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头晕目眩之后,林克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草地,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干得好,凸眼鱼,诶……你从哪里吸来一顶帽子……?奇怪,不是「用念具现化的东西」却能附着在凸眼鱼上?是突然进化的能力吗?嗯……收不回去了,变得有些麻烦了呢,这样要怎么去萨巴市呢?”
萨巴市?
林克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而后他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他附身在了帽子里,帽子被吸力吸过去戴在了这个东西脑袋上,他就成为了……“凸眼鱼”?
林克:……
年轻的勇者想要尝试扭动下身子,然而根本动弹不得,眼前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女孩拉着他的力气却十分惊人,无声地叹了口气,林克于是决定模仿海拉鲁的驿站附近狗狗的样子,控制着这个新身体撒娇似的蹭了蹭女孩的手心。
“诶?”戴着眼镜的黑发女孩有点惊讶,“啊,抱歉,弄疼你了吗?嗯……快赶不及了,不然还是先进城再找办法把你收回去吧。”说着,她一只手拎起了凸眼鱼的身体,一只手拿着凸眼鱼的“嘴巴”,开始飞奔起来。
林克稍稍松了口气,还好这个女孩子没有太过于纠结这个……奇怪物体上面的帽子,而且恰巧前进的方向和林克想要去的方向一致。然而没跑多久,女孩又开始喃喃地自言自语。
“奇怪……凸眼鱼原来是会撒娇的吗?总觉得有点像狗狗呢。”
“嘛……也不重要吧。”
跑了大半夜,他们终于到了萨巴市。
萨巴市正好位于失美乐湿地的南边,化身凸眼鱼的林克远远地就看见了城市中心竖起的那座高塔,在夜空中发出暖橙色的光芒——这次运气真的很好!一下子就到了下一座高塔所在的城市。
黑发女孩似乎完全不在意大街上人们诡异的目光(为什么她手里的吸尘器长得这么奇怪?),而是抱着凸眼鱼(林克)直奔距离高塔不远的一家小餐馆。这家小小的移动拉面铺子上坐着一个身形庞大的男人,同样十分引人注目。林克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幻影旅团的7号团员,富兰克林。
“抱歉我来晚了。”女孩抱着凸眼鱼走到富兰克林旁边坐下,招呼店长道,“啊,帮我来一碗酱油拉面,多加叉烧和鸡蛋。”
“我以为你说吃过了再来的。”旁边的富兰克林说。
“诶?我有这么说过吗?”小滴歪了歪脑袋,“可是我还是很饿。”
富兰克林扭过头来,沉默地看了小滴片刻。“你难道是一路抱着凸眼鱼跑过来的吗?”
“是啊。”小滴说,“凸眼鱼突然进化了,戴了一顶帽子,还会像狗狗一样撒娇。唯一的问题是收不回去了,我想等先找到你再试试把它收回去的。”
“你试过「绝」了吗?”
“啊,还没有。”
富兰克林扭过身去,看了看被小滴靠在旁边放置的凸眼鱼。
“没有帽子啊?”
“诶?不可能!”小滴也看了看凸眼鱼,“奇怪,居然真的没有帽子了……”
“你现在再收回去试试。”
小滴尝试了一下:“收回去了。”
富兰克林似乎是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你的拉面来了。”
小滴一边吃着拉面一边想着,她刚才真的吃过饭了吗?还有凸眼鱼真的没有戴帽子吗?但反正也已经收回去了,可能只是她一时间看错了吧。
另一方面,成功趁机混入人群的林克附身在了一只路过的小鸟身上。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这只普通的黄雀脑袋上戴着一顶小号的红色帽子。但显然这个城市里的人都无暇观察上空。第一次变身成鸟的林克差点飞着飞着就摔了下去,好在尝试了几次之后,借着晚间微风,他终于做到了能够自如地在空中翱翔。
这种感觉让林克觉得十分奇妙,他忍不住这样多飞了一会儿,还给地面上发现的一座神庙做了标记。之后才恋恋不舍地向着高塔的方向飞去。
塔上还有不少上来看夜景的人,他们都没在意这只路过的普通小鸟。林克鸟飞到高塔的石台面前,发现自己居然不脱离鸟形态也可以使用希卡石板,于是便高高兴兴地开了塔。等开塔音乐响起,整个建筑物由塔顶开始变蓝,人群才发出了阵阵惊呼的声音。而这时,已经开通了高塔的林克鸟早已远走高飞,留下一群摸不着头脑的人在那里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变蓝了。”
“……”拉面摊上的富兰克林也看到了这一幕,作为旅团的一员他自然知道这是林克干的好事,但是当小滴用疑问的眼神看向他的时候,7号蜘蛛只是不在意地回过头来,说:“没什么,林克可能也在这里吧。”
“林克?”小滴眨了眨眼睛,“哦,是那个8号团员吧。你不用去找他吗?”
“不用,”富兰克林说,“反正集合的时候也能见到。”
“诶——我还挺好奇他是什么样的……”
林克实在是很享受变成鸟的体验,而且他还不知道这个技能有没有使用时限。是他主动脱离载体才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吗?还是……
在空中飞行的林克突然发现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蓝色的民族服饰、金色的头发……是酷拉皮卡!他坐在一处广场的台阶上,神色黯然……变成了飞鸟的林克在那一瞬间是极为震惊的,他一直以为在那噩梦般的森林中,来自那个古老民族的所有灵魂已经消逝,然而眼前突然出现的幸存者像是光芒一样照亮了整个夜晚。
还有人活着。
然而很快的,林克又觉得有点难过,看到酷拉皮卡之后,眼睛和腿脚看起来不太好、却始终洋溢着微笑的棕发少年浮现在林克的脑海中……派罗。
林克心里顿时泛起了一种难以描述的苦涩。
酷拉皮卡一定已经知道那些事情了,他很想上前去安慰他,但是,酷拉皮卡看起来似乎并不希望有人去打扰。更何况,他真的想见自己吗?
