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大殿内响起欢喜的软糯奶音。

    阿卜将礼盒往半空一丢, 撒起白脚丫, 朝在埋头吃东西的少年奔去,“爹爹是爹爹啊”

    热切的呼唤声由远及近。

    沈流响意识到不对, 一脸茫然地抬头。

    一个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子, 顶着几片摇曳金叶子,软肉将小肚兜撑得涨鼓鼓, 嘿咻嘿咻地跑来, 一脸欢喜钻进他怀里。

    “真是爹爹呀”

    阿卜两只手抓住沈流响衣襟,将脸埋在清瘦颈窝蹭动, 头上金叶飘出细碎光芒,在少年懵逼的脸上扫来扫去。

    “卜卜好想你呀。”

    沈流响“”

    殿内众人“”

    剑宗弟子脸色难看, 不约而同朝宁师叔望去,眼里直冒绿光, 嘴里苦涩到说不出话。

    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师叔, 人家娃娃都三岁了

    其他宗弟子震惊过后, 先看宁润辛, 又看周玄澜, 再看沈流响和窝在他怀里的小人参, 脑补出一场惊天动地的狗血大戏。

    四面八方的视线涌来,沈流响有种日了狗的感觉,摁住黏在身上乱蹭的人参娃,“你认错了。”

    阿卜扭头, 凑到他脸庞嗅了嗅, “就是爹爹呀。”

    沈流响将小胳肢窝卡住, 拎出怀里,放到冰冷地板上,“我不是你爹。”

    阿卜睁着圆溜黑眼看他“就是爹爹。”

    “不是。”

    “就是呀。”

    沈流响出离愤怒了“你怎能这样污人清白”

    众人心头齐冒一句还有个什么清白,大家都亲眼看见了,本以为脚踏两条船是极限,没想到迷雾散去,原来脚下还有第三条

    阿卜一愣,委屈地嘟起嘴。

    他小心翼翼打量沈流响脸色,小声又坚持道“是爹爹呀。”

    爹爹为何不认他。

    阿卜眨着大眼睛,白嫩十指无措地绞在一起,小脑瓜子想了半晌,泪珠渐渐盛满眼眶。

    爹爹一定是不喜欢他了。

    呜哇

    阿卜正要难过的一嗓子嗷出来,背后伸来一只手,将他掳了过去。

    头顶金叶子被修长手指捏住,少年眸光冷沉,低声问他“你娘亲是谁”

    沈流响看向徒弟“”

    这话什么意思没有娘亲有也跟他没有关系

    阿卜看了周玄澜一会儿,疑惑地皱起小眉头,在他脖颈细嗅了嗅,发出充满困惑的奶音。

    “你这怎么有爹爹的味道,你们晚上一起睡觉觉了吗”

    “哗”

    殿内直接炸开了锅。

    “果然是对狗男男宁师叔真是瞎了眼”

    “剑宗的,说话怎如此难听,我们清凌俩弟子情投意合,干你们屁事”

    “情投意合那这人参娃叫谁爹呢我瞧大家都被沈六六骗了。”

    周玄澜错愕,看向沈流响。

    后者盯着阿卜后脑勺,磨磨牙,伸出了冷酷无情的魔爪。

    “童言无忌,”周玄澜唇角不由弯了下,旋即向阿卜解释,“是有抓伤,他帮我上的药。”

    众人抓伤

    怎么抓出来的

    有个朋友想知道是不是在床上抓出来的。

    阿卜拍手笑道“给大哥哥上药啊,爹爹真好。”

    “叫叔叔,”周玄澜纠正,又问了遍,“你娘亲是谁”

    阿卜皱起脸蛋,面露纠结之色。

    他是被爹爹挖空一座大山,硬生生挖出来的,哪来的娘亲。

    不过,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事。

    “香香,娘亲叫香香。”

    周玄澜皱起眉头,看向旁侧面露无辜的少年,“香香是谁”

    沈流响“是六月的飞雪。”

    有了宁润辛这个前车之鉴,沈流响真不敢笃定,面前这人参娃娃跟原身没有关系。

    若真是人家爹

    沈流响眼前一黑,心头小人吐了口老血。

    “胡言乱语”人参山领队大喝,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是树上结的果子,哪来人族爹爹”

    沈流响面色一喜,但不及高兴,阿卜见缝钻进他怀里,傲娇地哼唧一声,“我本就不是你们人参山的果子,我是爹爹家的我不叫阿卜,我叫沈卜卜”

