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理化办公室门口, 俞仲夏狗狗祟祟朝里面看了看。
费老师不会记仇吧万一不理他,那他岂不是很丢脸
费辛的座位上没有人。
俞仲夏
不会已经走了吧这命运一般的阴差阳错
等下, 这么言情的台词,不合适不合适。
办公室里只有一位正在整理东西的女老师。
他问人家“老师,我们费老师走了吗”
女老师“没呢, 包还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可能去卫生间了”
费辛的单肩包还挂在他座位旁边。
女老师收拾好东西, 下班走了。
俞仲夏进到办公室里, 坐在了费辛的椅子上。
费辛桌上的东西已经清空了, 他应该还把桌子和电脑都擦了一遍,到处都干净得能反光。
这桌子、这位子,俞仲夏太熟了,有几周每天都来, 和费老师一起吃午饭,来收作业拿作业, 站这桌边和费老师瞎白话几句。
以后这些零碎就都再也没有了。
俞仲夏现在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这礼拜就不该和费老师闹别扭, 明知道费老师都要走了怎么还不好好珍惜这几天, 真特么欠得慌,长得这么帅, 怎么配了个猪脑子。
听杨柯说, 这礼拜费老师也没去打过篮球, 总是说有事, 很忙。
就该不会是想躲着他, 不想见他
可费老师挺爽朗一男的,应该没这么矫情吧。
也难说,俞仲夏平时也挺豪爽一男的,关键时候不也死鸭子嘴硬,舍不得费老师走,还不承认,非要嘴欠几句。
这周他也没去过篮球场,本来就没多喜欢篮球运动,这学期因为费老师常去,他才老是也去凑热闹。
费老师这人,真的很好玩,有趣儿,人好,对他也一直都很好。
就算以后再没机会常常见面,也该和费老师好好道个别,而不该因为费老师没按着他的想法待在七中继续教书,就发那种莫名其妙的脾气。
费老师从来不是他的谁,不能因为人家对他好,他就飘成这样,心里一点ac数都没有。
费辛是去了楼下语文办公室,找18班班主任许老师。
昨天的早读时间,他在办公室复习看书,许老师来找他。
他要离职的原因,学校没有公开讲,但老师之间难免听说了一些,许老师当班主任的,知道得更清楚些。
许老师那天来找费辛,竟然是来开解安慰他,让他万事向前看,体谅学校的难处,也不要记恨学生。
这让费辛很意外。
许老师从师大毕业后就来了七中教书,这几年教学成绩一直都很好,也很讲工作方法,连着当着三年班主任,带的班级从成绩到风貌都很不错。
今年出了意料之外的事,所有人都没想到。她就像连续遭遇几次大型水逆,从工作到生活都一落千丈。
现在被学生家长投诉,更是雪上加霜。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来开导来教育界一轮游的费辛。
费辛不能不感动,忍不住也反过来劝她“我真的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许老师你也是,凡事向前看,都会好起来的,平时对学生的教育方式,还是不宜太过激。”
许老师当即就有些羞愧之色,说“例会上书记点我的名,我当时真的耳朵边嗡了一声,我都不知道我怎么这样了和学生一对上,就老是会有那种想法,我这么尽心尽力对他们,为什么换来这种结果一到气头上,就老觉得,人间不值得,学生不值得,教育不值得。
“等气过去了,又感到后悔,到下一回还是忍不住。回顾这段时间做的很多事,我都不敢相信是我自己做的。”
“可能我就是不小心钻了牛角尖,以前没这么容易上火发脾气,今后我会尽量控制的。”
最后她说“费老师,谢谢你,我知道其他老师也都这么想,没人敢和我说,我都好长时间没和人说过这么长的话了。”
费辛道“其实老师们都能理解你的情况,学生们也都很有同理心,我听他们说过,大家都希望你能好起来。”
他还没有和父母说自己要结束实习的事,怕他们会担心自己。反正这段时间也不住在家里,等考完试才会搬回去。
他住在公寓这边,每天晚上都会和家里打一通电话,当晚就和辛丽萍讲了许老师这件事,感慨教育工作者的不容易。
辛丽萍,这位有二十多年从业经验的妇产科大夫,说“我怎么听着觉得,她这情况像是产后情绪病”
费辛满头问号“产后抑郁吗可是她没生小孩啊。”
辛丽萍“你们男生不懂。”
