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还有人类未离开, 见此一幕皆很震惊。
司尾重新变得戒备,夜空中, 暴雨逐渐停歇,窸窸窣窣的各种古怪声音从四面八方逼近。
桃饱饱察觉到什么, 拉着白言梨小心翼翼靠近司尾。
那老妖在一地绿色脏污中继续挣扎, 眼看马上要爬出视野,司尾动了下嘴,银色丝线喷出将其拉拽回脚下。
“饶饶了我吧,是小妖我有眼不识泰山, 饶了我, 饶哼”闷哼一声, 脸被往泥中踩去, 老妖扑腾着再发不出声音。
苍伐满意司尾的反应,抬头看着黑夜中逐渐显露的妖群。
“这”饶是白言梨胆子大,这会也瞪大了眼睛露出恐惧。
那些还未离开的村民全都聚到了一起,颤抖着看自己被无数妖影包围。
苍伐瞥了眼自己伴侣, 见他如此环境下还在对白家村的人打手势,不轻不重的哼了声。
他这一声哼, 那些逼近的妖怪们全都跪了下去。
广场周围的妖火还燃烧着,白言梨搓了搓自己的眼睛, 清楚看到三只脑袋的猪和六条胳膊的人,还有身体像马却又长着人脸的怪物。
“你们今晚来这”苍伐往后坐下, 身后椅子凭空出现, 他翘起了二郎腿不悦道“干嘛”
“我们, 我们”一群妖怪交头接耳,敢开口的那个说了两句又害怕的停下。
“你”苍伐眼尖,点了个妖力最为强大长相酷似猴的家伙出来。
“尊贵的大妖”说人话,那妖并不顺畅,语调相当怪异,“我们来这,来这,是想看看热闹。”
“热闹”桃饱饱双手插腰,摆明不信。
“是,是”三米高的妖怪就算跪着也比桃饱饱站起来高,可这种时候,对方没有大声说话的胆量,老老实实道“我们听说有人杀了妖,来看看。”
“只是看看”桃饱饱这会胆子大了,站在苍伐身后高声质问。
“来,我们来”那妖看出局势不好,可也不敢扯谎,“顺便来杀人。”
虽跟他们无关,人类杀的是貉,但荒服出了这种事情,所有妖都有义务来清理胆敢反抗的家畜。
“言梨”还留下的村民靠近白言梨,打量着数量如此多的妖,听到回答,满脸担忧,“我们以后还能有安生日子吗。”
还能有吗
白言梨没有回答,他只盯着坐在椅子上的背影,那是自己的伴侣,这些年来傻乎乎的男人,今晚表现的如此霸气。
一直以来,他虽知道对方是妖,但从未有过这样直观的感受。
苍伐很强,如他自己所言,从这数百跪伏在地的妖就更能看出来。
还有之前来势汹汹的那只老妖也转瞬间就被轻易收拾掉了。
“麻烦啊。”幽声叹息,如自己所想,对荒服的妖来说敢于反抗的人类是一定要被消灭的,当日杀死那帮貉时,苍伐也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麻烦事。
“怎么办呢,”仰着头,他貌似在自言自语,“总不能把你们都杀光了吧。”
“饶命啊,您饶了我们吧。”这还了得,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广场上密密麻麻跪着的妖群瞬间炸了,为首回答的妖怪一个劲的点头弯腰,“我们也不知道您的伴侣就住在村里,要是知道,我们也不会来,我们再也不来了。”
原本说人类的语言还有些不顺畅,这会,那妖倒是语速很快。
“今晚过后,我们再也不会踏入这片地域。”何止是这片地域,那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若是今晚能全身而退,他要马上离开东荒。
可怜他们不知道何时东荒居然来了位如此强大的妖,要是知道,早远远躲着了。
“我能相信你们吗”语气随意,苍伐注视着前方。