    一阵秋风刮过,卷起沈流响心头几片落叶。

    他心道凉了,凉了。

    连姓氏都知道,这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一道身影闪过,大殿上有人终于坐不住了。

    宁润辛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沈卜卜脸蛋,然后掏出一个足有拳头大的东海明珠,璀璨光芒几乎要将众人眼睛闪瞎。

    “我是宁叔叔,这个送你当弹珠玩。”

    剑宗门人瞪大眼,表情宛如吃了屎一般,恨不得对宁润辛耳朵大喝两句师叔你清醒一点你清醒一点啊

    “爹爹说不能收别人的东西,”沈卜卜板着小脸,有模有样的说。

    众人教的不错。

    沈流响一听就不是他教的。

    宁润辛也不强求,就要收回手,沈卜卜赶忙伸出两只小手,将夜明珠捧住,不容拒绝地抱入怀里。

    “爹爹说不能收别人的东西,”他顿了顿,边回忆边补充。

    “除非忍不住。”

    众人

    沈流响心里咯噔了下。

    人参领队看不下去了,气呼呼走过来,将沈卜卜拽走,“你爹爹的事后面再说,先照老祖的话把礼物送了。”

    沈卜卜不情不愿地摘下头顶金叶子,撅嘴生闷气,“人家本想留给爹爹的,讨厌”

    他将一片金叶交给领队爷爷,“小金粉你自己洒,近日别寻我,我要与爹爹在一起。”

    于是晚宴后半段,沈流响身旁一直粘了个糯米团子。

    他忍无可忍,将挨挨蹭蹭的沈卜卜拎起,一把丢给周玄澜,“为师想起有重要的事,必须离开,帮我照看他一二。”

    周玄澜眉头蹙着,还在思索沈卜卜哪里来的,闻言侧过头,“即将论道,师尊去哪。”

    晚宴过后才是今日重头戏,迈入大乘境界的剑真道人,将在五行圆坛上谈经论道,千载难逢的机会,即便是各仙宗宗主,也会在一旁虚心聆听。

    沈六六一个小弟子,若不在场,便是太过狂妄自大了。

    沈流响只好随众人前往,身后跟着个亦步亦趋的小尾巴。

    偌大的圆坛中央,一道虚影盘膝而坐,周身散着淡淡白光,脸庞仿佛蒙了层薄雾,仅依稀可见,该是个模样英俊的男子。

    论道从巳时讲至丑时,足足数个时辰才结束了上半场。

    坛中虚影散去,四周开始响起私语,不少弟子面色凝重,听后生出了诸多感悟,彼此交流心得。

    各宗各派弟子坐于一起,清凌位置极佳,是各门弟子中离剑真道人最近的。

    凌金烨拧眉思索,片刻朝旁侧的人道“玄澜你说”

    “嘘”

    凌金烨一愣,这才注意到,坐在周玄澜右边的沈六六,脑袋歪斜着,搭在周玄澜肩膀上,睫羽低垂,随匀称吐息泛点轻颤。

    沈六六膝盖上,也搭了个小脑袋,两片金叶子软绵绵垂着,微嘟起嘴,半张着打小呼噜。

    凌金烨不可思议,比了个口型“都睡着啦”

    在大乘境修士论道的时候睡着,这一大一小简直神了。

    周玄澜点头,示意他保持安静,但周围却喧哗起来,嗡嗡嗡的交谈声愈演愈烈。

    垂在衣间的白皙长指轻动了下。

    沈流响不自觉皱起眉,快被周围声音吵醒了,周玄澜见状,修长手指朝他一只耳朵伸去。

    沈流响耳朵浸在夜风中,尤为冰凉,冷不丁有温热气息覆盖来,他脸庞微侧,在散着热气的掌心蹭了蹭。

    白皙软绵的耳垂,无意间触上周玄澜拇指,察觉到暖意,便带着夜间丝丝冰凉气息,不自觉摩挲起来。

    似乎舒服极了。

    以致露出了乖巧到勾人的姿态。

    周玄澜指尖微紧,眼神暗了暗。

    正这时,剑宗门人聚集处传来惊喜喊叫,“赵师兄”

    众人闻声望去。

    一个背负黑色长剑,身形挺拔的少年,朝蓝萧生行了一礼,淡声道“师尊,弟子历练归来。”

    蓝萧生颔首“正巧,你师祖在此论道,稍后与为师一起聆听。”

    赵霖目光又淡淡的落在一旁“师兄。”