今天费辛来找许老师,离职前的简短告别后。
他略微尴尬地说“是这样,我妈想和你聊点事,方便吗”
许老师“”
费辛拨通了辛丽萍的电话,把手机给了许老师,就去办公室外等着了。
这电话打了有十几分钟,许老师才出来,还了他手机,道“谢谢。”
费辛尴尬道“别这么客气。许老师,希望你没怪我多事,更希望我妈的建议能帮到你。”
许老师“怎么会怪你不过”
费辛“嗯”
许老师“费老师,我也要给你提个建议,你总是对别人这么好,这很容易给别人,特别是给女生,某种错觉。”
费辛马上道“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千万别误会。”
许老师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只是想帮我。我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这点你放心。我是说你总是这样的话,可能会惹上很多让你烦恼的桃花运。”
她这纯粹是像个大姐姐对年轻弟弟的友好建议。
毕竟费辛确实就是因为“让人烦恼的桃花运”才不得不离开七中。
费辛被戳中了心事,忧郁地回楼上拿东西,准备离开这个工作了近三个月的地方。
俞仲夏坐在费老师的办公桌前,那封江楚的信被他转来转去地玩,信封上面布满了他的指纹。要不要打开偷偷看看这娘娘腔写了什么
这家伙真不是gay吗直得那么隐蔽。
贾蓉蓉也狗狗祟祟地在门口张望。
俞仲夏不喜欢她,食中二指朝着她一指,孙悟空上身般喝道“呔哪里来的丑八怪女妖精又来勾引我师父”
贾蓉蓉“”
她从门口小碎步挨进来,小小声问“费老师已经走了吗”
俞仲夏“上厕所去了。你来跟他道别来领个爱的号码牌吧,挂号费二十。”
贾蓉蓉“”
俞仲夏“真爱不一定得花钱,可是不氪金一定不是真爱,你号没了。”
贾蓉蓉“”
俞仲夏感觉出她表情不对,问“你怎么了别在这儿哭我可告诉你,敢哭我可真敢打你。”
贾蓉蓉一抿嘴唇,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俞仲夏救命hes中国儿基会春蕾计划快救救我
贾蓉蓉边哭边道“俞仲夏,我真的很难过,这事没人可以听我说,别人知道一定都会怪我,我很害怕。”
俞仲夏脑洞大开“是你爸怎么你了吗”
贾蓉蓉不知道他脑洞歪到哪儿去了,还顺着他说“我爸没怎么我,他费老师呜呜呜”
俞仲夏“什么啊你爸也看上费老师了”
贾蓉蓉“”
俞仲夏脑子里叮一声,懂了。
费辛上来,办公室里同事们都走了,里面却有俩学生。
俞仲夏拿着包纸巾,站在哭哭啼啼的贾蓉蓉边上,一脸生无可恋地抽纸巾递给她。
费辛“你们”
俞仲夏道“倒霉蛋儿,你回来了。”
费辛“”
俞仲夏道“贾蓉蓉,你有话快点说吧。”
贾蓉蓉转过来,哭得整张脸通红,她对着费辛鞠躬,道“老师,对不起。”
费辛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情况。
俞仲夏道“没关系,费老师不怪你。”
贾蓉蓉直起身“你怎么知道别抢话。”
俞仲夏“我是费老师官方发言人,我不抢话他就要他就骂你了,你确定想挨骂吗”
贾蓉蓉“老师你骂我吧。”
费辛“”
俞仲夏“贾蓉蓉你个臭傻逼臭傻逼臭傻逼重要的话说三遍。”
费辛“”
贾蓉蓉“我是该骂,可怎么又是你抢话”
俞仲夏理所当然道“费老师是斯文人,骂不出口。还听吗我还有。”
贾蓉蓉把眼泪一抹,仿佛慷慨就义“好,你再骂我,更狠一点。”
费辛感觉俞仲夏再骂下去就都是消音乱码了,道“好了,够了。”
他对贾蓉蓉道“他说得对”
俞仲夏抢话“你就是个臭傻逼。”
贾蓉蓉哭道“对,我就是”
费辛“都闭嘴。”
两个学生都看他。
费辛“我是说前面那句,俞仲夏说得对。贾蓉蓉,我不怪你,你不用来道歉,真的没关系。”
贾蓉蓉“老师”
费辛“别有心理负担,真的。这事对我没任何影响,而且我复习时间真的很紧张不太够用,这下能回去专心备考了,你这都算是帮我忙了。”
俞仲夏“”
贾蓉蓉哪里肯信,又鞠躬道歉“是我错了,我对不起老师。”
费辛“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把追星和恋爱的心思收一点回来放在文化课上,别浪费你那么好的专业功底。”
