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眉心微拧，习惯性地想用左手抽牌，突然意识到肩上还扛着一个人，腾不出手，只好换成右手。
现在情况不明，抽取防御牌是最好的选择。他迅速将二星“冰墙”捏在手心，一面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
谢羽被他扛在肩上，一阵天旋地转。
头晕目眩中，她恍然看到顾朝的刀掉在了地上。
她忍住胃部翻江倒海般的不适，嘴唇动了动，打算出声提醒。
瑟瑟寒风中，顾朝听见肩上的人发出虚弱的声音。
“大佬，你刀掉了。”
你刀掉了……刀掉了……掉了……了……
顾朝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要知道，武器之于战士的重要性，甚至不亚于生命。
说他的武器掉了，比说他的裤子掉了更让人觉得没有尊严！
顾朝脸色青白交替。他磨了磨后槽牙，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动气，气大伤身，身体要紧，紧要关头，不要跟一个小女生计较。
想象中的攻击没有再继续，顾朝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又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问题了，才将肩上的人放了下来。
谢羽捂着胃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道了声谢。
顾朝拾起刀，迎着风雪站直身子，环顾四周。
高山雪原的所有关卡他都已经打过一遍，第三关丧尸的智力和攻击力都不算高，胆子也小，遇到打不过的玩家经常会选择逃走。
游戏整体难度算是入门级，毕竟这时候玩家刚进入游戏，卡牌不多，各项技能也都没有解锁，要是提前把玩家都弄死了，系统就没什么乐趣了。
所以，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一关的丧尸，干不出偷袭这种事。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一种是其他玩家发动的攻击，另一种就是……
他斜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端着保温杯喝热水的谢羽，不知道是该说她的运气好，还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好。
暴风雪骤然小了下去，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银白一片。
系统的声音响彻旷野，一如顾朝预料的那样。
【恭喜玩家躲过‘雪原丧尸的偷袭’，开启奖励关卡，限时4小时。】
谢羽一脸懵：“什么奖励关卡？”
顾朝手腕翻了两下，将刀别在身后，“收起你的保温杯，准备去割韭菜。”
很快，系统声音再次响起：【奖励关卡只对清醒玩家有效，请确认是否组队进入同一关卡？】
谢羽：“是。”
顾朝：“否。”
系统：【……】
顾朝看了谢羽一眼，谢羽抿了抿唇，对他点点头。
顾朝：？？？点头是几个意思？？？
系统：【请再次确认。】
谢羽：“是！”
顾朝：“否。”
顾朝：“……”
他转过头，语重心长地劝谢羽，“关卡的奖励物品数量是固定的，如果我们进了同一个关卡，两人都不划算。”
要知道，奖励关卡可遇不可求，全看系统心情，顾朝虽然对系统非常不满，但架不住奖励关卡的韭菜实在太好割，爆出来的东西又很逆天，比如他手里这把所向披靡的刀，他还是很心动的。
系统：【……】
系统：【请再次确认。】
顾朝以为谢羽听进去了，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否”。
同一时间，谢羽，“是！！！”
系统：【……】mmp……你们再这么玩，我要被你们玩出bug了！！！
谢羽可怜巴巴地看着顾朝：“我手里没有能用的攻击牌了……”
顾朝：“……”
真是造孽。
他无奈地摆摆手：“来吧来吧，重新选吧。”
系统沉默了一下。
它平时在其他玩家面前保持的都是机械高冷、莫得感情、能一个字解决绝不多说一个字、有什么问题从来不屑于回答的霸总人设，今天十分难得地多讲了一句：【你们，再商量一下吧。】
瞧瞧，都把系统逼到啥地步了。
顾朝言简意赅：“组队。”
谢羽狗腿地在旁边一个劲地点头。
系统明显松了口气：【确认成功，奖励关卡开启。】