就在这时,另一只黄雀凑到了林克旁边,蹦蹦跳跳地不知道是要干什么。林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飞到酷拉皮卡跟前看看——他总是放心不下。
然而它扑闪着翅膀刚刚要起飞,那只黄雀却也跟着他一起飞了起来,纠缠着他不放,林克没办法旋转着飞到高空中,那只鸟却像是认死了他一般也飞了起来,就在林克在想要不要拿出什么道具赶它走时,这只黄雀突然一个俯冲,撞向林克!
刚刚变成鸟还不到一天的林克一个紧张就忘了怎么飞,措不及防被对方撞个正着,紧接着“砰——”地一声,黄雀爆炸了,被小型炸弹冲击波冲得往后退的林克瞬间被打回原形,从空中急速坠落,“咚——”地一声摔在地上,旁边的路人也不由得惊呼。
看着自己一下子掉了几个心心,林克不由得有点无语。横行海拉鲁大陆的霸王虽然刚刚苏醒时的确因此而死过不少次,但是这种事情已经很久没发生了。
太丢人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正当林克拍拍屁股想要站起来的时候,他发现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纸条——是那个黄雀?那不是真正的鸟吗?少年的脑海中很快地闪过一个猜测,他翻过纸条的背面,果不其然,上头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父亲出发了,万事小心。」几乎是在他看完这行字的一瞬间,纸条跟那只黄雀一样“噗”地炸开,化为粉末,飘散在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就是在这时,林克听到身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夹杂着因为运动而变得急促的喘息声,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我看你摔下来了……”
林克猛然回头,却正好对上少年那对变得黯淡但依旧满含善意的黑色眼睛,但这黑色眼瞳中些许的亮光在看到自己时转瞬即逝。
酷拉皮卡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和林克拥有相似金发的少年猛然后退一步,刘海因为巨大的动作幅度而遮挡住他好看的猫眼。
“对不起!”林克站起来说道,“酷拉皮卡……”
“别喊我的名字!”低着头的少年大喊道,一巴掌拍开了林克试图伸过来的手,下一瞬间,另一只手握紧拳头,向着林克的方向狠狠挥去——“咣”地一声,林克硬生生地吃下了这记沉闷的攻击,然而他此刻根本没有注意到掉下去的心心,勇者那双蓝色的眼睛中充满悲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地、直白地一遍遍地说道“对不起……我没能救他们……如果我当时再努力一点,派罗也不会死了……”
似乎是林克话中儿时玩伴的名字终于击溃了兀自逞强的少年,酷拉皮卡像是丢失了魂魄一样,整个人一个踉跄,林克赶紧冲过去抓住对方,对方竟然也没有挣扎,任由这个被全世界通缉的“嫌疑犯”把自己带到旁边僻静的地方。
酷拉皮卡既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再继续攻击林克,他安静地仿佛一个破碎的布娃娃,被抽取了灵魂、失去了所有的生气。林克悄悄看向对方的表情,却看到泪水早已沾湿了男孩的脸庞,顺着脸颊滴落在地面上,印成深色的痕迹。
他不知道在这一个多月(一年半)的时间里对方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与煎熬,但昔日活泼好动、充满争议、不擅长隐忍、对猎人和探索世界充满向往、甚至有些顽皮的金发少年,已经再也不会出现了。
勇者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只能沉默地陪同着这个少年度过这一次难以遏制的崩溃。
是他的突然出现让对方情绪失控。
是他的无能为力让对方永远地失去了家乡。
他明白那种感觉。他也曾渴望厮杀战场,也曾渴望与朋友和同伴并肩作战,他从未恐惧死亡,却始终自责自己的无能——如果当时他再坚持一下,他当时再努力一点,再苦练剑术、变得更强一些,四英杰或许不会因为镇守神兽而被盖侬吞噬,塞尔达公主大概就不必为了救他而不得不与灾厄盖侬缠斗百年。
林克永远都记得伤痕累累的塞尔达公主因为四英杰的死去,在他怀中崩溃而嚎啕大哭的样子。
他太明白那种无能为力的自责了,那就像是沉重的镣铐,把他们永恒地锁在了永远也回不去的记忆和悔恨里,像是神话传说中不停重复推着石头上山的神邸,此生此世万劫不复。
就在林克以为酷拉皮卡不会再理会自己的时候,这个窟卢塔族最后的男孩出声了,他的声音沉稳而克制,却已然失去了这个年龄的稚气。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谢谢。”
停顿了一下,林克回答道。
“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知道。”
酷拉皮卡仰起头,那双因为情绪激动而染了血色的瞳孔在夜色中仿若最璀璨的宝石,那却也是一切悲剧的起源。看着少年脸上的泪痕,勇者叹了口气,把手中那顶被自己攥得皱巴巴、还剩下最后一次使用机会的红帽子扣在了男孩的金色的脑袋上,把帽檐往下压了压。
林克换上了一身潜行服,他最后再次说了一句“谢谢你相信我”,而后拿出了希卡石版选择了传送——
时间已经不多了。
过去的事情终究无法改写,而未来的战斗尚未发生。
一定、一定要再努力一些!
而已经化为蓝色光点的林克,终究还是没有听到来自那个少数民族末裔最后的呢喃。
“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把眼睛还给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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