    叶冰燃微微点头,并不多言。

    周遭剑宗弟子见惯不惯,若从表面看,定会觉得蓝宗主两个徒弟关系不好,但事实上两人亲如兄弟。

    赵霖小叶冰燃几岁,拜师后,蓝宗主诸事繁多,甚少有时间教导,重担便落在身为师兄的叶冰燃身上。

    对赵霖而言,叶冰燃为兄为师,心底自是十分敬重。

    别的不说,剑宗人人得而诛之的沈仙君,三番四次来叨扰师兄,其他人碍于仙君身份不敢阻拦,都是赵霖现身驱赶离宗。

    不过两人一个冷,一个淡,所以见面连话都不会多说几句。

    “师叔出关了,”赵霖目光瞥向宁润辛,寒暄道,“好久不见,师叔,”

    但宁师叔并不理他,或是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与他讲话,目光一直落在清凌门人处。

    赵霖顺视线看去。

    入眼是两个挨得有些近的弟子,筑基期的枕着金丹期的肩膀,旁边还蜷缩了个小团子。

    画面和谐,又透着点儿怪异。

    赵霖皱了皱眉,不明白师叔究竟想打量什么,好在与他无关,不必在意。

    他正准备收回视线,夜风忽起,将那筑基期弟子半遮住脸的青丝吹起了一瞬,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庞顷刻落在眸中。

    赵霖倏地睁大眼睛,淡漠面庞露出几分惊愕。

    “沈香哥哥”

    他想要确认,当即快步走了过去,身后蓝萧生唤了一声,赵霖置若罔闻。

    叶冰燃皱了眉“师弟怎么了”

    蓝宗主道“朝清凌方向去了,我们也去看看。”

    正说着,发现宁润辛先一步到了。

    剑宗这边动静,很快吸引到其他人的目光。

    众人只瞧见赵霖来到清凌处,放了背上长剑,在两名弟子面前蹲下身,细瞅了瞅其中一个后,一向波澜不惊的脸庞露出几分狂喜,“沈香哥哥,你怎会在如此”

    清凌弟子集体懵逼。

    剑宗弟子看清赵霖叫谁哥哥后,更是恨不得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又双叒叕他妈是沈六六

    沈流响一动不动,周玄澜捂着他耳朵施了隔音术,此时他在万籁俱静中睡得正香。

    对外界一概不知。

    周玄澜看向赵霖“他叫沈六六。”

    两人曾在出宗历练时有过来往,加上同为仙宗弟子中的佼佼者,彼此都算熟悉。

    赵霖说“在我这,就是沈香。”

    周玄澜眉梢一挑,眸光瞥向枕在沈流响膝盖上的小脑袋,微眯起眼。

    叶冰燃看着熟睡中的人,不由沉下脸。

    师祖论道,不多做参悟,反而倚着旁人呼呼大睡,若是门内弟子,他定要训斥几句,但清凌中人,便轮不到他管了。

    叶冰燃道“你认识他”

    赵霖道“与师兄说过,曾遇见了位贵人,就是他。”

    叶冰燃拧起眉头。

    赵霖提起过,他来自南州乡野偏僻之地,本一生与仙道无缘,幸而年幼时遇见了位贵人。

    那贵人教他一套剑法,助他来到剑宗。

    赵霖参加入宗试炼时,体内没有半点灵力,与同辈相差甚远,全凭使出的那套剑法,让师尊看出他有习剑天资,收他为徒。

    整个历程,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叶冰燃怎么也没想到,师弟心心念念许久的贵人,就是面前这少年,还是师叔挂念寻找多年的人。

    赵霖虽迫不及待叙旧,但见沈流响在休息,不好打扰。

    索性盘膝坐在对面,托着下巴,直勾勾看他。

    宁润辛也顺势坐下,投去目光。

    周玄澜不置一词,仅指尖轻微一挑,将沈流响几缕青丝拨下,遮了大半张脸。

    于是气氛瞬间诡异起来。

    剑宗弟子不约而同选择装死。

    剑宗人才济济,但在修真界扬名立万的,屈指可数,上一轮是叶冰燃和宁润辛,这一轮是独苗赵霖。

    谁曾想,未来要挑剑宗大梁的三个人,如今就有俩跟沈六六纠缠不清

    剑宗弟子心如死灰,唯一一点安慰便是叶冰燃,从小生活在宗内,一无贵人,二无历练遇见救命恩人。

    只有他救别人的份。

    虽说救回一朵烂到骨子里的桃花沈仙君,但至少是被惦记的那个,能给他们些安慰。

    比起剑宗弟子百转千回的复杂思绪,清凌弟子这边就简单多了。

    四个字瑟瑟发抖。

    被剑宗里的宗主,剑尊,宁师叔,赵师兄等一起盯看,即使处在他们视线边缘地带,也冷汗直冒。

    哪里见过这阵仗

    而引发这幕的当事人,被脸庞发丝挠的微痒,轻动了动脑袋,发顶在周玄澜颈侧蹭蹭,寻了个舒适的地方,继续呼呼大睡。

    “你在哪见过他”宁润辛问。

    “南州。”