【关卡说明：奖励关卡的丧尸不会主动攻击，需要玩家自行捕获，每只丧尸身上携带的奖励数量不等，归最终捕获者所有。】
系统说完，立刻转换场景，生怕晚一秒两人又变卦，把它给坑了。
厚厚的积雪转眼消散，四周生机盎然，头顶是久违不见的太阳。
暖风徐徐，好不惬意。
谢羽深吸一口气，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开始脱衣服。
太阳当头照，她觉得后背有点冒汗。
顾朝正眯着眼睛寻找割韭菜的突破口，听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眼角余光瞄了一下，只一下，差点把他吓到心脏骤停。
他忙转回头，眼神四处乱飘，耳朵尖微微动了下，泛上些可疑的绯红。
他背对谢羽，皱着眉问，“你在干什么？”
谢羽答得很自然：“脱衣服啊。”
顾朝结结巴巴：“你脱、脱衣服干什么？！”
“热啊。”她看了眼一身单薄衣服的顾朝，“你穿这一身在冰天雪地里不冷吗？”
“我的风衣有御寒功能。”
“……哦。”
系统虽然清空了顾朝的游戏进度条重启副本，好在物品都没有少，通关时奖励的风衣也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谢羽脱完外衣，一头栽倒在柔软的草丛里，青草芬芳，她恍然间竟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我就躺在这里晒太阳，不跟你抢奖励。”
她面上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心里已经把系统从头到脚从内到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骂了一遍。
破系统竟然不早说，早知道丧尸不会主动攻击，她就自己一个人进关卡美美地睡上一觉，反正关卡结束又可以抽卡，韭菜有什么好割的，她随便一抽就是三星四星五星。
顾朝微微点了一下头，也不管找的方向对不对，脚步匆匆地就离开了。
谢羽拿衣服盖在脸上，还真的美美地睡了一觉。
梦里，《植物大战僵尸》出了新版本，可以在线联网，她和顾朝两人组了队，杀遍世界无敌手，成功登顶游戏通关关卡TOP1、通关总星级数TOP1，成为全世界第一个开启游戏终极关卡的玩家。
万万妹想到，终极关卡里，顾朝竟然化身成了僵尸王，背着大刀一路追着她狂砍。
谢羽看着昔日斯文清俊五官英挺的小伙伴彻底变了模样，悲愤的心情无比言表，只能用狂吼发泄心中的愤怒。
“辣鸡系统！我说的是让你把丧尸王做成顾朝的样子，不是把顾朝做成丧尸王的样子啊！！！”
梦境在系统猥琐的“嘿嘿嘿”中戛然而止。
谢羽醒来。
她眯了眯眼，头顶阳光正烈，顾朝去割韭菜了。
谢羽起身，就近拾了些木柴，简单搭了个架子，打算生火烧点水。
她的热水不多了，而此刻她心里……有点凉。
*
顾朝收获了不少卡牌和实物，还破天荒地获得了一张五星卡。
也许是因为有谢羽在，好运气也加成到了他身上，顾朝想，回去之后，分一点给那个小可怜吧。
他简单整理了下背包，把重复的牌放在同一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慢晃回传送点。
远远闻到一阵香味，菜香。
顾朝内心一凛，不由加快了些脚步，那个小丫头，该不会在乱吃些什么东西吧。
这丫头看着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大概跟系统是一路货色，不然系统怎么别人不选，偏偏要选她当欧皇……
思索间，他已经能看见谢羽的身影了。
她身前架着一口锅，锅下点着火，香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顾朝脚步迈得更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到了谢羽跟前。
刹车太急，带起了一小片沙尘。
谢羽拿手捂着锅口，不让沙尘飘进来。
见到顾朝，她眉眼弯弯，笑道，“回来啦？来喝口汤，我用刚摘的野菜和蘑菇炖的。”
说着，她拿出小碗，盛了一碗递过去，“锅碗瓢盆都是我从木屋里搜刮来的，已经洗过了，很干净，放心用。”
顾朝顿了一下，还是伸出手，从她手里接过汤。
自从进了游戏，他吃的都是抽卡抽到的食物资源，无外乎面包饼干牛肉干这种速食，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暖暖的饭菜了。
此时此刻，他端着碗，想到了他的妈妈，他竟然有些感动，有些想哭。
待看清汤里的东西之后，他鼻尖一酸，更想哭了。
