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 105 章

    过了许久, 沈流响才被松开, 侧过脸喘息。

    他提防周玄澜探入灵力, 分神间让其察觉了, 才被微怒的禁锢在怀里亲吻, “师尊在想什么”

    沈流响避开他的目光,略一思忖,道“那些异兽虽被你呵斥离去,但清凌与妖界相隔甚远, 回去途中,所过之地必然引起动乱,你去帮我制服他们行吗。”

    周玄澜看着他“师尊呢。”

    “我试试有没有其他法子压制穷奇, ”沈流响按住心口, 眉头微皱, 但很快勾唇笑了下,“我虽然不好露面, 但会偷偷来看你。”

    周玄澜垂下黑睫, 沉默良久,“师尊可控制穷奇多久”

    待他研究了炼妖术, 便能知炼化穷奇神魂是否可行,眼下唯一担心的是,沈流响撑不了多久。

    沈流响道“他刚夺舍完,神魂疲惫不堪, 短时间内动不了我, 你带上玉简, 我若有异样,随时通知你。”

    周玄澜稍放心了些“既然如此,师尊等我。”

    这些异兽在修真界作恶,后果会由沈流响承担,他得去解决这些麻烦。

    沈流响微点了点头,待周玄澜离去,意识到了心牢前。

    穷奇抓着门,怒睁双目,想挣脱出来将面前的人咬碎,“你想让那龙族的炼化我的神魂莫忘了,我在你体内,你神魂这般弱小,根本经不起任何对神魂有害的法术”

    沈流响盘膝坐下,不置一词,兀自钻研炼妖术。

    他在灭神鼎内,为了活命,千辛万苦炼化穷奇,这才得了一寸生机。除了徐星怜,任何人的心牢都困不住魔兽,他吞下妖丹,才将其牢牢锁在里面。

    接下来,只剩神魂。

    按理穷奇的神魂掀不起任何风浪,没有法术相助,想要硬生生夺舍,难如登天。

    可沈流响的神魂十分孱弱,如同勉强凑在一起的易碎物,莫说与正常的化神境修士相比,就连筑基期修士的神魂都比不上,这才让穷奇有了可乘之机。

    用炼妖术炼化妖兽的神魂,是能让其在体内魂飞魄散的法子,素白澈体内的朱厌,沈流响就是这样帮他解决的。

    但沈流响自己不能如此。

    他的神魂本就极弱,又经历过搜魂术,雪上加霜,如今就如一片薄冰,受到任何一点冲击都可能破碎。

    他将炼妖术传给周玄澜,让其知晓炼化穷奇神魂的方法,就是留个后手,真到走投无路之时,就由周玄澜

    沈流响心头一紧,叹了口气,若真如此,周玄澜该有多难过

    沈流响面露挣扎之色,摇摇头。

    定然还有其他方法,若他的神魂能强些就好了,不求强过穷奇,只要是个正常神魂,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心牢嘶吼的穷奇,见沈流响不理他,目光森然。

    他看得透彻,沈流响想借龙族小辈的手除掉自己,玉石俱焚,可龙族小辈连逆鳞都给他了,怎么可能舍得他死,所以沈流响想瞒着。

    逆鳞对一条龙而言,是最重要最珍贵的东西。

    早在洪荒时期,世间所有生灵就知晓逆鳞是龙的弱点,但无人会打他们逆鳞的注意。

    因为龙族那些家伙也不傻,从小就知道要保护好逆鳞,将弱点抹去,于是族内,守护逆鳞的各类法术层出不穷。

    诸多选择下,每条龙给自己逆鳞施下的法术不一样,但无一例外,都会应着那句。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于是在洪荒时期,纵使所有人知晓逆鳞是他们弱点,也无人敢去触碰,这些龙早就狡猾的给逆鳞装上了最坚硬的盔甲和最冷锐的利刃,只待敌人自投罗网。

    如今,他瞧那龙族小辈,让沈流响触逆鳞安然无恙,定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让他死,只要将炼化神魂的后果告之,对方自然会打消炼化他的念头。

    穷亲担心的是,沈流响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这般瞒着,他只有加紧恢复魂力,赶在周玄澜动手前告知此事,才有一线生机。

    月色笼罩下的山谷,安静祥和,外界却早已天翻地覆。

    沈流响率异兽袭击清凌宗的消息传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凌夜乃大宗之主,近年修为剧增,早已成为众人心照不宣的修真界第一人,可这般人物,与炼化穷奇的沈流响交手,都落得重伤身陨的下场。

