火才能燃尽师父亲布的迷魂阵。
林溪就纳闷了:“你久来独居天界,怎么连人家哪个神君哪天收弟子,甚至谷口设了个什么阵都知道?”
裴夜略微挑了挑眉梢:“正是因为久来被困,闲来无聊就什么都知道了。”
林溪:“……”也不知道离渊日后会不会后悔,她觉得可能没有谁比裴夜更了解六界了。
不过东夷神君不愧是最会交际的神仙,他的沧灵谷处处风景都十分别致。一丛丛的月昙花发出幽幽的光,伏在溪水边上。飞涧直流而下,半空中悬出一座八角亭子,亭檐伸出几支古木枝桠,袅绕着几缕仙气,祥瑞柔和。
裴夜带着她穿过一悬瀑布,背后便又是别有洞天,一汪碧水池子后面,遍野的矮花丛,像是揉碎的星河,银月挂在天边,清光淡微,笼得如梦似幻。
这么一看,感觉昆仑真的相当素了。正兀自感概,身体一轻,便被裴夜拎着丢进了碧水池子里。
猝不及防的呛了口水,她好不容易站起身体,衣襟都湿透了,薄透的贴在身体上,曲线了然,裴夜站在水池边上看着她,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背过身往回走:“这池子是千年灵池,东夷又常年浸以各种仙草灵药,对于你们神族来说对修行大有益处。”
华清教弟子向来注重自身刻苦领悟,以及亲身历练,很少借助外物。所以很少拿仙丹什么的给弟子走捷径。
“诶,你去哪儿?”看他要走,林溪叫住他。
裴夜理也没理,直接走了。
林溪冲他皱了皱鼻尖,缓缓沉进水里,水温刚好,舒服得她想吐泡泡。
游到一处白色圆石旁,石旁有棵红叶树,在月色里招摇。这是个不太显眼的位置,林溪闭上眼,调动聚灵珠吸纳灵气,也不知过了多久,岸边忽然传来窸窣声。
林溪以为裴夜回来了,睁开眼,刚要叫他,却没想到是云舒月站在岸边正宽衣解带。
林溪:“……”女配和女主果然天生磁场相撞,她才来多大会儿?就和女主撞上了。
云舒月显然没看到她,自顾自的脱了个干净,然后洁白莹润的腿踏入池水中。
就是这时,又响起一阵脚步声,裴夜黑色身影很快便出现在岸边,然后不出所料的云舒月一声尖叫,猛地沉到水里,只露出一颗脑袋,斥道:“你怎么在这里?还有灵溪!”
她迅速冷静下来,施了个术法便在水中套上衣服,飞身而出的瞬间又把衣服上的水清干净了。这才义正言辞的指责道:“你可知魔族已出现异动?尊上焦头烂额,还要分心思找你,你却堂而皇之的和这个魔族混在一起!你如何对得起他?对得起天界?”
林溪淡淡看着她:“那我就等在这里,你去告诉他,让他来把我抓回去,好囚在云清境里,和他日夜相伴啊。”
“你!”云舒月气得说不出话来,一跺脚就走了,“你别走,我这就去找他!”
“不怕?”裴夜负着手看他,背后是揉碎的银河,温柔的月亮,倒将他衬得仙人一般。
林溪掬了捧水,又倾倒而下,“那日在幽冥深海,她明显就是故意拦着离渊,好放我走。最不想我回天界的就是她,有什么好怕的?”
“比起这个……”林溪歪着头看他,“魔族异动了?因为那晚?”想想又不对,自己嘀咕道:“肯定不是因为你,不然离渊就可以杀你了……不过他们主动挑事,就是完全不顾的死活啊……”
裴夜懒洋洋的迈出一条腿,也踏出池中,唇角勾着,被月光映得阴森森的,“你可知离渊为何一心要我死?”
“嗯?”林溪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靠近,觉得他可能又犯病了。
裴夜近日心底总会有一丝烦躁,瞧着她似乎无忧无虑的样子,总觉得再让她跟下去,对他来说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下意识就想把她吓走,于是道:“我体内封印着无尽海大魔的一缕魔魂,我的父亲想要魔魂将之炼化,所以从小就想将我抽干,我母亲便把我送到离渊身边,让他立下血誓。我母亲看似大义灭亲,为六界安危考虑,其实一直都是想让他保护我,你说我此番是不是忘恩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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