小姑奶奶，你……
“你这个……”顾朝抿了抿唇，“菜，是从哪里挖来的？”
谢羽不明所以，手指一点不远处的一颗大树，表情无辜，“那个下面啊，有很多，你看，我炖了满满一锅，吃不完可以放在背包的速冻格，以后还能吃。”
顾朝声音有些发抖：“还、还有活的吗？”
谢羽想了想：“有是有，不过不多了。”
她喝了一口汤，满足地闭上眼叹息一声，“真好喝啊。”
顾朝：“……”
姑奶奶，你喝的是顶级五星战斗植物，别人遇到都是内心狂喜小心翼翼挖起来藏在背包里供着的，那能不香吗？！
谢羽夹了一块小白菇放进嘴里，嘎吱嘎吱咬了两下，满口鲜香。
顾朝不忍直视。
他决定还是先不告诉谢羽了。
以后如果有机会，谢羽能看到小白菇在战斗时是如何将孢子密密麻麻散在满世界营造魔幻迷阵，白茫茫一片，看得人头皮发麻的时候，他想，谢羽一定会后悔今天吃了这碗汤，并且想立刻把吃进去的全部还出来。
他默默放下碗，打算走到树下碰碰运气，看看还能不能扒拉到几颗植物。
如果有了小白菇，高山雪原最后一关打boss的时候就能轻松多了。
通关高山雪原后，系统还会解锁后花园，玩家可以在花园里种植一些稀有五星植物。
像小白菇这种好打理易存活平时放着根本不用管战斗力却强到爆表并且不挑战斗地点比狗皮膏药还好用的植物，他想种满一整个后花园！
*
顾朝很幸运，谢羽还是给他留了几个活口的。
背包里没有合适的工具，他只好拿出刀，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将小白菇连根带土铲起来。
谢羽喝完一碗，看到顾朝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拿着刀谨慎地蹲在树旁上上下下进进出出戳戳戳戳泥土，她想了想，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捧着汤默默走到他身旁，也跟着蹲下。
顾朝将刀放在一旁，小心地将小白菇捧在手心，心里的激动难以言表。
身后冷不丁响起谢羽的声音：“你挖蘑菇干什么？”
顾朝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小白菇扔掉。
谢羽喝了一口汤，略一思索，“你是不是不喜欢汤蘑菇？那我给你做个炒蘑菇？”
谢羽觉得自己真的太优秀了。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打得了丧尸，做得了欧皇。
像她这样的好队友，可遇不可求啊。
顾朝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默默将小白菇放进背包。
他又沿着树仔仔细细找了一圈，确认已经全部采摘完了，才回到谢羽身边。
谢羽又去盛了一碗。
顾朝：“……”你这是有多爱吃？！
他打开背包面板，一脸淡漠地对谢羽说，“我送些东西给你，你先加我好友。”
谢羽从善如流：“怎么加？”
“打开人物信息面板，点一下右下角的加号。”
谢羽听话地点了一下：“咦？怎么还要拍照？”
她眨眨眼，看到下方还有一行小字，“颜值低于60分者将无法通过验证。”
谢羽：“？？？”
顾朝：“？？？”
顾朝：“它对颜值怎么定义？”
谢羽想了想，中肯地说，“它觉得丧尸很可爱。”
顾朝：我真是进退两难。
没通过，东西没法给她，通过了，岂不是说明自己的颜值和丧尸是一个级别的？
他右手托着下巴，陷入纠结。
谢羽有些好奇系统会给顾朝打几分，于是主动将面板上的摄像头对准顾朝。
顾朝英挺深邃的五官进入评分界面，长长的睫毛垂着，盖住了黑而幽深的双眼。
界面刷新，系统显示——80分。
系统：【恭喜玩家谢羽和玩家顾朝结为伴……伴……伴……】
系统突然卡壳，沉默几秒，顾不上自己现在还是机械的程序状态，他说的话顾朝也会听见。
它一声惊呼，以至于连声音都变了调，“我敲！！！我就去修复一下普通关卡，你们两个背着我干了什么？？？！！！”
谢羽：“？？？就……加个好友啊……”
系统：【我敲！我！我！我……伴……我……伴……我不要……伴……】
谢羽一脸莫名地看向顾朝，表情有点无辜，“我好像把系统整疯了。”
顾朝赞同地点点头，这个系统是有多想不开，竟然找谢羽当宿主。
疯，是迟早的事。
系统受程序制约，不能强行修改结果，只能机械地公布。
它觉得自己就像被理智和本能撕裂成了两半，最后还是杠不过程序本序，不甘地宣布：【伴侣。】
谢羽挠了挠耳朵：“啥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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