    一时间,修真界人人自危,各大仙门也按捺不住,最终剑宗以伏魔捉妖的名义,号召修真界各大宗派前往,共商对策。

    破晓之际,剑宗练武广场人山人海,皆为昨夜之事而来,你一样我一语,广场一片喧闹。

    一名宗主望了眼四周“虚云派为何没来好歹是有头有脸的门派,竟然退缩,叫人不耻”

    旁侧锦衣男子道“陈宗主莫怪,我受到求救信,今早有三只异兽在虚云派肆虐,他们损伤惨重,还没缓过气来呢。”

    陈宗主大惊“三只异兽岂不是相当于三个化神境修士,简直是灭顶之灾,可需我等去援助”

    “已经平息了,”锦衣男子道,“不过相助之人,估计你不相信,是妖界的九妖王。”

    陈宗主脸色一变,一阵青一阵红,“我修真界当真无人了,既然还要妖族之人相助不过这个九妖王,听说昨夜就是他一己之力,让清凌宗免于血灾,倒不似一般恶妖。”

    一名女子路过,闻声稍停脚步“我对这九妖王知晓的多些,原先就是本宗弟子,周玄澜,是沈仙君的爱徒。”

    两人回头,见是清凌宗长老,面面相觑,待人走后,才小声嘀咕起来。

    原来曾是清凌弟子,这清凌宗是何风水之地,好的坏的都占齐了。

    交谈间,天空一道长虹划过。

    众人仰头一瞧,是从妖界归来的叶冰燃。

    叶冰燃收了佩剑,径直走到蓝萧生身前,语气微沉“弟子差了一步,赶到妖窟时,他已经走了。”

    蓝萧生叹口气“我已知晓。”

    叶冰燃见他面色不对“出了何事”

    收到沈流响炼化穷奇的消息,蓝萧生第一时间让叶冰燃前去,将他从妖界带回来,以免惹出事端,酿成大错,可叶冰燃晚了一步,赶到时,沈流响已不在妖都。

    蓝萧生将昨夜之事讲与叶冰燃,末了道“继续放任沈流响在外,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三大宗门,清凌中群龙无首,西阳宗主痛失爱子,整个人变得凶戾残暴,无法担当重任,此时只能由剑宗站出来。

    叶冰燃闻言,脸色微白“师尊打算如何打伤凌宗主,应当不是他的本意。”

    “最好的情况,自然是将他擒拿归宗,关押起来,可保他一命,”蓝萧生心有不忍,但责任在此,无可奈何,“最坏的情况,与之不死不休吧。”

    穷奇被沈流响炼化,外人谁也不知是何情况,只瞧沈流响诛杀大妖王,重伤凌夜,更是险些灭了清凌宗,接二连三之举,对其畏惧不断增加,不将其降服,三界无人能心安。

    叶冰燃握紧手,正欲开口,外界传来一阵喧闹。

    他跟随蓝萧生前往,看到西阳宗主金项天正与一个青年打斗,细看,那青年是帝宫少君徐星辰。

    蓝萧生喝道“都住手”

    金项天自其子大婚之日,惨遭毒手后,全然变了模样,浑身散着阴狠之气,与人交谈无半点好话,一言不合就打得人皮开肉绽,莫说朝夕相处的门中弟子,就是外人见了,都心头发憷。

    但因其修为高深,无人敢与之抗衡。

    自从知晓沈流响炼化魔兽,金项天长久怨气仿佛有了出处,揭竿而起,要讨伐沈流响,可因为失了众心,其他门派甚少有回应。

    今日受邀来剑宗,他第一时间站到高台之上,绘声绘色地都讲沈流响过往如何包庇妖徒,又仗少君身份欺人,罪大恶极,如今连帝姬都下得手,完全丧失人性,号召在座道友共同诛之。

    不巧,这番话被赶来的徐星辰听见,登时气极,“沈流响是我帝宫中的人,轮得你们动他全都给我散了去”

