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来得及移开手掌,少年失去人类体温熨帖的单薄皮肤就迅速变冷,保持在了爬行动物般的冰凉。
他看她的眼神也是这样,先是呆愣,疑惑,渐渐明白后,瞳孔缩了缩,雾蒙蒙的金瞳尖锐地像是无言的声讨。
——初次交付信任,半信半疑地伸出爪子的小动物遭到了背叛,伤心欲绝地质问对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第一次逃避似的垂下了眼,可那双眼睛在她心中挥之不去,她竟有些心情复杂。
“我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这次成的结不是永久的。等回到帝都,我会带你去做手术,抹消腺体里我的残余信息素。”
一般来说,AO之间达成永久标记需要两步,腺体成结,以及子|宫成结。
仅仅腺体成结,只能暂时安抚发情期凶猛的信息素,相当于欺骗身体,让它以为已经得到了调和,减少激素分泌。要是在这一步悬崖勒马的话,颈部腺体里的信息素会渐渐被身体吸收循环掉,标记也会在不久后消失。
消失的时间是依Alpha的信息素强度而定的。要是标记的Alpha信息素虚弱,那只需要一个月不到,oga就能恢复正常。
但是像艾德莉这样级别的信息素,可能好几年都消散不了。
也就是说,就算他们分手,oga另找他人,他的新欢也别想标记他。因为他的信息素盖不过她,只能时时刻刻顶着被NTR的郁卒,闻着伴侣身上“前男友”的味道。
“在你找到新的伴侣之前,要是无处可去,我可以承担你的手术,以及后续的医疗费用,给你提供食宿。”
短暂的温情后,她话锋一转,“但是我不会娶你。”
“这不是逃避或者不负责任,”少女抬了抬下颌,像手术刀一样精准无情地剖开了空气中残留的暧昧气息,“而是对我们两人都好的选择。短短几个小时的相遇不可能让我了解你,相信你也不想被一次偶然的发情捆绑了终身自由。你放心,我的私人医生手艺精湛,不会给你留下任何后遗症。”
他脸上最后的红晕消退了。
“要是我说不想、当做没发生……”声音又轻又软,又像是含着怒气,又像是放低姿态的挽留。
“你最好同意。”
轻易打断了他犹疑的声音,王女伸手套上外套,一颗颗系上衣扣,恢复了往日的傲慢冷酷,她掐着他的下颌,挑眉。
“否则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妥协。”
当那架载着两人的机甲回到星舰时,又羞又愧的安德烈早就带人等候。当他看到披着薄毯的少年颈后狼藉,如遭雷劈。
“艾德莉……”他艰难开口,心中满是悔恨。要是他能够把这个少年看得更紧,不让虫袭击医务室,把他从里面带出来,就算他意外发情也不会影响全船。
这样,艾德莉也不会为了平息动乱单独把少年带出星舰。孤男寡女,其中一个还在发情期,另一个又没有注射信息素,会发生什么简直是毫无悬念。
“不用这样看着我,”艾德莉把提溜着的少年放下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再让我看到你的同情,我就不认你这个朋友。”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连忙道歉,苦笑一声。
奇怪的是,之前总是缠着她的少年这次乖巧地没有反抗,赤脚站在了金属走廊上。他对之前少年钻进她臂弯的动作印象深刻,见状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少年半垂着头,隔绝了别人的视线,面无表情地揪着胸前的薄毯,隐隐约约散发出奇异的气息。感受到他的目光,就对了上来。
浓稠的恶意在那双眼里流转。
安德烈这次不会轻易被瞒过去,他皱了皱眉。好歹是战场上来去,见了血的军人,他在某些方面的嗅觉相当敏感,当下就多留了个心眼。
“接下来要怎么办,你难道要……”一个娶字含在嘴里,他不想说出口。
“不可能。”她轻嗤一声,“瞎想什么。”
“殿下!”眼泪婆娑地赶来的近卫官路易上下打量着衣衫不整的两人,像个老父亲一样差点泪奔,“我要怎么跟陛下交代……”
“大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诶?”
“不仅是大哥。”仿佛还嫌自己的话不够劲爆,她丢下了一枚更大的炸弹,“整个上议院都知道了。大哥通讯过来,正好这家伙在发情。哦,忘了说。多亏这道通讯,才阻止了我标记他。很巧吧。”
“……”
“……”
成功让在场所有人除了自己都陷入了震惊,她自己倒是心态良好,把少年推给他们照顾,对一旁安德烈的副官勾手指:“闯入船上的虫找到了?带我去看看。”
她有一件十分在意的事情,要亲自确认。
“……是。”副官从皇室秘辛中回神,应道。
穿过星舰上复杂的走道,乘坐电梯到了关押战俘的临时监狱,横竖两立方米的电网组成的牢笼中,遍体鳞伤的虫蜷缩在里面,尾巴恹恹地晃着。
“抓到他用了不少功夫。我们怀疑这不仅仅是一只宪兵级虫,可能是更高级的东西。只是我们都没有亲眼见过虫的等级,只靠教科书上的介绍,很难真正确认。”副官介绍道,“长官打算把它带回帝都,交给专家好好研究。”
电网中的虫闻言转过头,竖瞳敌意地望着他们。果然是之前运输船上为首的那一只。
当时他们离开运输船时,大部分虫都被清理,这一只最狡猾,等级最高的却始终躲藏着不见踪影。果然是跟着上了战舰。
哪怕现在深陷敌人的老巢,它也没有丝毫畏惧,仍旧显得狡黠桀骜,做着伺机攻击的姿势,肩膀拱起。
“——”见到艾德莉,它突然暴起,冲到了电网上,被高压电电的哀鸣,发出刺耳的叫声,一瞬间棕黑的爪就被烧焦。
它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一边吸着鼻子,像是在嗅着什么味道,一边锲而不舍地隔着电网扑向她。
“发什么疯?”副官啧了一声,有些惊讶。
他掏出激光束麻|醉枪,毫不客气地隔着电网射中了那只虫,它应声倒地,四肢抽搐,尾巴也无力地在地上扑腾着,却依旧死死盯着艾德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它眼中竟然有像人类一样感性的情绪,担忧,警惕,祈求……
不久,麻|醉枪就起了作用,它闭上眼睛,僵着身子昏迷了过去。
“不是它。”
“啊?什么?”听到王女殿下自言自语的副官重复道。
在运输船上,还有在战舰上,始终注视着自己的眼神。不是这只虫。
“船上还有漏网之鱼?”
