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就像是个记性不太好的小姑娘, 总喜欢犯同样的错误。就像一个王朝因为各种坏毛病被推翻, 新的王朝建立之后，依旧可能会犯同样的错误, 继续被推翻。周而复始, 循环往复，直到社会形态发生改变。
这一点上, 妖魔与人族还真没有太大的区别。
在九州时期, 妖魔与人族混居。那时候力量至上, 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而人族不能够修炼，不会法术，显然就是社会底层。
当然，受压迫的不止有人族，大妖魔对待小妖小魔们也没给过半点优待。小妖魔们与人族一样, 同样都是选择一位厉害的大妖魔去投靠, 同样被压迫。
人族在妖魔的庇护下, 建立起国家, 贵族们是妖魔选出来管理“牲畜”的头头，负责为妖魔收税钱。
其实对于底层的老百姓来说，妖魔与人族统治时期差别并不大。始皇将妖魔全都弄到了六合，人族自己当家做主之后, 老百姓还是要交很重的税。这税钱到妖魔还是人族的手中, 对他们来说，又没少交一粒米，真的没什么不同。
“九月既开, 短干粉朵，嗅之有酒香，名之‘醉陶’。”(1)醉陶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人妖混居的时代。
当时，顺天府有个叫马子才的人特别喜欢菊花。有一次他去金陵买菊花，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长的特别英俊帅气的少年郎，就上去搭讪。结果聊了几句，马生就把这小哥当成知音了。小哥说他姐姐住不惯金陵，所以想搬家，马生家里虽然穷，但地方还算宽敞，就邀请他们住到自己家里。
那姐弟俩是菊花妖，姓陶，姐姐叫作黄英，弟弟名三郎，住到马生家后，就靠着种菊花卖菊花发了家。弟弟陶生将姐姐黄英安顿好之后，便离开了，许久都没有音讯。
后来，马子才老婆死了，就娶了黄英为续弦。
马子才有事去金陵，又遇到了陶生，这才知道陶三郎居然回了老家。陶三郎本来不想离开金陵，但马子才各种劝说，这才同他一起回了顺天府。
黄英与马子才都想将陶生留在顺天府，所以在弟弟不愿意的情况下，还非要给他张罗婚事。陶三郎并不愿意娶人族为妻，但还是留在了顺天府。
某天，陶生醉酒卧倒在菊花从间，变回了原形。马子才很惊讶，急忙唤来黄英。黄英将陶生从土里拔出来，第二天陶生就变回了人形。
马子才觉得很有意思，于是在陶三郎又喝醉变成了菊花的时候，就学着黄英的样子，将菊花从土里拔了出来。万万没想到，菊花没变人，反倒是枯萎了。
马子才害怕了，去找黄英，结果回来时，菊花的根都已经枯萎了。黄英哭着从枯萎的菊花上掐了一个梗，带进了房间里种下。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盆里的花梗活了，只是再也没有变成过人形。此花开之时有酒香，所以花名为醉陶。
陶三郎死后，听说陪着他们喝酒的那个朋友死了。不久之后，马子才也死了。黄英便带着醉陶菊回了老家，将他种在了老家的庭院之中。不知为何，黄英仿佛变成了人族一般，没过几十年就老死了。
阿梨摸了摸下巴，陶生再怎么也是一个妖精啊，妖的生命力顽强，别说喝酒了，就是泡酒缸里也淹不死啊，所以定不是醉死的。
可若是说他死在一个凡人手中，那就更不可能了，妖精再怎么弱也弱不过人族啊。阿梨很怀疑，陶三郎是真的死了还是假的死了，该不会是为了摆脱他姐姐和姐夫故意诈死的吧。
在阿梨看来，这故事很多地方都不符合逻辑。但是，神话传说嘛，真实性都有待考究，也许本就是一个虚构的故事而已。
“你说，这个姓马的究竟是喜欢姐姐还是弟弟啊，我怎么读起来觉得怪怪的。”阿梨放下书本说道。
黑狐动作一顿，似乎是被阿梨的这个问题给惊到了。
“你只看出了这个？”
阿梨想了想，说道，“我还看出来，比起马子才，黄英好像喜欢陶三郎多一点。你说，黄英为什么会失去修为啊？马子才是不是黄英弄死的？”
黑狐轻抚额头，“我觉得你应该更关注一下金陵。”
“我只是觉得，这么个狗血故事真实度应该不高，醉陶是不是产自金陵这事儿真的不好说。”阿梨说道。
虽说如此，可阿梨还是拿出了九州地图找金陵，然后一对比，却发现了问题。
“你瞧，这两个地方距离也太远了吧。”
按照分裂的位置来看，金陵应该是在六合，而且应该是六合的东边。可是落英山在六合的西边啊，难不成这地方还能长腿跑不是？
黑狐看了一眼，淡定道，“六合八荒分割，阴阳五行皆随之而动，地脉移动是件很常见的事情。若非八荒有九鼎镇着，估计凤凰山也早就挪了地方了。”
这个道理阿梨懂，就像九州小世界开辟之后，必须要用神器镇着。不然的话，天地演化没有规律，很容易就会失控，说不定还会反弹，再次合并起来。