他话音落,各种奇怪的声音响成一片。
过于杂乱,但大多是同一个意思,发誓求饶保证。
苍伐抬手打个响指,制止乱哄哄的吵杂后从椅子上站起,慢悠悠在原地走了几步。
一众妖怪屏气凝神,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绝望的等待着发落。
对妖来说,妖气甚为重要,它代表着身份和实力,很多时候不需要交手,只从妖气就能判断出强弱,刚那一瞬出现又消失的气息让他们完全丧失了反抗的勇气。
“我还是不太相信。”等了三分钟左右,苍伐下了定论。
他说这话,那被点名出来的猴妖再承受不住压力,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苍伐转过头去,忽然将目光落到白言梨身上。
经过桃饱饱的治疗,白言梨已经能够独自站着,对上伴侣的视线,他犹豫了下。
苍伐伸出手指勾了勾。
白言梨深吸一口气,还是大着胆子走上前。
苍伐扫了眼左右,语气平常和在家里一样,“有篮子吗”
“什么”没料到这样一问,白言梨怔住了。
苍伐不耐烦,“去拿个篮子来。”
“哦。”没问干什么用,心中生起的恐惧因为苍伐和日常没什么两样的态度又散了开去,白言梨小步跑开,很快又拿着个大桶回来。
“这个可以吗”
“唔,差不多吧。”手指动了动,那大桶从白言梨怀中飞了出去,落到不远处的地面上。
猴妖不解的看看大桶又偷瞥那大妖。
“来,你先来。”苍伐抬抬下巴,那猴妖吞咽口唾沫,老老实实走过来。
“吐妖珠。”语气随意,那凭空出现的椅子挪到了他身后,苍伐老神在在的就坐在桶前。
“什么”不敢置信,猴妖下意识想跑,只是身子还未动,眼角余光便看到脸盆大小的金色火焰漂浮在自己脑袋上空。
“吐。”苍伐勾起嘴角,笑的很是阴冷。
“呜”发出哀嚎,那猴妖一步三挪,最终还是到了桶前。
“太太残忍了吧。”桃饱饱凑到司尾身旁,抖着身子感叹,“简直恐怖。”
平常相处怎么就没看出大妖是如此凶残的性呢。
妖珠是妖所有妖力的储存,相当于人类的灵魂,最是要紧之物,失了妖珠,妖就再无进步可能,一旦妖珠破碎,那跟死也没什么两样了。
“夫君”白言梨就站在桶旁,看那妖怪流出眼泪,表情痛苦的张着嘴,他慢慢退回到苍伐身边。
幼儿拳头大小的黄色珠子落到桶中,那猴妖一瞬白了毛发,颤抖着退回跪着的妖群中。
“来”苍伐扬声,目光落在黑压压的妖群上,悠哉道“排着队,一个个的不要乱。”
“”
早半个小时前,这广场上全是人类的惨叫哭泣,现在数百只妖排着队,一个个的颤不成声。
白言梨低着头,只盯着那桶里五颜六色的珠子越来越多。
到了最后,上前来的全是一些没有人形的“野兽”,白言梨奇怪自己居然能从它们的脸上看出恐惧这样的神色。
再等了三分钟,跪着的妖群里再无妖上前来。
苍伐打着哈欠开始犯困,“都完了”
“完,完了。”就这么会功夫,猴妖因为妖力的消失缩小了不少。
苍伐点着头,挥了挥手冷淡道“那就散了吧。”
散了如何肯散妖珠都没了啊
呜呜啊啊的,妖群各种声音又传出,苍伐不耐的打开扇子,就那么轻的一声,现场立马死寂般安静。
从椅子上站起,苍伐转过身去盯着那黑皮肤的老妖,漫不经心般威胁道“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白言梨看妖群乱了片刻,而后无数黑影四散逃窜,除了刮过的冷风,原地就只剩下那一个大桶还放着。
老妖被司尾踩踏在脚下,苍伐走过去时,司尾用脚尖将其翻了个身。