    若是过往,帝宫少君来此,说出这番话,众人定然再三斟酌,尽力顺从。可如今帝君飞升,最大的依仗走了,众人对帝宫的忌惮减少大半,再听徐星辰此言,顿时不一样了。

    都觉得徐星辰行事太过霸道,虽是帝宫的人,但沈流响祸害的是三界,凭什么不让他们自卫反击。

    但大家只在小声嘀咕,唯有金项天直接回击,一边大骂沈流响,一边诋毁帝宫,听得徐星辰勃然大怒,与之动起手来。

    金项天实力虽强,徐星辰亦不弱,凭手中宝剑加持,毫不落于下风。

    围观众人见状,望向徐星辰的眸光多了几分正色,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往后掌控帝宫,倒不会让其落寞。

    两人斗法间,无人敢上前劝阻。

    待蓝萧生一声冷喝,徐星辰念及来此地,不是为了与人为敌,是让蓝萧生等打消追杀沈流响的念头,交由帝宫处理,顿时收了手。

    可他收手了,对面的金项天目光却是一厉,轰然下死手。

    徐星辰反应已是极快,但胸口仍是一凉,仅堪堪躲过了致命之处,“砰”地落至地面。

    广场众人大惊,面露骇然之色。

    蓝萧生脸色瞬变,出现在徐星辰身旁,一掌挡住还欲攻击的金项天,“你简直昏了头”

    金项天收手,看着血流不止的徐星辰,冷笑“别怪我心狠手辣,自己实力不济,生生死死怨得了谁”

    语毕,金项天欲拂袖走开,这时,他脚步忽地一顿,脸上神情微微僵住。

    练武广场不知不觉安静下来。

    一道红衣身影落下,抬起玉白的手,缓缓掐住金项天的脖子。

    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瞬时席卷剑宗,所有人心中一震,望着高台上的青年,腿脚不由自主发软,灵力宛如被禁锢了,动弹不得。

    金项天双脚离地,被扼住喉咙,一张脸涨红到发紫,嘴里艰难吐出话语,“你敢当着这么多人你敢”

    “为何不敢,”

    沈流响凤眸透着血光,唇角微弯,“黄泉路上,别怪我心狠手辣,自己实力不济,生生死死又怨得了谁。”

    话落,他手中一转,在不知谁喊的“住手”声中,扭断了金项天的脖颈。

    目睹这幕之人皆脖颈一凉,心生寒意,亲眼所见比听闻惊悚百倍,如此实力,不加以扼制,世间只怕再无宁静之日

    沈流响随手将金项天尸首扔在地上,瞥了眼欲言又止的蓝萧生,蹲身按住徐星辰伤口,用灵力稍作处理,将几近晕厥的人背起来。

    “冲我来的,只管袭来,”

    沈流响立于高台,垂眸望向练武场众人,面若寒冰,“但敢伤及我身边的人,我要你们神魂俱灭。”

    红衣青年说完,便背着人消失不见。

    众人从颤栗中回过神,发现台上还少了个人。

    沈流响寻了片幽静之地,将徐星辰放下,喂他吃了颗丹药,运起灵力疗伤。

    徐星辰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一看就是偷跑出来,想到先前他堪堪躲过心窝一击,沈流响有些后怕。

    看徐星辰精神恢复了些,灰头土脸的唤他大名,“沈流响。”

    沈流响立即没好气的凶他“叫兄长”

    徐星辰咳了声,脸色苍白“你都不打算回帝宫了是不是,我才不叫。”

    沈流响避之不谈,传入他体内的灵力稍缓,“星怜应当中了能令神魂昏睡的法术,你让帝师多留意这方面,寻到了是何法术所致,给她解开。”

    徐星辰点头,抬眸看他“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星怜,不过,你真的炼化魔兽了吗”

    “遇到点危险,只好炼化了,”

    沈流响云淡风轻的耸耸肩,不愿细谈,按住情绪忽然激动的徐星辰,“受着伤,别乱动,我还有一样东西要交与你。”

    徐星辰抓住他“既然如此,你快与我回去,外面太危险了”

    沈流响摇头,抬起手,掌心浮起一支凤翎,曦光中散着点点金芒。

    徐星辰愣了下,这本命法器他自然认得,那日插在沈流响元婴发间,帝父之意不言而喻。

    他眉眼低垂,似叹口气,又似松口气,“如此,你更该与我回去了,帝君之位,他们那群人这几日在我耳边嗡嗡嗡叫,都给我听烦了。”

    “这就听烦啦”

    沈流响握起徐星辰的手,将凤翎放在他掌心,抬眸浅笑,“以后要天天听他们念叨,星辰帝君岂不是烦上加烦。”

