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
Daisy的逃亡生活过得不错。
上辈子在北京学习和工作正经住了许多年,这里是算她第二故乡。现在的北京不是她见过的样子,但这个城市就是有种神奇魅力——无论你从哪里来,都有种莫名的归属感。
这里有不少不可言说的规则,同时却也最接地气。
她从没见过1992年的北京,第一次见,就很亲切。
她会汉语,会魔法,有复方汤剂和混淆咒,可以毫不费力地融入人群。她还有金子,于是租下整个四合院毫不费力。
不是故意这么奢侈,只是她需要比较大的空间去放仪器、养动物、制备药剂,和隐藏自己的魔法波动。
霍格沃茨的实验室里,多的是无痕伸展咒和空间折叠咒,她的办公室实际面积比看起来至少大了五十倍。而现在就不行了,她一没有那么多魔力去施展咒语,二没有无限的材料去制作魔法阵,三没有胆子大量运用魔法。
其实非法入境在另一个魔法体系下做黑魔法实验,再舒服又能舒服到哪去呢?
为寻求剥离魂器的方法她每天都要做魂器,当然是黑魔法。
也就每天都担心一队巫师会突然从天而降把她抓起来。
还有要命的魔力问题。魂器魔法本身就是个魔力吞噬怪物,做一个她就感觉自己魔法见底,一滴蓝都没有了。在霍格沃茨的时候城堡可以帮她补,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她倒是想弄个魔力聚集阵,可惜没胆儿,在北京巫师的地界儿干这个,简直是举个喇叭24小时广播“我来了”。
魔力用光的感觉很难以形容。
她相信也没有几个人尝过这种的滋味——需要大量魔力的咒语本来就少,而普通巫师在匮乏魔力的情况下根本施不成咒语,自然也不会亏空太多。
她硬是能把魔法完成,靠的是对咒语的极度熟悉、对魔力的精准操作,和意志力。
每日惯例的被抽空时间,她躺在一张老木床上动不了,只能盯着头顶的床架雕花,等着每一根血管神经都空虚缺失的感觉过去。
她会在这时候给自己一些课题,免得脑袋自动去想一些论七八糟的。所谓乱七八糟,比如“这个实验真的会成功吗”,“裴舍身体和心灵都还好吗”,和邓布利多。
当然不能想邓布利多,想了邓布利多她恨不得马上就回去。
她过得不算好,但是以逃亡来说,已经不错。
327,
每天早上她都出门买早餐,顺便把一整天的食物打包回来,免得白天被实验或者身体状况耽误了,饿一天肚子。
入乡随俗地用一块布裹着两个铝饭盒,在已经有些冷意的早上打开四合院的大门,穿过几百米狭窄的胡同进入主街,再走过一个路口就是早餐铺。
要不了多久,她就能被包围在晨曦、人群和蒸腾的水汽中。她缓慢而深长地呼吸,让生机勃勃的烟火气浸染自己。
吃完早上的份,通常是包子或者粥就咸菜,然后填满她的饭盒——一盒放粥或者豆腐脑,一盒放热腾腾新蒸的包子,再带着满满的口粮包袱回到她的四合院。
现在还在用粮票,是她没想到的。
不过要是好好回忆,确实93年粮票才停止使用。从最早发行粮票的1953年到1993,四十年的粮票使用时段已经到了最后的尾巴。
计划经济是人口迁徙的大敌,她想。且不说交通有限制、招待所有限制,单就粮票一项也给地方带来了隔阂。
粮票就像“许可证”,没有粮票,就没法买粮,只有钱也没用。而不同省市粮票也不同,谁要是到外地读书或工作,除了户口需要迁走,还必须办粮食关系转移;去外地出差,时间稍微久点,那还得拿着单位介绍信去粮店换全国粮票,才不至于到了地方没法兑饭。
幸好现在已经到了粮票使用的末期,早餐铺又不是国营饭店,可以去买议价粮。听手脚麻利的老板说,平价粮和议价粮差别很小了。所以她在早餐店吃馒头不用交面票,钱就可以。
挺庆幸,毕竟她可以去当铺当了金子换钱,却没有户口可以搞粮票。要粮票,她就只能造假或者混淆咒了。
现在正是中国的好时候,农业生产的好时候,粮食已经不那么稀缺,许多人都愿意拿粮票换点香皂拖鞋搪瓷杯之类的日用品。
一切蒸蒸日上。
这种向上的氛围是大环境里的、无法被忽略的,每天都能在光临早餐店的人群脸色看到、身上闻到。
她也就靠着这种味道续续命。
搞研究搞得她要没命了。
328,
向着一个结果,用未知的方法努力可以有多难?
至少她不用考虑换课题,她只需要一个课题。
至少结果她是确定的,她只要那一种结果。
也不用考虑到底研究能不能成功——这次可以不成功,下次可以不成功,但是最后只能成功,在裴舍出事之前。
一场未知持续时间的漫长研究,还有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她知道这个苦。
两辈子都有研究经历,她太知道做研究能苦成什么样子。
没有太多可以抗衡这种苦的筹码在,只好让自己麻木,尽量让过程不那么痛苦。
除了早上去吸点烟火气,她基本屏蔽了一切研究之外的念头,每天按部就班制造魂器、休息、做实验、吃饭、给自己熬补胃魔药、吃药。买了几幅地图贴在蚊帐顶——用惯了霍格沃茨的窗幔她对于光秃秃的床已经不习惯,来分散因为魔力被抽光而休息时候的注意力。
如果有类似“邓布利多怎么样了”“还能再见到裴舍吗”这类的念头冒出来,立刻毫不留情地掐死,同时心里大声朗读北京二环内路名。
329,
每日一魂器改为两天一制作。经过切身的经验和计算,这样才能保持一个过得去的效率可持续发展的研究。
一套时间表已经在她脑中形成,仿佛给自己设定好了程序,她在固定的时间做规定的事,让自己像长满齿轮的机器一样有条不紊地运行。
天气越来越冷,而日期对她没有太大意义。感恩节、冬至相继掠过,没在意识里留下痕迹。等她在早餐铺听到隔壁的姑娘和小伙商量要去买件新毛衣御寒,才反映过来马上就是圣诞节。
1992年的12月25号是个星期五,她吃完早餐没马上回去,而是顺着自己脑中看了八百遍的地图里的路,走去了一个商场,买了半斤糖。
这个时候没有别人要过这个节日了,她其实也没过,只是做实验的空隙总去剥粒糖含嘴里。
等到她结束了当天的计划,收好实验材料,准备睡觉的时候,还有两颗糖没有化完。舌头拨一拨,就撞击着她的牙齿,流出甜甜的水。
她不常吃糖,不太有经验,不知道一天半斤糖,会不会容易龋齿。
然后想起来,不会龋齿,她现在的牙还是邓布利多变出来的那副。
她没再让自己长新牙,只是给邓布利多这套半透明牙齿加点颜色,看着就像真的一样。
又是圣诞节了。
上一个圣诞节,她去美国找凯瑟琳约瑟,被拜托给亚历山大开发魔法,回来揭发小矮星彼得,并且被哈利撞破,每一件事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又恍若隔世。
她坐在床上,看着月光照进灰扑扑的窗子,勾勒出灰尘漂浮的痕迹再落在地上。又思人又思乡。
不得不承认,这种时候要不想起邓布利多,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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