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好像并没有多久,邓布利多就来了。
她当然可以说自己没有见到裴舍·菲斯坎,本来在固定地点找到人也是小概率事件。
找不到人是正常事,说得通,也不用做什么解释。
但是这个选项完全没出现在她选择范围里。
邓布利多是带着魔杖上的光来的,他走进来,带着他的光,从一个光斑到穿过墙壁后点亮整个空间。
盖过了房间内昏暗的蜡烛。
“裴舍被做成了魂器,我放他走了。”她没有给自己思考时间,也没有给邓布利多开口机会。
邓布利多从她切出的“门”里走进,她坐在裴舍坐过的位置,看着年长的巫师弯腰钻过洞口,恍惚生出了昨日重现感,仿佛她自己从那里走过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
邓布利多脚步顿了一下。他站在她刚刚站的地方,看了她一会儿。Daisy能感觉到邓布利多的目光,但是她并没有如裴舍一般能抬起眼睛对视。
邓布利多什么也没说,转身如来时一样走了。
带走了所有的光。
313,
时间流逝失去了意义,就要失去她的星光了,谁还能感觉到时间?
蜡烛燃尽,房间彻底陷入了黑暗。
她坐在原处,没有力气管了。
314,
不是呆坐,她想了很多东西。
裴舍也是魂器,确实打了她措手不及。除了私人感情上,也影响了整个战场。
按计划,凤凰社在霍格沃茨绞杀纳吉尼,然后伏地魔去杀哈利,再最终战胜伏地魔。
她不怀疑,如果这一系列步骤没有完成,邓布利多不会出现在战场以外的地方。
就是说哈利已经死过一次了,伏地魔被战胜了,裴舍的存在却告诉他们“并没有”。
如果一切不能结束,就是说哈利本不必这么早就死一次,
但是她并不后悔让裴舍走,她也不认为这样是道德上有错误。
被动的成为魂器,不应该是限制他自由的理由。既然裴舍要走,他就有权利走。
只有魂器全都消失才能杀死伏地魔,为了达成目标要牺牲无辜的人吗?
如果伏地魔造成的牺牲过大,可能这还真是个道德难题。
但是对她来说答案很清楚,不。
哈利的情况跟裴舍不同,哈利自我牺牲能活,但是裴舍只能死。
需要从长计议。
而计议这段时间,裴舍不愿意留下,她站在裴舍朋友的角度,也赞同他不留下的。
裴舍也许担心自己会为了大局被迫做什么,这种担心她也有。
这也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背叛了邓布利多。
选择的对错对她来说不是问题,但是选择代表的意义是问题。
邓布利多会怎么想她这个选择呢呢?
是判断她认为他会对裴舍不利,还是会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而限制裴舍的自由?是会默许魔法部或者群体的意见,还是不相信他能坚持并且贯彻立场,或者怀疑他的能力呢?
如果不消灭所有魂片,结局就是伏地魔一次次复活,每次都不知会在什么地方引起了什么幺蛾子。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她想过两条高效率的路:
一条是限制裴舍,集合多人力量监控他的状态,尝试去掉魂片,甚至鼓励他自己去死。
一条反过来,让裴舍完全自由,如果伏地魔已经被杀,那么他去找伏地魔,找到后也交给他控制;如果伏地魔只是被打败,那么可以让裴舍直接带走伏地魔,直到裴舍去掉自己身上的魂片,或者自然死亡。
因为裴舍是她的朋友,她才会考虑第二条路。
而她不认为第二条路能得到更多的支持。
所以她也就没有去问是否有支持,自己的这个环节直接放掉。
她突然领悟到,邓布利多算什么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他都不会去迎合一个政客,更谈不上不择手段。
而她比邓布利多走得远多了,她都不算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她不在乎伟大,只是效率优先。
一直是,从头到尾。
她当然知道怎么样是不对的,那些“不对”是在效率的办法出来之后,套上的框框。她得思考一会儿,考虑一圈每个人的反应,才能把它合宜地套在上面。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事是天生不能做的,让她不做,就得有一套能说服她的理论。她就是那种“不能杀人”都要问一句为什么的人。“因为有人会伤心”就要问没有人会伤心就可以杀了吗?