“那六合就没有用东西镇着吗？”
“像九鼎那般的灵器哪里是那么好寻的，就是有，恐怕始皇也不会轻易拿出来了吧。六合灵气充足，而且生活在此的都是妖魔，不似人族那般脆弱。即使地脉移动，使得山河动荡，妖魔也能轻易逃生，不至于丧命。”
阿梨抿了抿嘴巴，行吧，看来他还的感谢始皇一下。若是没那九个鼎，八荒也三天一小震，五天一大震的话，估计凤凰山早塌了。
“也没其他办法了，姑且试上一试好了。你看看，若是落英山就属于原来的金陵地界，那些藏宝地都在何处。”
“这个不急，毕竟年代久远，我也不可能单单只凭借这一处地方就能推演出整个六合八荒的地貌变化。最多只能算出这两个地点附近的地貌变迁，且只有三成的把握，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反正我一成把握都没有，你有三成就已经不错了。等到以后咱们再找到其他的地点能当作参考，你的把握是不是就更大一些。”
“那是自然。”
阿梨低头在藏宝图上找了找，“距离金陵最近的藏宝地，这个，永远喝不完的酒。”
这宝藏的名字起的可真够奇怪的，永远喝不完的酒，难不成是一个酒窖？把酒窖当成宝藏，这个宝藏的主人一定是个酒鬼。
不过，既然这酒窖能跟息壤同处一张地图上，想必也一定不是凡物。说不定是那种死贵死贵的玉液琼浆呢，阿梨对它还是挺期待的。
黑狐点了点头，“在此之前，我需要一些准备。”
“准备什么？”
“观星台。”
阿梨疑惑，“要这个做什么啊？”
“自然是观星了。”黑狐眯了眯眼睛，看起来一股高人范，“天上的星星会告诉我们，时间究竟是如何雕刻大地的。”
阿梨一直以为，黑狐说的推演就是趴纸上通过庞大的计算，寻找这规律呢。结果是他想差了，人家根本一道算数题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看几天星星就行了。
观星是门大学问，比修炼要困难的多，其包罗万象，复杂无比，绝对是最难学习的一门技术。而且这门技术学好了也不能挣钱，大部分人还是更喜欢画符炼丹。因而，观星师在六合八荒那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黑狐学习观星不为别的，就因为这是想要当狐王必修的一门课程。
前面说道，白狐深受上天宠爱。因而在观星一道，他们全都天赋异禀。观星能够看到族运，国运，甚至是整个世界的未来。曾经狐族的大君，就是靠着这个带领狐族趋利避害，逢凶化吉。后来就成了一个传统，作为一名狐王，哪怕毛不白，最起码也歹会观星才行。
黑狐观星的天赋是真不好，哪怕靠着后天的努力，水平也没提上去。只是他那群姐妹虽然天赋好，但各个都是懒骨头，不愿意在这个上面下功夫，才让他那时候险险保住头名的位置。
观星真的是黑狐感到最受挫的一门科目，天赋这东西有时候真的不是后天可以弥补的了的。哪怕黑狐已经下足了功夫，可他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虽然他胜过了他的姐妹，但离他爹的水平还差的远。
黑狐其实不大看得起他那个废物老爹的，但他爹确实是青丘……不，是整个狐族中观星水平最高的一个。据说他爹也是继承青丘狐王之位后，才在这方面下了些功夫，没两年就成了狐族观星第一人。
所以有时候黑狐就在想，若是当年狐王之位是由他的某个姐妹继承了，那她肯定会很快超过自己的水平的。长的白，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让人嫉妒的眼红。
虽然黑狐的观星水平一般，但他观的是已经发生的过去，而非虚无缥缈的未来，这个难度就降低多了。
观星是件很神圣很严肃的事情，所以观星台不能随随糊弄。一座观星台的造价不匪，阿梨掂了掂储物袋，果断将脸一扔，屁颠屁颠的跑到东皇面前献了会儿殷勤。
奕秋书院不亏为第一书院，果然财大气粗，还真的有一座观星台。只是观星台不在奕秋山上，而在附近的山上，当然这个不重要，来回只是飞几分钟的事情而已，一点也不耽误。
万事俱备，只欠狐狸。阿梨将黑狐要的一切准备好了之后，黑狐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说是要沐浴焚香，斋戒三日。
阿梨蹲下院子里，啃着黑狐的徒弟孝敬来的大鸡腿，一脸的困惑。
斋戒什么的，都辟谷了，还有斋戒的必要吗？再不济吃点辟谷丹意思意思也行啊，怎么那么想不开，非要吃三天草呢？
作者有话要说：(1)引自聊斋黄英篇的原文。
文中关于黄英的故事，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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