“你究竟是什么妖”嘴角还往外流着绿色液体,活了八百多年的貉老祖满脸不甘。
“我脾气不好。”苍伐说出事实,微蹲下身子,“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司尾将老妖从地上拉起,强迫对方跪在尊主身前。
“那棍子是法宝,你从何而来”
“咳咳,是我自己的。”
“你自己的”苍伐挑眉,手挥了下,貉老妖背后的尾巴被当场切下两根,疼的其发出刺耳尖叫。
苍伐蹙着眉,因为这尖叫,那些还没走的人类全都捂住了耳朵,不少还从指缝中留出了鲜血。
“四星妖怪,哪有本事锻造法宝。”按捏着自己手指关节,苍伐摇了摇头,“驱使就很吃力了吧”
那黑色棍子是法宝,这老妖其实还未能将其使用的炉火纯青,否则应该更为难缠。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眼看欺瞒不过,老妖倒是硬气起来。
苍伐“哦”了声,飘浮在头顶的金色火焰降落下来,映照着火光,他的表情明明灭灭看不真切却让在场所有人感到胆寒,“你们刚说了用妖火活生生烧上四十八个小时,从人类身上熬出的油就会特别香”
貉妖挣扎着,司尾用丝线将其牢牢控制。
“我的妖火其实也很厉害,”手指轻碰那团金色火焰,苍伐笑道“他能焚烧妖珠整整三百年却不使妖珠破碎,历此三百年的妖会变得外强大,你想试试吗”
“”桃饱饱无声无息往后退去,不敢再看那团火焰,焚烧妖珠三百年却不碎裂,这是怎样的折磨真还不如死了拉倒。
“你惹大麻烦了”貉老祖动弹不得,狠声威胁。
苍伐不为所动,“那法宝谁给你的”
倒不是他要纠结这个问题,很明显,这貉妖身后一定还存在更厉害的妖怪,包括对方一个劲的搜罗人类孩童没准也是受了指使。
“你是在找死”想起背后的妖,貉妖倒是猖狂起来。
苍伐点着头,“快说了吧,你若说的爽快,我也让你死的爽快。”
没想着还能活,貉老妖喘息道“那法宝,是南边那位大人给我的,你破坏了他的好事,早晚跟我一样的下场。”
“南边那位”苍伐歪了歪头。
司尾变了脸色,立马踢了老妖一脚,紧张道“你说南边的大尊”
“怎么,害怕了吗,害怕也晚了,哈哈哈你们早晚会”话没说完,老妖已然被金色火焰吞噬。
司尾吓了一跳,匆匆撒开对方。
眼见着貉老妖在火焰中挣扎扑腾,没两分钟就变成了堆灰烟,桃饱饱小跑着到了白言梨身旁,忐忑不安的唤了声,“夫主”
白言梨扯起嘴角想回应,不远处,苍伐的声音又响起。
“把桶抱回去。”
“”一声不吭的,白言梨用力拎起桶,那头,苍伐身上被淋湿,看也不看的大步往家走。
司尾跟在后头忧心忡忡,“若真是南边的那位,这麻烦可大了。”
整个荒服就那一处妖府,汇聚了多少厉害的妖怪,就凭他和尊主如何应付
相当讨厌湿哒哒的感觉,回了家,还没走进卧室,苍伐就将身上的衣服脱了直接扔到地上。
白言梨抱着桶妖珠气喘吁吁,还没来得及放下,身前伴侣的命令就下了。
“去烧水。”苍伐不高兴,表情很臭。
“嗯。”所有的不安恐惧疑惑暂且压下,白言梨手脚很快的又出门去。
“这妖珠”桃饱饱小心绕过。
“就先放着吧。”看尊主进了卧室,司尾帮着将洗澡的木桶搬到房间。
白言梨很快烧好了热水,又一趟趟拎过来,司尾和桃饱饱坐在外间,察觉到气氛不秒,压根不敢进去。
坐进木桶,水温调的正合适,苍伐惬意的闭上眼。
白言梨弯着腰在翻柜子给他找衣服,拿起裤子的时候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苍伐懒洋洋瞥了眼,很快沉进水中。