    宁润辛“细说。”

    “师侄出生在南州一个小国,是个四处流浪的乞儿,八岁那年遇险,得了一位少年相救。”

    赵霖目光隔着一帘青丝,落在沈流响脸庞上,露出几分怀念。

    少年一袭青衫,说叫沈香。

    那时赵霖未见过修士,也不知这片大陆原来如此广阔,还有修真者这般存在,只当沈流响是话本里的神仙,于是唤他为神仙哥哥。

    这称呼把少年逗乐许久。

    从白天笑到晚上,乐呵完后,教了他一套剑法防身。

    赵霖当时虽年幼,但也意识到眼前这个是能改变他命运的人,他想起话本里流传的仙人降世,收徒授业,于是求对方收他为徒。

    青衫少年毫不犹豫拒绝了。

    “当师尊有什么好,还得替徒弟收拾烂摊子。若是师兄那般的,倒是省心,若是我这般的,怕是想提早飞升一走了之。”

    赵霖听得糊里糊涂,但心底明白,这人是他唯一的机会。

    幸好少年不急着走,在那地停留了许久,每日遥望远处一座遮天蔽日的大山。

    夜间,赵霖曾问他在看什么。

    少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篝火,跳跃火光落在白皙面容,唇角微翘,“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

    赵霖不解。

    于是他指向远处大山,解释道“福宝之地,其中必有好东西。”

    赵霖见惯杀人夺宝之事,急忙道“那哥哥不快去抢,被旁人夺了怎么办。”

    少年莞尔,将枯枝扔进火堆,拍拍手站起身,“不急,时机未到,还要等些时候。”

    这一等,就是半月。

    这期间,少年成天躺在一颗苍天古树上。

    枕着手,曲起一条腿轻轻晃动,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混在风吹树叶发出的簌簌声中,一派悠闲自在。

    赵霖每日就做三件事,在树下练剑法,寻野果子饱腹,挑选最好的果子给树上的人。

    半月后。

    青衫少年从树上跃下,说探险寻宝的时间到了。

    赵霖脸色瞬间惨白,颤声问,能不能收他为徒。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少年还是说不,他就得彻底绝望了。

    最后,青衫少年还是拒绝了。

    不过,他没急着走,而是在地上画了个法阵,又掏出数件法器摆置。

    “既然你在剑术有天赋,又心智坚定,我便送你一程,”

    他掏出数百颗灵石,边顺阵中纹路摆放,边开口。

    “算时间,北仑剑宗即将招收新弟子,我用法阵直接送你去仑华城,能不能拜入仙宗,便是你的造化了。”

    赵霖绝望中又重燃希望。

    他立在法阵中,千言万语落在嘴边却一字未落,只目光紧盯阵外的人,将其音容牢牢印在心底。

    立在路边的青衫少年,手枕后颈,嘴里叼了根狗尾草,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玩。

    微风轻拂乌发,少年莞尔。

    “有缘再见。”

    赵霖从回忆中醒来,盯着沈流响的睡颜,忍不住想触碰,但手伸到一半便被拦住了。

    周玄澜脸色难看到极致,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把他最后一次拒绝你成为徒弟的理由,再说一遍。”

    赵霖收回手,见周玄澜面色有异,便又重复了遍。

    他记得,当时青衫少年咬着狗尾草,一脸嫌弃的撇嘴,“徒弟是个麻烦,我这人最讨厌麻烦,收徒什么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沈流咳咳,沈香这辈子都不会收徒的”

    周玄澜脸色惨白。

    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师尊收他为徒,心底极为不乐意,所以那些年才不一直搭理他。

    原来师尊讨厌徒弟。

    所以其实师尊最讨厌他了么。

    周玄澜脑中一片空白,体内灵力都乱了套,捂住沈流响耳朵施的隔音术瞬间消失了。

    沈流响半梦半醒间,隐约听见有陌生嗓音在说话,离他还挺近,“沈香哥哥说最讨厌徒弟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收徒。”

    沈香

    和他沈流响有什么关系

    为何要对着他讲这句话

    沈流响疑惑地睁开眼眸,周围目光登时齐刷刷扫来。,,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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