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唐棠被李素的态度气坏了, 尤其她贬低的人是祁朗。

    “什么人呀”她气冲冲的对着李素的背影说道。

    李素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拉开咖啡馆的门, 又给祁朗和唐棠一个轻视的眼神, 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祁朗拦住了她, “别气了, 不值得，她这样的人早晚有栽跟头的时候，理她干什么”

    “你一点都不生气”唐棠问。

    怎么可能不生气，他最记仇了, 不过现在自己还弱小, 只能记在心里, 哪天再遇见李素，她若过得不好也就罢了, 过得好他也让她过得不好。

    可是这些话祁朗才不会说, 他脸上一片慈悲，宽容大度的摇了摇头，“不气。”

    “真的”唐棠才不信呢, 这个家伙最会装模作样了, 其实心眼比谁都多。

    祁朗笑了一下，也不说真假, 拉着唐棠结了帐, 直接走出咖啡馆大门。

    “不是吵着说要买年货吗”祁朗揉了揉唐棠的头，她今天戴了一顶红色的针织毛线帽，衬得脸上也有了些红润的血色, 祁朗心里欢喜，笑了笑道，“走吧，趁着今天有时间，咱们一起去买”

    五点多，外面的天已经擦黑了，菜市场还没有关门。

    唐棠也起了兴致，将李素那个眼睛长在头上的经纪人抛在脑后，“走，今天我们都辛苦了，过年好好犒劳自己一下。”

    说好好犒劳是真的，因为祁朗一下子三万块的收入，他们在菜市场买了大手笔的买了二十斤猪肉，十斤牛肉，还有十斤的猪肉让老板做成腊肠

    购物总是使人心情愉快，除了掏钱的时候，有一点点心疼之外，其他时候，俩个人都沉浸在买买买的快乐里面了，虽然买的只是过年需要的年货。

    签约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两个人商量着，他们先不急着签约了，等把娱乐圈里那几个公司打听清楚了，再去签约吧。

    要不然他们两个一头雾水的，被人坑了也不知道。

    这个年，是他们两个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年二十九，祁朗还在剧组里呆到十一点才回来。

    导演紧赶慢赶，终于把年前的拍摄任务大致完成了。

    两个主角此时也没有任何优惠待遇，只能留在横镇，不过周泽海公司当然不会放过这一卖惨的机会，硬生生的在春节各大热搜里杀出重围，年二十九围脖头条还挂着周泽海横镇路透类似的热搜，他的粉丝在底下都哭嚎着宝宝真敬业，宝宝辛苦了。

    知道了周泽海是什么样的人，这些骗骗粉丝的热搜，祁朗和唐棠连扫一眼的意愿都没有。

    三十那天，他们按照平日里的生物钟，爬了起来，一大早就有炮竹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农村还没有禁染烟花炮竹，听说这里有个习俗，年三十放炮能将一年的霉运炸散，来年赢个开门红。

    祁朗和唐棠没有买炮竹，就借着别人家的炮竹声，沾点过年的喜气吧。

    早饭按照他们家乡的习俗，是要吃饺子的。饺子唐棠昨晚就包好了，外面温度零下，包好的饺子放在窗台上，刚好保鲜。

    两个人吃过热腾腾的饺子，也没事做，干脆个人做个人的事情，唐棠拿着电脑不停的码字，祁朗抱着手机背靠着墙看电影。

    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静谧的气息，“啪嗒啪嗒”键盘的敲击声回荡在小小的出租屋里。

    年夜饭当然要丰盛，只有他们两个人，唐棠和祁朗也整出了六道菜，祁朗还拿出两瓶啤酒，虽然到最后他不让唐棠喝凉的，只自己喝了半瓶就嫌难喝放在一边去了。

    电脑上同步直播放着新年联欢玩会，唐棠给家里人打电话。

    周美丽很快就接了，问她决明子收到了没有。

    过年快递很慢，决明子唐棠昨天才拿到，好大的一包，里面还有些中草药包。

    “那些中草药，是我找后家湾那个老中医开的，泡脚的，听说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去他那里开药泡脚。”周美丽道，“你不是要送人家东西吗那些在路边摘的决明子不值什么钱，我就去让老中医开了些药，你看看能不能送。”

    周美丽说得颠三倒四的，唐棠却听懂了，乡下人实在，觉得那些决明子拿不出手，就想办法去找当地有名的中医，让他弄了些泡脚的草药包，因为他的这种草药包卖得比较好。

    唐棠听了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周美丽又交待两个人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每次打电话，她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却也是最恳切的期盼。

