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是东荒炎鸣城, 前不久城外钟灵山发生了一件大事,据说在那葬了十六年,与穷奇一起身陨的大魔神,复活了
传闻一出, 众说纷纭, 引得各界闲散人士注目。
不少人赶来炎鸣城, 欲探个究竟, 这个死后牵扯三界诸多大佬的魔神,究竟是死是活。
于是近来炎鸣城传送阵之处,阵法光芒未曾停歇过, 不断有人赶来, 广场内熙熙攘攘,很是喧闹。
沈流响从角落的传送阵走出, 猝不及防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吓了跳。
他扭过头望去,斜方站着一对夫妇,盯着不远处一个小娃闷闷不乐的背影, 男子大喊道“沈流响大魔神来了还不快回来”
小娃发脾气离开的脚步一顿, 浑身抖了抖, 立马转身跑回了父母身边,头上扎起的小丸子摇摇摆摆。
嘴里还气呼呼道“哼讨厌”
沈流响“”
他嘴角微抽,幸而提前用了易容术, 否则出门不到百里,得引起多大骚动。
沈流响在魔界赚够灵石,打听了点儿消息。
妖界如今大变样, 周玄澜居住在玄妖宫, 那里四周危险重重, 不是一般修士可轻易靠近的地方。
沈流响思及自己筑基期的修为,不敢擅闯,想稳妥些见到人,听闻敖月在东荒炎鸣城,便来到了此处,打算让其带他去玄妖宫。
沈流响走在大街上,一眼望去,看到好几个仙门弟子,还有其他修真界人士穿梭其间。
若是以往,断然没有这般景象,人族修士哪敢大张旗鼓出现在妖界。但许是共同经历过魔兽造成的大危机,近十几年来,特别是周玄澜成为妖帝后,三界关系缓和了不少。
如今,寻常修士出现在妖界,或妖族之人出现在另两界,已不是什么稀罕事。
街边小摊有卖新鲜橘子,沈流响没有储物袋,只能买两个橘子解解馋。
他握一个咬了口,边吃边扫视左右,看了会儿,一种违和感油然而深。
街上有不少穿红衣的人,男女皆有,不仅如此,街上十个人中就有一个模样与他有些相似,眉眼、鼻唇、红发带像刻意为之的妆容或易容术。
沈流响眨了眨眼,纳闷间,听到前方一阵喧闹。
赏云台位于城中,立在台上可俯瞰大半个炎鸣城,是极佳的欣赏风景之地,平日外来客多,台上往往挤得站不住脚。
但今儿,上赏云台的阶梯被城主封了,派了重兵把守,引得城内百姓心生好奇,猜测是不是什么大人物要来。
申时,一个身着红衣,戴黑色帷帽的清瘦身影,在一众侍卫,及城主亲自护送下,缓步登上石阶,静静落座赏云台。
围观众人静默一瞬,不约而同想到某个传闻,脸上不可思议。
“该不会真的复活了吧。”
“应当是算起来,三年前就有这个传闻,当时北仑剑尊一反常态,再没来扫过墓,还有凌夜仙尊,逢年过节也再未去过钟灵山”
“也是从那时起,每天都有人声称自己是沈流响,不是去清凌,就是去北仑,不过,倒没有敢去玄妖宫和帝宫的。”
“呵,他们哪敢,毕竟去仙门还能好言相劝地将其送走,另两个,怕是有命去没命回”
“话说回来,台上这个能惊动幕城主,八九不离十了吧。”
“谁知道呢,带着斗笠,黑纱遮脸,如何能看清是否与画像”
话说到一半,这人顿住了。
但见赏云台静坐的人,忽地摘下帷帽,轻纱拂过白皙脸庞,凤眸朝台下围观众人望了眼,唇角勾起,露出一张妍丽漂亮的脸。
“沈、沈流响”
“与画像中一模一样竟然真的活着”
“或许又是易容术”
“不可能,这等法术城主定然能识破,假的哪会如此待他。”
“啊啊啊,我以为画像夸张了,原来真能长得与画像一样美”
台底一片沸腾。
立在人群最外圈的沈流响“”
他侧过头,问旁侧“道友,可知这是谁”
他身边立着个腰间别着短刀的青年,面容白皙,虽已及冠,仍透着几分少年音容。
手里举着热腾腾的煎饼,正要咬上一口,闻言讶然道“你不认识他沈流响,十六年炼化穷奇的那位。”
“蛤”
沈流响仰起头,望了望赏云台上的红衣男子,又环顾四周,见无人露出敌意,“他不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大魔神吗怎么都不怕他。”
吃煎饼的青年抿抿嘴,道“帝姬十五年前醒来,说大妖王血口喷人,污蔑她兄长,沈流响是为了阻止大妖王控制穷奇,才不得已炼化的。”
沈流响愣了下“有人信”
青年耸耸肩“一半一半。”
这时,两人身前的女子转过身,哼声“这种事谁会信,不就是为了维护帝宫颜面么,毕竟这人曾是帝宫少君,如今星辰帝君的兄长啊。”
她话落下,沈流响身后传来清脆嗓音,“为何不信,若他真因贪欲炼化穷奇,三界诸位大人何必因他之死伤心欲绝,多年来,他的坟头可未曾清冷过。”