白言梨望了他一眼,拿了条干手巾将自己的头发擦了擦,后又绕到衣架后窸窸窣窣的换下湿衣服。
苍伐从水底又浮了上来,颇为平静的打量着人若隐若现露出的雪白身体。
“夫君。”换上干衣服,白言梨走了出来。
苍伐还那么盯着,一动不动。
白言梨因为他的目光顿了顿,挂起笑容继续向前,“要我帮你洗吗”
苍伐没有拒绝,让人冰凉手指触碰到自己的肩膀。
白言梨很注意分寸,只帮着浇水和擦手臂,“谢谢你。”
“别装糊涂了。”苍伐闭着眼,任由人帮着揉头发,“当日镇子上你是见过黑色蜘蛛的。”
“司尾吗”白言梨轻声。
苍伐挑眉,“你不问我”
“我很意外,”吸了口气,为苍伐头发打上泡沫,白言梨平静道“现在想来,那天,他是来救我们的。”
若非蜘蛛突然出现,他们也跑不了。
“所以呢,不质问吗,不问问我,为何有能力却偏偏要看你受伤,要跟你躲到山里去”
“夫君现在心情不好是因为这个吗”
当然不是,司尾说大麻烦,苍伐难道不知道惹上南边那位,若还留在荒服意味着没完没了的事情,而他,最烦这个。
“我有什么资和立场呢”手上动作轻柔,语气却很坚定,白言梨低道“虽然我们是伴侣,但那也是在你神智不清时定下的关系,你对我并没有感情,救或不救我,我都没有资责怪你。”
“”苍伐无话可说,不过比起以前,他对白言梨的回答倒不意外,自己这位人类伴侣虽然实力弱,性却很顽强自主。
“今晚如果不是你,所有人都要死。”
“你之前就猜到那群貉妖是我杀的了”
“不那么确定,但现在确定了,谢谢。”轻轻为苍伐按着头皮,白言梨柔声。
泡着热水,身后人力道适中的按摩让苍伐觉着舒服,不自觉放松下来。
等白言梨端着凉水出来倒,司尾才凑上前去,“尊主呢”
“已经上床睡觉了。”折腾了一夜,不只是苍伐,白言梨也很累。
桃饱饱自告奋勇道“我来帮忙吧。”
将洗澡水倒掉,白言梨又将脏衣服收拾到一块,路过那桶妖珠时,他停顿了脚步,语气古怪道“这对你们妖而言很重要吧”
“是啊,大半条命呢,有妖珠在,那些妖就不敢轻举妄动。”桃饱饱请示性的,“要藏起来吗”
“藏起来”白言梨低垂下脑袋,沉默了会摇了摇头。
桃饱饱疑惑的看他将那桶妖珠直接抱进了厨房随手放到了柴火堆中。
“”该不是想烧了吧。
白言梨没那么凶残,回卧室打地铺的时候,床上的妖已经睡熟了,他大着胆子靠近到床沿,从被子里拉出苍伐的手,轻轻触碰了下伴侣的指尖。
天马上就要亮了,他却还发了会呆。
苍伐睡梦中动了动,一直发呆的人这才回过神,动作很快的钻进被窝急急闭上眼,没一会就睡着了。
苍伐等人平稳呼吸后睁开眼,眼眸清明,看不出丝毫睡意。
他蹙着眉头,显然在考虑什么。
昨夜那么大的雨,第二天天气倒还不错,明媚的阳光洒在院子里,白言梨提着篮鸡蛋,桃饱饱屁颠跟在他身后,“夫主,今天也做鸡蛋饼吗”
“不,今天吃包子。”
“哎。”桃饱饱很失望,“那是什么馅的我不喜欢吃肉。”
“嗯,菜包。”将鸡蛋放进缸里,白言梨拍打了下花妖的脑袋,“去洗手吧。”
“好咧”心情很好的一蹦一跳,桃饱饱在路过司尾时踢了老蜘蛛一脚,“别挡路。”
半人高的蜘蛛正趴在石桌旁,小花妖准备溜,那银色丝线无声将其拉了回来。
“你干嘛我喊夫主了啊”
“你这是觉着有人为你撑腰了”司尾很不悦,阵白烟后,小老头坐到了石桌上。
“哼。”桃饱饱很嚣张。
司尾看人类进屋子,“嘘”了声,“我们聊聊。”
“聊什么”桃饱饱好奇凑近。
司尾舔了下嘴角,沙哑道“你不觉着奇怪吗”
“奇怪什么”
“昨晚那么大的阵仗,你都害怕了吧”
“我害怕”花妖脑袋上的桃子竖直了,嘴硬道“我才不怕。”
司尾没相信,毕竟昨晚这小花妖一个劲往自己身后躲,拉都拉不出去,“你看夫主。”