    唐棠答应的好好的，让她注意休息，不要干重活，又给唐康康聊了几句话，让他好好学习。

    打过电话，唐棠才叹息一声。

    祁朗问她怎么了。

    唐棠耸耸肩，伸出手想要祁朗抱。

    祁朗心里顿时软软的，抱住了唐棠，摸着他的头，问她，“怎么啦怎么突然想撒娇了”

    若是以往，唐棠肯定会觉得不好意思，可是今天她在祁朗怀里点点头，就是想撒娇了。过年两个人在外，只有彼此依靠着，这半年以来，两个人都很不容易。

    想到刚来时他们两个坐在拥挤的绿皮火车上，那副憧憬的心情，以及初到横镇时的迷茫不安，每不保夕担心吃不饱饭

    别人的善意，帮助，嘲讽，奚落，冷漠一幅幅面孔在唐棠眼前闪过，最后都变成祁朗每天回来精疲力尽还要扯出来的微笑。

    “老公，你辛苦了。”唐棠酸着鼻子说道。

    她很少喊祁朗老公的，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她喊一句，就让祁朗心里充满动力与感动。

    祁朗这个时候没耍活宝，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的老婆才辛苦呢，我再辛苦都没关系，只要我老婆不辛苦就可以了。”

    唐棠蹭了蹭祁朗的xiong膛，“我老公是全天下最棒的老公。”

    祁朗接着道，“我的老婆才是全天下最好的老婆”

    两个人你夸我我夸你，又变成了互相夸对方好的日常，你说你的老公好，他说他的老婆好，到最后两个人又哈哈的笑作一团。

    不管这一年过得如何，是心酸还是幸福，这一年还是结束了尾声。

    伴随着十二点钟声的敲响，遥远的地方放起了烟花，新的一年终于来了。

    时间过得很快，过了年三十，大年初二祁朗就要去剧组了。唐棠要到初六才上班，这几天在家里除了码字，她就呆在家里做决明子枕头和枕托。

    枕套她用的是细棉布，缝合了两层，针脚细细密密的。因为周美丽寄来的决明子实在很多，有大半袋子，她又多做了一个，让祁朗到时一起带到剧组，送给吴导演，吴导演也帮了祁朗不少。

    到了年后初九，两个老师才一前一后来到剧组，他们的戏份已经不多了，拍完这部戏，他们说不定又要很久时间才出来拍戏。

    祁朗知道了心里不舍，虽然才短短两个月时间的相处，可是在吴满新和王艳芳身上，他学到很多。

    最重要的是，吴满新对他有知遇之恩，不管是他的好心指点，还是顺手把他推荐给吴导演，让他有机会出演莫凌云这个角色，对祁朗来说都意义重大。

    吴满新和王艳芳，是祁朗碰见少数的，把他这种没名没姓的小群演，依旧放在眼睛里看的老师。

    收到祁朗的礼物，吴满新和王艳芳都有点感慨，不管礼物贵贱，起码证明了祁朗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尽管吴满新和王艳芳也没求过祁朗感谢，可是一点点小善意收到对方的认可与感恩，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感觉到很温暖的事情。

    吴满新当即就把枕托放在脑后，一股青草般的清香味从枕托里穿了出来，决明子枕头受到许多人的欢迎，不是没有道理，靠着它，鼻尖萦绕着青草的气息，脖子被细小的颗粒按压着，真的很舒服。

    “很不错啊，这个礼物我就收下了。”吴满新笑着说道。

    “吴老师你喜欢就好，决明子是我岳母在山上摘的晒干了，枕头是我女朋友一针一针缝的，不费什么钱。”祁朗趁机说道。

    果然，听了这话吴满新说，“都是野生的决明子啊，你这小女友针线功夫挺好的，线脚真密。”有记忆力他那辈儿的人缝出来的感觉。

    祁朗笑，王艳芳拿着盒子里的草药包，又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岳母担心你们嫌弃决明子枕头不值钱，特意找我们那里的老中医配的泡脚的草药。”

    “怎么会不值钱心意最重要。”吴满新说道。

    几个人正说着，吴导演过来了，“你们聊什么呢”