沈流响瞪大眼,坟头,他的吗
“葬在何处。”
煎饼青年回他“就在城外的钟灵山。”
沈流响低头瞅了瞅自己,真身在此,之前也一直在魔宫。谁葬的他葬的什么为何葬在此处
他一头雾水,但此时无瑕思考,身前女子和身后女子争论起来了。
沈流响与煎饼青年夹在其中,耳朵被吵得嗡嗡嗡响,对视一眼,赶紧退离了战场。
走前,他将剩下的橘子塞给身后姑娘“多谢。”
吃完煎饼拍拍手的青年,听罢问“谢她做什么她为沈流响说话,又不是为你。”
沈流响哼笑,没说话。
煎饼青年回头,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台上之人,随后摸摸肚子,叹口气“好饿。”
沈流响眉梢一挑,看到前方有一个酒楼,便邀人与他一起前往,正好问些事。
煎饼青年神情恹恹“我没灵石。”
沈流响“我有。”
青年面露犹豫“我吃的多。”
沈流响掏出钱袋,在掌中掂量“应当够了。”
话落,被青年握住手腕,一股风带走了“请我吃饭的都是好人,我叫顾桃桃,请多指教”
沈流响如今筑基期,看不出顾桃桃的修为,但根据转眼抵达酒楼,估计对方怎么也是金丹及以上的修为,不知是何身份。
正值傍晚,酒楼里少有空座,不过两人运气不错,正巧二楼有处客人离去,空出座位。
沈流响坐下,视线探出轩窗,可以看到赏云台的动静。
听人说城主去请敖月了,他可以在此边吃边等,顾桃桃叫来小二,问完特色菜,抿着唇生怕流出口水,往下吞了吞“每样来一份,六六,你的灵石够不够。”
沈流响“够,你的肚子够不够”
顾桃桃大概点了三满桌菜,他觉得两人吃不完。
顾桃桃略一沉思,点头道“其实肚子确实感觉不够,既然如此,每样来两份吧。”
沈流响“”
菜肴准备间,小二端来了茶水酒饮,还有些下酒菜。
沈流响端起茶杯,正打算问拎起筷子开动的顾桃桃,耳朵微微一动,听见不远处围聚一桌的修士在窃窃私语,在谈论有关他的。
沈流响饮着茶,竖起耳朵听。
这一听,口中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赏云台上的多半是沈流响了,这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魔兽已死,何况有妖帝在,不必杞人忧天。”
“大错特错别忘了,他可是一脚能踩好几条船,翻船也能继续浪的人啊”
“你的意思是”
“哼,沈流响这人渣遍三界,活了估计又要掀起腥风血雨,”说话之人仰天长叹,陷入深深的绝望。
“你想想,他死之前,谁知道他不仅与妖帝陛下、星辰帝君、凌夜仙尊有瓜葛,还与北仑剑尊、魔界尊主、大千宗主等有人纠缠呢他可真是广撒网,三界一个不落”
沈流响被水呛了喉,捂嘴轻咳起来。
另边,这句仿佛打开了话闸子,引起了酒楼其他人强烈的共鸣。
“是也是也若非北仑剑尊不远千里,隔三差五来扫墓,不让那沈流响坟头染一丝尘埃,谁能知道两人关系匪浅呢。”
“岂止匪浅啊,我瞧剑尊再深情不过,可惜”
“剑尊我倒是略有耳闻,其实不止,他的亲师弟、以及剑宗新宗主宁润辛都与沈流响有纠缠。但这魔尊,我万万没想到,竟然在沈流响身陨后,伤心的再不出魔宫半步,整整十六年啊”
“这唉”
“你们说的这些,其实都尚可理解。唯独大千宗主冥谈,我无法理解,他是凭一己之力创下宗门,又带领大千宗取代西阳,登上三大仙宗之位的人,为何也时常来扫墓,还每每痛哭不已,至今不敢相信埋着的是沈流响”
“这唉”
“还有啊”
“唉”
窗边紫衣青年默默吞了下茶,顾桃桃见他面色有异,听左右交谈声,小声道“你是不是仰慕沈流响,觉得他们在诋毁他。”
沈流响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顾桃桃望向窗外,指着在赏云台上的红衣青年,安慰道“你别难过,据我所知,其实这些人都不是,他相好的就一个妖帝。”
沈流响将他手指掰向自个儿“不许乱指。”
“没乱指,”顾桃桃伸出另只手,指去,“妖帝的相好就是他。”
沈流响微眯起眼,将他另只手也逮了过来,顾桃桃道“你做什么”
“别乱指,要指就指我,”沈流响道,“周玄澜的相好是我。”
顾桃桃赶忙看了眼四周“嘘,哪能当众叫妖帝名讳。”
沈流响道“真是我。”
顾桃桃抽回两只手,看了看相貌平平,扔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青年,夹起一粒花生米放到他碗里,指尖拨了下酒壶。
“六六,但凡我早给你一粒花生米,你也不会醉成这样。”