“夫主怎么了”人进了屋子,应该是去喊大妖起床了,桃饱饱皱着眉,“他的伤口我给治疗了啊。”
“我是说”司尾无力叹气,“他怎么如此云淡风轻。”
昨晚被妖挟持又伤害,加之后来的那场大战,包括最后的百妖汇聚,一个人类只经过了一夜怎么就跟失忆般,一点反常都没有。
“那夫主应该如何”桃饱饱没心没肺,“哭啊。”
“哭你个”司尾很生气,狠狠拍了桃子一巴掌。
桃饱饱捂着脑袋尖叫一声,“你怎么还打妖啊”
“打的就是你,就知道吃,蠢不死你”蜘蛛觉着自己头顶生烟。
“有本事你别吃。”桃饱饱继续往后退,不屑道“那是我们夫主,你怎么能用看待一般人类的眼光去看待他。”
夫主什么的又不是尊主亲自选的。
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有谁知道,作为尊主下面唯一的仆从,司尾觉着自己责任重大。
他坐在石桌上唉声叹气。
屋里,苍伐打着哈欠,换了身衣服后坐到饭桌旁,比他更早的是桃饱饱,兴奋的等待着白言梨将饭菜端上来。
“司尾呢”白言梨随意问了句。
“那老蜘蛛在外面呢。”刚挨了打,桃饱饱语气恶劣。
白言梨看了眼大门,“去喊他进来一块吃吧。”
“他说了不饿。”往嘴里塞包子,桃饱饱扯谎。
白言梨还有些犹豫,苍伐却拿起了筷子冷淡道“不用管他们。”
“嗯。”坐下身,白言梨帮着盛粥,无意般问了句,“妖可以不吃饭吧”
“厉害的妖可以不吃,可还有很多妖要吃的。”不为口舌之欲,有些妖也要靠五谷杂粮维持生命。
白言梨点了点头,饭桌上再无人说话。
等收拾了碗筷,他又拿着扫把将昨夜被打落的枝叶扫干净。
苍伐又躺回了椅子上,司尾蹲在他身旁不死心道“夫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嗯”懒懒应了声。
“看不出他有害怕呢。”司尾若有所指。
苍伐睁开眼,口吻不耐,“直说。”
“属下见过许多人,夫主却是这些人类里最淡定的。”
“呵。”苍伐笑了声,“是脾气怪异吧。”
“您的意思是”
“不然也不能拖个妖回家成亲了。”
说的好像有道理,司尾无言以对,等看着人类出门,他道“我们要离开荒服吗”
“怎么的”
“再不走,怕麻烦还会上门呢。”司尾叹了口气,“南边那个,不是好相与的。”
“我就好相与了”苍伐坐起身,拿起手边的糕点,“现在离开算什么,跑啊”
知道尊主年龄小容易冲动,司尾小心道“只是躲避麻烦,您不也说要去其他服找找办法吗。”
这话倒顺耳多了,只不过“他现在不肯离开吧。”
“您说夫主”
苍伐沉默着。
司尾也犯难了,“夫主这脾气,真硬带走了没准会寻死。”
就冲相处来对方的这些行为,昨晚上那样决绝的就给了同伴一刀,很明显,人是弱,但相当不好惹。
“得想个办法呢。”司尾皱眉。
苍伐于是又躺了下去,他不着急,主要是觉着现在生活的不算糟糕。
主仆二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主要还是桃饱饱跟司尾在说话,苍伐闭着眼,面上还遮着那把扇子。
等到了傍晚,出去大半天的人类终于回来了。
桃饱饱早惦记上晚饭了,冲上前去,刚想说什么就发现人青肿的脸蛋。
“夫主您怎么啦”围绕着白言梨蹦跳,桃饱饱脑袋上的桃子一晃一晃的。
“没事。”擦了把脸,白言梨遮掩着往厨房走,“我马上做饭去。”
“这是”小老头眯起眼睛,嘀咕道“被打了”
昨晚那一出,现在根本没有小妖敢靠近白家村,若有厉害些的妖进来,也不可能不被他和尊主发现,所以只能是人类了。
