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三月末,万物生长, 春花绽放。
目光所及皆是春和日暖的景象, 心情自然也随着舒展, 但近来奉承宫的气氛却异常低迷, 行走宫中的侍女内侍都跟着夹着尾巴办差事。
前几日傍晚南边送上了一封急报, 如今朝中大小事都经陆修元过目,因着是急报他便留在了乾清殿打算处理完了再回去, 让人回永颐殿传话,说回来的晚, 让姜杏之先用晚膳, 早些休息, 不必等他。
恰巧那夜下了一场春雨,姜杏之贪凉, 又踢了被子,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小衣睡着了。
原先姜杏之一个人睡的时候,睡姿乖巧安分, 但自从嫁给陆修元之后,姜杏之便爱钻进他怀里睡觉, 每当胳膊环着他精瘦的腰, 细长的小腿也搭在他腿上时总觉得有安全感, 久而久之, 睡姿便不那么规矩了。
那天等陆修元回来一瞧,姜杏之小衣被她蹭到胸下,露出白嫩嫩的肚皮, 四肢冰凉,陆修元当场黑了脸,把她叫醒给她灌了一大碗姜汤。
但第二日姜杏之还是不幸中了招,醒来头晕目眩,身上发热。
殿内细雨纷纷,春雷阵阵。
姜杏之坐在临窗的软塌上,做出讨好卖乖的姿态,可怜兮兮地望着从外头进来的陆修元。
陆修元方才亲自到外间听了太医的医嘱,看了药方,确认了姜杏之没有大碍,这会儿脸色着实不好。
眼前的小姑娘,打不得,骂不得,更说不得,陆修元敛目摩挲着她的手心,接过香净递来的药碗,冷着张俊脸给她喂了一口酸苦的药汁。
冲人的苦味瞬间溢满整个嘴巴,姜杏之小脸瞬间皱巴,漂亮的眸子泪汪汪的。
陆修元叹息一声,终究没舍得,抬手让初一往她嘴里塞了两个糖渍梅。
姜杏之含着裹着糖衣的梅子,细细地嚼着,眼神偷偷的虚瞟着他的脸色,小手纠结地拧在一起,吐了梅子核,扒拉着他的手掌,把药碗拿过来,闭上一眼,咕嘟嘟一口喝下。
张着小嘴儿,手掌在嘴巴旁边飞快地扇风,妄图驱散口中的苦味。
陆修元眉心微跳,打发了一旁伺候的众人,坐到她身边,捉了她的小手攥在左手手掌中,右手手背贴着她的额头,静静地感受着,好看的眉头渐渐蹙起。
姜杏之吃着他喂到嘴里的果脯,声音含糊地说:“药没那么快见效呢!”
陆修元温淡的眸子,警告地瞥了她一眼。
姜杏之忙闭上嘴巴,默了默又道:“只是偶感了风寒,休息几日就好,道长不要担心。”
其实她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这次她生病,陆修元太过担忧了,方才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他传过来了,阵仗十分大。
陆修元手背的被她的额头捂得发烫,垂眸看她,姜杏之巴掌大的小脸苍白,柳眉弯弯,眼睛乌黑漂亮,小心翼翼地望着他,浓密的睫毛轻颤,嘴巴更是毫无血色。
便是为了安慰他,故作轻松,但眉眼间还是透着股恹恹的神态,瞧起来脆弱又可怜。
就在此时,她身后贴墙盛开,往屋内探了枝头的海棠花,静悄悄地凋零了一片花瓣,坠在窗台,瞬间被雨珠卷下,落入尘泥。
陆修元心脏猛地一缩,无力的酥麻向四肢散去,陆修元手掌向后挪,贴着她的后脑勺,把她轻轻按到胸口。
姜杏之将要抬头,陆修元下巴抵住她的发顶,低声呢喃。
偏偏这时天空响起了一道春雷,把陆修元的声音盖住了,姜杏之没有听清,等雷声过后,才好奇地问:“道长刚刚说的什么啊?”