这种对话一直进行,直到被自己思考出来的某个观点说服。
她不认为自己的道德观淡薄,相反,她每个道德有关的准则都是她自己一条一条辩出来的,简直不能更深刻了。她只是缺少那个理所当然的态度,一个直觉的好坏判断。
直到她遇见邓布利多。
这十年过得跟以前很不一样,她之前都没有想过为什么。
邓布利多直接进入她的道德体系,代替漫长的思索,成为她的善恶直觉。
她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按照邓布利多喜欢的样子塑造,她没有长出自己的东西,只是借了对邓布利多的了解。
所以她到底算什么呢。
她想到这里,在黑暗中低下头笑了。
315,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与重力达成了平衡,每一条肌肉都是松弛而无力的。
身体里的力气可能还有,但是不愿意供给她自己使用。她也没有特别的去尝试——没必要。
她没有要动一动的理由。
空间里只有她的呼吸声,也应该只有她的呼吸声。
但是另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把脸擦擦,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对,就是说你!”
Daisy缓了一会儿,从自己身体里找到了点力气,点亮了魔杖。
……果然是房间里的魔法镜子。长方形一人高,在房间的角落里,对着床上。
她对这种魔法造物充满忌惮,自己生活里尽量避免。但是她现在太寂寞了,自觉已经退出了所有人的生命。
魔杖上的亮光不注意维持就会消失,好在这面镜子似乎也不需要光亮。
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她跟魔法镜子说话。
都是些没有意义的、车轱辘的话,镜子能说的翻来覆去就几句,还都不怎么客气。
但是再前言不搭后语,那也是对话。
而不是让她的句子空落落地消散在空气里。
316,
邓布利多再次幻影显形在这个房间附近,正赶上他的炼金术教授第18遍跟魔法镜子说着一样的话。而哪怕重复了18遍,她也没有真的抬起手来把自己的脸擦一擦。
邓布利多默默地听了一会儿毫无意义的对话,把自己本来准备说的话都放到了一旁,走了进去。
房间里本来漆黑一片,他进去,也只是维持着魔杖尖的荧光闪烁,并没有去点上蜡烛。
Daisy看到他,终于擦了脸。
邓布利多转开视线,瞥见被随意放在床头柜上的光荣之手,只有短短的一截,她用了空间折叠的丝带,把光荣之手的大部分都装进了看不见的“袋子”里。只有蜡烛和半截干枯的手指甲露在外面,还在下面装了一个托盘连着护手。
邓布利多觉得有趣,他的炼金术教授有时仿佛对生活毫无兴趣,一心只为魔法界和平;有时却在一般巫师想不到的地方享受生活。
Daisy先说的话:“你好,邓布利多教授。”
邓布利多回:“你好,兰迪斯教授。”
317,
邓布利多回来时,Daisy已经积攒了一些力气。
哪怕是自己知道荒谬的对话,居然也能带来安慰。
也因为她心里有个悬念:凤凰社是杀了伏地魔还是控制了伏地魔?这对裴舍接下来的路线影响很大。
终于发现自己不是个好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已经打算行动起来,为下一步做准备,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能接受从此以后过没有邓布利多的生活了,或许可以把好感度清零一切再重新来过,他给几乎每个人第二次机会了。
她在心里乐观地想,同时又清醒地知道第二次机会并不包括感情。邓布利多可能一次机会都没有给过,谈何第二次。
但是邓布利多带着光走进来,再次看到邓布利多的脸,她刚刚积攒下来的信心全碎。
她不能接受,她被绝望吞噬掉了。
“我曾经在南半球的海上看过星空。”她带着最后一次对话的心态不管不顾地说,哪怕她这辈子根本没去过南半球。
“并不是很清楚的,能看见银河的那种星空,而像是圣诞树。”
“我一直抬头看,只觉得星星好近啊,只有十几米远,几层楼高,不能再多了。”
“像是一颗枝叶末端都发着光的大树,风吹过还会摇曳。我可能看了有几个小时。”
“但那还不是我看过最美的星空……”
“我家里,阁楼上的那种星空,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了?”
邓布利多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为什么放菲斯坎先生走?”
还在等答案的Daisy苦笑,这样也算是一种回答了:“他暗示必要的话会用武力开道。”
“而他的决斗能力远逊于你。”邓布利多指出。
她知道裴舍打不过自己,她硬要留的话裴舍走不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说要离开,我没有阻拦的权力,也没有看到阻拦的必要。”
“确实如此。”邓布利多说。
她猛地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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