沈流响“滚。”
顾桃桃嘻嘻的笑,正巧上菜了,他迫不及待开动,但刚夹起鱼肉片就看到沈流响面色一变,从窗口翻身跃下。
“沈六六”
赏云台上空,一片乌云飘来。
庞大的身影灰色翅膀收起,化为人形落至地面,底下众人惊呼,纷纷喊起敖月大人。
敖月“在何处,当真是他不会错”
炎鸣城主忙道“长得和画像一模一样,且并非易容术,属下这才敢请大人过来。若真是他,也算了了大人一桩心事,大人记得替属下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敖月叹口气,确实是了他的心事。
恶鬼仙君一走,周玄澜如同变了个人,那种威压和气场令人不由自主的发憷,他这些年都不敢与其过多来往,日日夜夜连鸡腿都吃不香了。
近日听闻沈流响在炎鸣城现身,不知是真是假,敖月也一头扑过来了。
可惜等了几日,尽是易容之辈,今儿听幕城主说并非易容者,终于提起了点儿期待。
“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假的,我”
敖月威胁似的哼声,但一抬头,看清台上人影的那刻,话音顿住。
只见赏云台上,姿容妍丽的红衣青年,正握着一个橘子,连皮也不剥的咬了口,随后似乎察觉目光,凤眸回望过来,勾唇道“敖月,怎么,不认得我了”
“嗷呜”
敖月又惊又喜的大嚎了声,身形一晃,出现在赏云台。
“恶鬼仙君,真的是你”
十六年没见,恶鬼仙君似乎长变了点,但他见了这么多人,只有沈流响吃橘子不剥皮,定然是他没错了
敖月兴奋不已,抓住红衣青年的胳膊,带人飞下高台,“你怎么只有炼气期的修为了,不过没事,周你徒弟一定有办法”
红衣青年眸光微闪“是么,不知我何时能见到妖帝陛下。”
敖月一愣,皱眉道“你唤什么陛下,多生疏。”
青年立马道“唤着玩呢,见了面,我自然还是唤他周、周玄澜。”
敖月这才满意的笑起来,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你去玄妖宫,让周玄妖帝知晓,他一定高兴至极”
敖月这一番到来,加上亲自认证此人是沈流响,妖帝的师尊,赏云台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瞬间扩大好几圈,人山人海,几乎挤到另一条街去了。
沈流响从酒楼赶来,堵在了人潮中央,进退两难。
本想大声喊叫,周围声音闹哄哄的,喊破嗓子都没用,再瞧敖月对着假冒之人一脸兴奋不已,差点气到吐血三升。
这假冒者与他也就六七像,竟然能认错
那些年的鸡腿,真他妈喂狗了
敖月猛打了个喷嚏,环顾四周,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脸上神情比他还激动。
“敖月大人要带他去玄妖宫吗可是要面见妖帝陛下难道真是咱们的妖后”
“莫要胡言,陛下十六年来,可曾来过钟灵山一回我瞧早就放下了”
“此言极对妖帝陛下已经不是十六年前的人了,哪里还在意他,况且,你们能想象妖帝陛下对谁恩宠的模样”
这话一出,周围众人忙着摇头,达成共识,“只怕人还没到靠近妖帝,先化为灰烬了”
敖月瞧身旁青年面露忐忑,道“别听他们瞎说,妖帝”
他正想安慰恶鬼仙君两句,忽地若有所感,抬起了头。
空中浮现出一道修长身影,逆着落日余晖,令人看不清面容,但能感觉到有双冷沉黑眸,透着阴戾之色,视线探向拥挤的人群。
厉风刮过,一袭玄色长袍泛起涟漪。
整条街突地静了。
妖帝
为何突然来炎鸣城,难不成是为了沈流响
众人心头不断冒出疑惑,但在令人心颤的威压下,无人敢发出半点声音,只敢偷瞄看向前方的敖月与城主。
幕城主与一众手下急忙行礼,齐声道“拜见陛下”
敖月急着告知周玄澜,没有行礼,直接招手大喝道“这儿,恶鬼仙君他”
敖月尚未说完,听到一阵风的声音,抬头一瞧,有个紫衣青年从他头顶掠过。
筑基期修为,尚不可凌空而立。
这青年便踏着不知哪捡的一截枯树枝,从街上众人头顶一闪而过,衣袂飘飞,眉眼弯笑的时候,给这张平淡无奇的脸增添了几分灵气,倒是有几分赏心悦目。
但众人不及看到更多,便瞧见这青年扑到妖帝身上。
像个八爪鱼,双手勾住妖帝脖颈,缠在他身上,又侧过头,在妖帝脸颊放肆地亲了一口。
“周玄澜,我回来了。”
底下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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