贾蓉蓉是小学就开始练健美操,去年还评上了二级运动员。
她又开始哭,道“好,老师,我会的。”
费辛“别开空头支票,你要是没好好学习”
不对,他不能再继续关注贾蓉蓉。
俞仲夏友情接话“费老师官方发言人会持之以恒地骂你臭傻逼。”
贾蓉蓉“费老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俞仲夏“hetui费老师对你可没任何希望,是你成绩不好你爹没准要再甩锅给他,心里有点逼数吧你。”
贾蓉蓉抹着眼泪走了。
俞仲夏和费辛对望片刻,一礼拜没说过话,冷不丁还有点尴尬。
费辛道“你骂女生也太难听了。”
俞仲夏“这难听都是基本款,当季新款你又不让我说。”
费辛“你来干吗来找我吗”
俞仲夏我主动来找你和解,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从桌上拿起江楚的信,道“我来送信。”
费辛以为是他写的,有点可乐,说“你嘴不好使了还是手机坏了给我写什么信”
俞仲夏“你想太多了,我堂堂作文满分得主会给你写信除非你付我稿费。”
费辛接过那信拆了一看,江楚写给他的告别信,洋洋洒洒一大张,一多半是东拼西凑抄的散文,就几句原创,大意就是舍不得费老师,有事常联系。
俞仲夏瞥了一眼,看见信末尾留了qq号和微信号,又有点怀疑江楚说自己是直男纯属瞎掰。
费辛把信叠起来,过来拿了包装好。
俞仲夏站边上看他。
他背了包,说“我要走了。”
俞仲夏“哦,走吧。”
费辛“”
俞仲夏看他欲言又止,心里顿时砰砰跳,费老师也舍不得我吗
费辛“你还在这儿干吗你不走我怎么锁门”
俞仲夏无情无义の男子。
两人出来,费辛锁了门。
俞仲夏“你回家吗”
费辛“回公寓。”
俞仲夏“我也去。”
费辛板着脸看他,道“我请你去了吗”
俞仲夏道“我想吃你做的饭。”
费辛“凭什么给你做就凭我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俞仲夏“”
费辛转身下楼,俞仲夏忙跟上他,道“还生气呢我才几岁,你跟我斤斤计较”
费辛“我管你十七八还是八十七,你说得很有道理啊。”
俞仲夏装嗲“费老师费辛辛人家知道错了啦”
费辛“别,你没错,你怎么会错你那么有道理。”
俞仲夏“贾蓉蓉那么十恶不赦,你都原谅了,我就说你几句,你还真记仇了”
费辛“你和贾蓉蓉能一样吗”
俞仲夏心里哈哈哈,嘴上道“你怎么又搞性别歧视,我告诉你我明天就去变性当女的了。”
费辛“别扯,我说的是性别吗”
俞仲夏道“那你说的是什么”
费辛“不想和你说话。”
俞仲夏笑嘻嘻“我知道了,你不在乎贾蓉蓉,你比较在乎我。”
费辛“呕。”
俞仲夏不说话了,跟在他身后。
到校门口,费辛转弯进教职工车棚去推车,俞仲夏没跟着了。
费辛以为他走了,骑着车出来,俞仲夏在门口等他。
费辛“你还真要去吃饭啊”
俞仲夏伸手按在他车把上,低了低头,认真道歉“费老师,对不起。”
费辛也不是真和他计较,笑了说“没关系,逗你玩呢。”
俞仲夏“我那天是有点生气才乱说话,周末你跟我在一起玩了两天,一个字也没提你要走,突然来那么一下,我有点懵逼。我心里不是那么想的。”
费辛“好了,我知道了,别在意。”
俞仲夏抬起眼睛,漆黑的眼珠里有两个费辛的倒影,最后也没把舍不得费老师走的话说出口。
没必要再说了,他觉得费老师已经懂了。
这是做化学老师的最后一天。
费辛最后看了看这寂寥的校园,无声地呼了一口气。
俞仲夏“舍不得了吧刚才是不是该把贾蓉蓉打一顿起码出出这口冤枉气。”
费辛“不是说想吃我做的饭,走吧。”
出校门,俞仲夏去骑了辆共享单车。
两人并排骑着车,去费辛住的公寓。
路上风很大。
费辛戴了毛线帽子和口罩,俞仲夏戴了帽子,把衣领拉高挡着半张脸。
俞仲夏偷偷看了几次费辛。
费辛再也不是七中的老师,再也不是他的老师。
他和费辛没有什么关系了,往后日子一长,分开久了,友情也会越来越淡,费老师真的迟早会忘了还有他这号人。
“费老师,”他说,“我们要是一家人就好了。”
费辛没有听清楚,道“什么”
俞仲夏把衣领拉下来,大声冲费辛道“你和我弟弟搞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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