可昨晚夫主才保护了众人,这被打因为什么啊
“尊主”司尾吓了一跳,没防备身旁躺着的大妖突然站起来,他疑惑道“您去哪”
“洗手。”没去厨房,苍伐洗完手就在饭桌旁坐下了。
桃饱饱安静多了,夫主一人躲进厨房貌似也不欢迎他进去,他只好蹲在饭桌旁等着。
白言梨简单炒了两个菜,端上来时,面上遮遮掩掩的围上了布条。
苍伐用筷子越来越熟练,挑着眉,漫不经心般开口道“你冷啊”
这样的天最是舒爽,把自己裹成这样
“你们先吃吧我不饿。”白言梨语气低落,没多说什么,直接进了卧室。
桃饱饱犹豫了下,还是没敢进去打扰他,“您不去看看吗”
也太冷淡薄情了吧,桃饱饱满眼这个意思却不敢说出口。
苍伐慢吞吞吃过晚饭,司尾跟花妖帮忙收拾干净后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这种时候,二妖也无需隐藏了,一棵十多米的桃花树扎根进泥中,司尾则变出真身趴在树下。
屋子里点着两根黄色的烛火,苍伐进去时,发现人已经打好了地铺,脑袋都埋在被子里。
他在房里活动了下给自己泡了杯花茶,坐在桌边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
被子里的身体悄悄动了下,大概感觉到他还未上床,继续闷着。
苍伐恶意整人,好整以暇的翘起二郎腿。
再闷一会后,白言梨呼吸不畅,可他不想让妖发现自己的伤,偷偷开了条小缝,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苍伐勾起嘴角,动了下手,床上的枕头飞了过来。
捏着枕头一角,他的心情忽然特别好,抬手,准确无误的将枕头砸了过去。
那条才开的小缝遭受“重击”,被子里的人猝不及防“嗯”了声,撅着屁股就想要换个方向。
放下茶盏,苍伐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到地铺旁。
听到他的脚步声,被子里的人立马就不动弹了。
“想憋死”
“”白言梨装尸体。
苍伐也不动怒,抬起脚,穿着鞋子直接踩了上去,“谁给你的胆子不回我的话”
“”被子里的人还不动,发出了熟睡才会有的粗重呼吸声。
这也太刻意了苍伐无语,那脚再用了点力气。
白言梨继续忍耐着。
苍伐却没耐心了,弯下腰,掀开被子直接扔了出去。
只穿着白色睡衣的白言梨就那么直愣愣对视上他目光。
“哟”苍伐看到人脸上的青肿,笑的幸灾乐祸,“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动作很快的捂住脸,白言梨忘了胸口扣子还没系上。
于是乎居高临下站着,苍伐就那么看光了人的胸膛,还有衣服长短只到人大腿跟处,白言梨猛然间抬手,下头的风光一览无余
白言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乌黑长发散在青色被子上,他有些尴尬的找着借口,“我刚出门摔的。”
“”强迫自己挪开视线,苍伐吸了口气,“编个好的。”
“我”白言梨颓丧了一晚上,看高大的妖站在身前,忽然有些委屈,他猛的坐了起来双手向前。
苍伐刚想着是不是往后退两步,双腿就被人给抱住了。
白言梨大概还在伤心,不知道自己脸紧贴着的部位有些一手往下,苍伐按着人的发心不让人抬头,“好好的发什么疯”
很容易猜出真相,看白言梨难受,他是准备来嘲讽的。
“夫君是在关心我吗”白言梨显然会错了意,感动的一塌糊涂。