    徐星辰浑身一僵,盯了盯手中的凤翎,看了看沈流响,又听着耳边传来的“星辰帝君”,被握住的手宛如有滚水泼在上面,急忙抽回。

    “你做什么这是帝父给你的他要你当帝君你莫非在试探我我虽有当帝君的心思,但我可听话了,才不会与你争”

    “你快些放开我”

    沈流响修为高深,任徐星辰挣扎喊叫半晌,依旧稳稳握着他,让凤翎贴着他掌心,待徐星辰累了,喘着气放弃挣脱的时候,才开口道“冷静了就听我说。”

    徐星辰涨红脸,风吹起他几缕额发,在一双要怒不怒的眼眸前,轻轻晃荡。

    沈流响伸手帮他斜拨了下,道“你当时不在,帝父只好交与我,但迟在是要给你的。”

    没了发丝的遮挡,徐星辰视线清晰几分,盯着面前的青年,愣了一瞬,半信半疑,“真、真的吗”

    沈流响“自然是真的。”

    他曲起徐星辰手指,将凤翎紧紧握住,“里面有帝父的修为,你将其炼化,修为会大增,如此坐帝君之位,才坐得稳。”

    沈流响看徐星辰呆呆的,仿佛不敢相信,忍不住拍了拍他脑袋,“别傻乎乎的,以后学聪明些,你还有保护星怜,守护帝宫还有”

    他着急补充道“你莫要抢旁人的心上人”

    即使没有周玄澜,素白澈身后还有一二三四五呢,他若是不在,徐星辰又把素白澈看上眼了,重蹈覆辙了怎么办

    徐星辰从惊震中回过神,尚未尝到任何喜悦,听沈流响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脸色倏然变了。

    “你在说什么怎么忘了加自己,”徐星辰起身,拽住沈流响衣袖,欲将人拉走,一番动作,胸膛伤口被撕扯开,疼的脸色一白。

    他嘶了声,继续道“我做帝君,最要紧的自然是护着你与星怜”

    徐星辰颇为着急,想将人带回帝宫,可任他如何拉动,沈流响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回身,衣襟被鲜血映红一圈,气极“你做什么快些与我回去不就炼化了头魔兽么,帝父当年能令星怜体内的妖兽魂飞魄散,难道我徐星辰就做不到吗”

    沈流响沉默片刻,安抚似的抱了他一下“我是神魂有恙,这些法术碰不得。”

    徐星辰脸色一变,穷奇在沈流响体内,就是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施法动穷奇神魂时,完全避开沈流响,可不让穷奇神魂俱灭,还有什么方法能将他除去。

    沈流响松开他“你快些回神歧山,帝宫不能一日无主。”

    徐星辰哪里肯,非要将他一并带回去,嘴上说着一定能有办法。

    沈流响没法,只好用法术定住他,在外设了个防御罩,徐星辰动弹不得,怒道“除非你一直将我定在此处,否则我还是要来寻你,将你带回去”

    沈流响揉揉眉心,“我只有打算,你回帝宫去便是。”

    他说着,神情肃冷“别把帝君之位当儿戏,你既然要坐到那个位置,就坐的稳些,好些,你要学的东西很多,别在我这浪费时间。”

    徐星辰道“这不是浪费时间,我”

    “你什么你如今修为不及我,谈何带我回去”

    沈流响放下手,眼神变得冷锐,一字一顿道“等你修为超过我,能如帝父一般统领帝宫时,再来说这些话”

    徐星辰愣住,眼眶渐渐红了。

    沈流响扭头离去,这时,听到身后之人低声道“这几日我发现,帝宫其实很空旷,夜晚很幽静,一个人在大殿内会很冷。帝父飞升,星怜长睡不醒,你若不回来,便只剩下我日日夜夜面对骤然清冷的帝宫。”

    “我喜欢热闹,我会不习惯。”

    “沈流响兄长,我只剩下你了,你别像他们一样丢下我。”

    沈流响脚步顿住,仿佛被什么东西用力地缠住了,迟迟动不了。

    好半晌,他咬紧唇,嗅到一抹血腥味儿,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

    徐星辰双眸霎时红了,攥在手中的凤翎嵌入掌心。

    顷刻,狞红鲜血泛着金色光芒,从青年指间流淌下来,一滴滴坠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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