“没有了,殿下。”以为王女是在怀疑自己的能力,副官解释道,“船上是有监控的。除了医务室和卫生间和主控室,到处都有摄像头。这只虫很狡猾,我们推测是这样的,它潜伏在管道里,在医务室把那只oga劫持了出来,一路上遇到的监控器都被暴力破坏了,因此没有留下确切的影像。但是抓到它之后我们紧急抢修了监控器,现在的军舰上确实连一只老鼠都藏不下了。”
是吗?她沉下心回忆,那道不善的目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顺着记忆里的线索,她突然想起,也许是凑巧,在她打开了装着少年的箱子后,那道目光才第一次出现。而他被她救下后,那道暗中窥探的视线就不见了。
在船上也是如此。
他出现,视线消失。
巧合?
她不相信有这样的巧合。
只是……她砸了咂嘴,犬齿上尚停留着扎入柔软皮肤的触感,不会有错,他就是一只oga。一只柔弱的,没有精神力的,毫无用处的oga。
是的,她之所以放心他接近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身上没有精神力波动。
对于Alpha来说,没有精神力无异于重度残废,一辈子都无法抬头做人。
但是oga之中,超过百分之99的个体,都是完全没有精神力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生来就开不了机甲,当不了兵,许多需要精神力做辅助的工作也做不了。这也就是为什么,Alpha能够放心的歧视他们,压榨他们,把他们当做自己的泄||欲机器和生育机器。
毕竟oga,完全没有反抗和翻身的可能性啊。
她压根没有想过他是在扮猪吃老虎的可能,要是他是在伪装,那也就是说他的精神力还在她之上,这样才能让她探测不到他的深浅。
这个假设过于荒谬,直接被她否决了。
艾德莉双手抱臂,食指轻轻揉了揉嘴唇,若有所思,殷红的嘴角紧紧抿起。
……
照例,星舰还没有入港,八卦的帝都人民就再一次吃到了美味的瓜。
今天是艾德莉王女改造完毕回归的日子,也是远洋舰队齐齐出动的日子。
不少目睹了舰队壮观的出征场面的民众都在暗暗猜测,难道舰队的出动,与这位王女又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连普通民众都这样想,嗅觉敏感的媒体就出动得更快了。
他们不可能闯入军事港口,就都聚集在港口的外侧,端着摄像仪隔着玻璃外墙一阵狂拍。有点门路的,还千方百计托人去找军港内部负责人,央求他放他们进去拍摄。
自然,这些请求都被早有准备的负责人以,“军事重地,不得擅闯”的名义,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但是执着的记者并没有就此放弃,他们聚集在港口外,紧张地等待着皇室的车队从里面驶出来,为了抓拍到一手新闻,互相挤挨着,只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拍摄角度。
其中,也有媒体是从上议院得到了隐秘消息,抱着此行不会一无所获的信心而来的。
终于,到了接近傍晚,伴随着两辆悬浮车开道,绘制着皇室专属家纹的专车开了出来。
镁光灯顿时不停闪动,记者疯狂地向前拥挤,不要命地挡在车队前,仗着皇室不敢闹出丑闻的心态,拼命把话筒往车窗上怼。
“请问此次远洋舰队出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否透露,艾德莉王女是不是就在车上,请让我们见见殿下!”
“有消息称之前迎接殿下的布伦希尔德号遭遇不测,而殿下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不雅之举,这是不是真的?殿下请亲自出来澄清,殿下……”
“哎别挤我啊!到后面去,我还没问完呢!”
……
“不要拥挤!无可奉告,机密事务无可奉告!”
坐在前面车上的路易摇下车窗,身为近卫官,他需要保护殿下的人身安全,还要在殿下不便露脸的时候做她的发言人。
“如果再不收敛,皇室将会起诉在座媒体,这是侵犯了殿下的隐私,望周知!”
他喊得声嘶力竭,还是无法阻止丧心病狂的媒体。
没办法,即使在场各位,许多军官都佩戴枪械,但也不可能掏出来对着民众来一枪吧。
他着急地向后面那辆车看去,王女殿下此时就坐在里面,同座的,还有他们在运输船上救下的oga少年。
要是被拍到殿下和oga同车,他还被标记,那可就是大丑闻了!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活像是怕什么来什么,那辆车的车窗摇了下来,那张美艳的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时间场面一静。
在短暂的安静中,王女殿下掏出枪管,伸出车窗,抵在了刚才疯狂敲车门的记者头上。
“继续闹啊,嗯?”
她暴戾地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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