苍伐很紧张,右手按住人的脑袋,他左脚往后挪,生怕人抬起头,“你先放开我。”
“不要,谢谢夫君。”下巴贴着苍伐腿部蹭了蹭,白言梨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张嘴却疑惑的“唔。”了声。
额头碰到的那处鼓鼓囊囊的触感有些奇怪,他猛的反应过来,脸慢慢就红了。
苍伐完全直起了腰,低下头,僵化的白言梨还仰头望着自己,抱着的双手总算慢慢松开了。
“白言梨”一字一顿,苍伐深觉自己被人给占了便宜,怒道“你要脸吗”
“我”白言梨咬着唇,“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是那青玉不够你玩的了”苍伐脸色古怪,“你会不会太得寸进尺”
“是夫君你想多了吧”恼羞成怒,白言梨这才发现自己敞开的睡衣,手忙脚乱的捡起枕头遮挡住身体,“也不是很好玩,我也没惦记。”
“”虽然话题偏了,但苍伐从人不以为意的口气中感受到侮辱,气道“你还真他妈敢说”
“以前也是夫君你哭着缠着要我摸的”
“闭嘴”苍伐咬牙,“我说过,再提以前的事情就杀了你。”
白言梨果真不吭声了。
苍伐往后退了点,坐回凳子上,“还是说说你这张惨脸,谁打的”
“夫君猜不出吗”
苍伐嘲讽道“你拼了命保护他们,他们却伤害你,不可笑吗”
“我也有对不起他们的,你是妖,我却一直隐瞒着。”
昨晚那样的场合,身份是肯定暴露了。
“他们怕妖倒是不怕你。”说这话,苍伐满脸不屑,这也是他厌恶人类的原因。
面对妖时卑躬屈膝,对待同胞却毫不留情。
苍伐希望白言梨能够早日看穿这一点,恶意的,他希望人能厌恶自己的同类。
“我能理解他们,如果,不是我和你在一起,有一天发现了村里有人一直和妖生活在一起,我也会生气愤怒。”
“就算那个人一直在保护你们”
“是,就算那个人从未伤害过我们。”
“他们怎么说”苍伐相信白家村的人不只是打了白言梨,“赶你走了”
“”白言梨顿了顿,选择实话实说“他们希望驱逐你。”
没有让白言梨一同离开,这点倒蛮让苍伐意外的。
“你呢”手肘撑着桌子,他好奇人的选择。
“那些妖还会回来吗”白言梨没有马上回答,问了个貌似无关的问题。
苍伐耸肩,无谓道“会。”
肯定会,若那貉妖是受到南边那位的指使,自己昨晚又释放过妖力,不派妖前来打探才奇怪。
“我不能放弃自己的家园。”白言梨沉重道“我要留下来守卫。”
“所以呢”
“我会继续对大家解释,让他们同意留下你。”
“”白言梨说过,若有一天自己身份暴露被驱赶,他也会随自己一同走。
苍伐害怕麻烦,虽说匆匆离开有些像逃跑,但若能带上白言梨倒也无妨。
可是现在,这人类铁了心要留在白家村。
“留下我”这些人类害怕仇视妖怪是刻进骨血的,苍伐不认为白言梨能劝动那些村民。
“是,你是我的伴侣,和大家也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们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慢慢说,总能说得通的。”
“白言梨。”苍伐没认为自己非留下不可,就算对方说这话,他也没有所谓的感动,“你要留下我,为的是什么”
“什么”愣了下,迎着苍伐冰冷视线,白言梨僵住了。
他没想到伴侣会猜疑自己,不过经历了昨晚那样的事情也很正常。
扯起嘴角,勉强自己露出苦笑,他轻声道“你不用出手帮忙,这是我的家园,我们自己会保护好它。”