陆修元似乎气消了,温柔地望着她:“我说杏之要早些病愈。”
姜杏之傻傻地点头,乖巧地说:“我会认真喝药。”
被陆修元仔细养了几日,姜杏之很快便痊愈了,但她发现陆修元看管她,看管得越发的紧,仿佛她还是个孩童,平日吃食也是他细心叮嘱过的,连她绣花时不小心戳了手指,留了几滴血,他都要传来太医过来瞧瞧。
姜杏之如今只要想起太医一脸怪异看她时的表情,就有些尴尬。
并且陆修元还将许多事务都从乾清殿挪到奉宸宫来处理了。
这会儿姜杏之在作画,阿渔俯在她肩头嘀嘀咕咕地说:“听说今儿早上于公公挨训了。”
姜杏之搁下笔,眼里闪过诧异,疑惑地看她。
于安是宫里的老人,他能力强,又是个顶会常言观色的人精儿,陆修元小时候他曾在身边服侍过一段时日,所以陆修元一回宫就把他调到奉宸宫办事,目前为止姜杏之从未见他把差事办砸过。
阿渔瞧她右脸颊沾了墨汁,一边捏着绢帕帮她擦拭,一边小声说:“不过这事儿倒也不是于公公的错处,是前殿的一个小内侍收拾书案时,毛手毛脚的把你上次不小心落在正那儿的香囊碰到地上了,怎知被太孙瞧了个正着,于公公自然得了个治下不严的罪名。”
姜杏之已经可以想象到,陆修元眼眸微沉,神色冷淡,但嘴角依旧勾着笑意,语气凉凉地看着于安,那样子压迫感十足,是有些唬人。
姜杏之心里思来想去,觉得陆修元最近的确有些不对劲,可她没有听说京中出什么大事儿啊?
等着傍晚陆修元回来后,姜杏之还仔细观察了他一番。
陆修元眉眼平和,帮她舀了小半碗的汤,搁到她手边,温声问:“怎么了?”
姜杏之摇摇头,又点点头,想了想小声说:“道长,你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啊?”
陆修元执筷的手指微顿,筷子中的茄子掉进碗中,他不动声色的掩饰过去,重新夹起放入嘴中慢慢吃完,才问道:“何故这样想?”
姜杏之脸上一副你不要骗我的表情,生动灵巧。
陆修元莞尔笑:“因为地方赋税的事情,放心,都解决了。”
姜杏之看他目光坦然,将信将疑地点一点头,想着要带他出去散散心,也好给宫中这些侍女内侍们喘口气的机会:“岱宗观的杏花好像都要开了,我们找一天过去看看,好不好?”
陆修元自然应允。
姜杏之自以为解了问题,松快下来,认真地用起晚膳。
夜深人静,陆修元眉头微皱,下颚绷紧,眼睛猛地睁开,看到姜杏之安然地趴在他身上睡得香甜,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结实的手臂微微收紧,许是感觉到了禁锢,姜杏之嘤咛一声,有转醒的迹象。
陆修元低头吻上她的唇瓣,顺势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半垂的眼眸幽深地望着她。
半梦半醒间姜杏之下意识地回应他,娇娇弱弱的喘息声钻入陆修元的耳朵,陆修元这才感觉到他的心脏落到了实处。
陆修元长吁一口气,托着她的后背,把她紧紧地贴到胸膛。
姜杏之小脸酡红,睁开水濛濛的眼睛,声音酥哑,哼哼唧唧的说:“不是弄过了嘛,要睡觉的。”
她整个人都软在他怀里。
陆修元听她幽怨的语调上扬,忽然闷闷地笑起来,胸膛颤抖,温热的薄唇在她唇角轻吻:“再来一次好不好?”
不待姜杏之拒绝,就重新堵住她的嘴巴。
姜杏之小脚抗议般地蹬了蹬,银铃声清脆的响起,不过没有任何效果,不久之后,铃声不受控制地响的更欢快了。
……
次日,陆修元收敛了不稳的心绪,宫中的侍仆终于放下心,不过姜杏之那边反而被他照顾的更加精细了。
没有人会无来由的反常,陆修元也是,只不过陆修元反常的缘由却是因为一个日子,四月二十日。
四月二十日陆修元记了一辈子,这一日是前世姜杏之的忌日。
而今年是盛德四十一年,这年的四月二十日,正是姜杏之去世的那天。
离这个日子越近,他就恨不得把姜杏之放在他眼皮底下看着,不让她出自己视线一步。
甚至到了四月二十日这天,陆修元推了所有的事情陪她。
但到底还是出了变故。
到了正午,两个人用完午膳,散完步准备回去午憩。
姜杏之刚步入廊下,就瞧见五毛立在窗台上玩她养的玉露,丢了陆修元的手掌,气鼓鼓地走过去,捏着五毛的后颈,转头要向陆修元告状。
谁知转身的一瞬间,脑袋眩晕,眼前一黑,整个人骤然下坠,最后映入她眼帘的是陆修元惊急的面容和侍女们惊呼的声音。
姜杏之那时候,脑中唯一的念头,便是原来道长也会惊慌失措。
一阵儿兵荒马乱之后,永颐殿内终于恢复平静。
下午,皇太孙妃有喜的消息便席卷整个皇城。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
以后道长记得的四月二十日,就是一个喜气洋洋的日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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