“是吗。”苍伐不置可否。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有想过要借助你的力量。”所以昨晚冲出去命悬一线时,他都未曾将那个名字喊出来。
苍伐面无表情的看了会对方。
白言梨神情坦荡,只因为自己的猜疑而难受的红了眼角。
“”想了下,苍伐还是耸肩道“也好,我倒想看看弱小脆弱如你们,怎么才能保护好村庄。”
下定了主意暂时不离开,苍伐又恢复大爷般的生活。
桃饱饱这几天一直很担心,眼看着夫主每天出去伤口都会增加还不让他治疗。
“您就不心疼吗”毕竟是伴侣哎。
“那还不是他自找的。”看白言梨每天因为自己挨打受排挤,苍伐莫名的心里还挺爽。
“夫主要是早点对人类绝望,我们也好早日离开荒服。”
“离开荒服”桃饱饱后知后觉,“我们要去哪”
就这么的变成了我们,司尾也没提醒对方这点,“出去开开眼界。”
“哎”想说留在荒服安全,可想到已经得罪了南边的那位,他流下冷汗,“也是,到哪里不是冒险呢。”
他的悲观没有影响到白言梨,人倔强又固执。
苍伐好心情的看人“撞墙”,每天晚上还没忘了刺上几句,可没让他开心太久,七天后,他皱眉看着院子外出现的那些青壮年。
这些死里逃生的白家村村民拉扯着孩子们,直直排成了两行。
“这是干什么”小老头形状的司尾站在苍伐身后。
院子里摇曳的花树从泥里拔出根,当着众多人类的面变幻成青年。
“谢谢您”一起弯下腰,连同那些不懂事的孩子,百位白家村的村民高声喊道。
“”苍伐表情惊讶。
司尾也张开了嘴。
白言梨站在最前,微笑着没有开口。
村民中,有代表走了出来,对着苍伐再弯腰,“谢谢您那天晚上保护了我们。”
还真给说通了桃饱饱对着司尾使眼色。
“我们吃人,你们不怕”司尾阴恻恻。
“言梨说的不错,妖和人一样,有善恶之分,您保护了我们,我们却想要驱赶您,这是忘恩负义。”没理会司尾的恶言恶语,那领头的村民恭敬道“因为被恐惧遮住了双眼,我们冒犯了您,很是抱歉。”
“”苍伐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些人类不是挺可爱的吗。”桃饱饱笑了声。
“哥哥哥哥”队伍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突然跑了出来,手中拿着个布娃娃,也没管苍伐冰冷的脸色,高举着双手脆声道“谢谢哥哥保护我们,我把娃娃送给哥哥。”
“”苍伐没料到这出,僵住了。
白言梨走了过来,从小姑娘手中接过娃娃,顺带着亲吻了她的脸颊,“美美真乖。”
得到表扬,那小姑娘蹦跳着回了队伍。
苍伐皱着眉,对这帮人类的忘性感到无语,不久前才被妖杀光了家人,不久前才被掠去关在潮湿的山洞里,然而现在
“希望您能原谅我们。”深弯腰,所有人都没再抬起头。
苍伐眼眸深处闪过暗光,冷声道“你们这是想要得到我的庇佑”
不怪他如此想,实在是这帮人类态度转变太大。
“不。”那领头的男人还低着头,语气却很诚恳,“我们会用自己的双手保护家园,就算死在这里也是我们的宿命,很感谢您救了我们,我们不会奢望有第二次。”
“”
“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正是抱着这样的觉悟,我们才来这里向您道谢,同时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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