    “小祁给我们送的枕头，你也有。”王艳芳把手里的枕头抬了抬，对着吴导演说道。

    “我也有啊”吴导演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一时还有些新奇。

    吴导演过来了，就表明马上要开饭了，果然，不久后就有饭盒送进来，祁朗沾了光，也吃上比群演的高上一档的盒饭。

    吃饭时，王艳芳想起年前祁朗说起的签约的事情，就问道，“不是有人找你签约吗现在怎么样了”

    祁朗听了这话，表情低落的叹了一口气，“没签上，老师你说对了，她可能就是逗我玩的。”

    祁朗将那天签约的事情讲了一遍，吴满新听了直皱眉头。

    他对祁朗说道，“娱乐圈里人心险恶，这种坑还是有很多的。你现在还不算正式进入娱乐圈，以后还要更小心一点。”

    祁朗听了点点头。

    吴导演也听到这件事情，他对演艺圈的了解，要比两个前辈多，想着皱了皱眉问道，“你说是谁想签你的啊”

    “李素，吴导演你认识吗”祁朗道，“名片上写的是乐娱的经纪人。”说着祁朗拿出手机，从手机壳里将那张名片拿了出来，递给吴导演看。

    “是她啊。”吴导演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幸好你没有签约，这个人我有所耳闻，是乐娱的没错，但她手下的艺人，没少被她坑，正事不好好做，只想用歪门邪道的方法上位。我在几次宴会上，都遇到过她带着不同的人，就想把手里的艺人推销出去。”

    吴导演的话点到为止，可是在座的都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

    这样的事情在娱乐圈层出不穷，潜规则这种事情，有些你情我愿的还好，最怕是那些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向往着名利场，自认为自己长得漂亮，有才华，被人骗着签了卖身合同，一辈子都折在里面了。

    “这样的事情没人管吗”祁朗问了一个很天真的问题。

    这个问题把吴导演逗笑了，他哭笑道，“怎么管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成年人的世界里也有很多无可奈何，你管的了一个，管的了成千上百个吗”最令人寒心的是，你以为自己正义的出手帮助，好言相劝，在有些人眼里你是阻止她走登天梯的障碍。

    这个世界上有努力奋斗苦苦坚持的人，也有忍受不了寂寞喜欢走捷径的人，吴导演刚出校门的时候，也热血过，后来还不是被现实浇灭了那股冲动。

    祁朗听了也沉默，他叹了一口气，见周围的三个人都沉默下来，提出那个疑问，“那李素为什么要坑我，我跟她没冤没仇，以前甚至也从来没有见过她。”

    这个问题让王艳芳听了冷哼一声，她笑嗤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恶心人干恶心事，谁知道那些恶心人怎么想的。”

    她性格似乎就是这样，吴满新听了她的话立即打断了她，“老王，年纪大了还这么嫉恶如仇，我看你是年轻时候还没有吃够亏。”若不是她这张嘴巴口无遮拦，也不至于从一个影后混成现在这个模样。

    王艳芳冷哼了一声，听了吴满海的劝导，还是止住了想从嘴巴里脱口而出的话，憋过头坐在一边闷声不吭。

    吴导演显然也知道王艳芳年轻时候的事情，他看了一眼王艳芳，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可能知道为什么李素会盯上小祁了”

    “怎么说”吴满新皱眉问道。

    “要说起这个事情，还是怨年前我那侄女过来探班。”吴导演说道，“那个时侯安安说他不喜欢周泽海，想要当小祁的粉丝。这句玩笑话被周泽海听得清清楚楚，他当时就在我们身后，听见安安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若不是我听见动静，也不会发现他来过。”

    “不至于吧。”祁朗不敢相信。

    吴导演像看“年轻人就是这么不知人心嫌恶”那样看他一眼道，“周泽海那个人心眼小，刚出道的时候也吃了些苦头，他在音乐上的才华是有点的，可是一直被人打压。因为安安的关系，我以前对他印象还算不错，谁知道最后他也走上那条路。也许是被压抑久了，得志就猖狂，他的经纪人以前是李素，后来火了之后就换了。我估计李素会盯上小祁，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

    吴导演压低声音说着，他心里也有一些愧疚，幸好祁朗没有签约，不然他岂不是间接害了一个人的前途。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猜测，但除此之外，谁也想不通李素为什么会出现在片场，还特意找上祁朗，想要让他签那份卖身合同呢

    “周泽海这个人小气，你还是小心一点。”吴导演对着祁朗说道。

    “我看他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多久了。”王艳芳还是忍耐不住，一脸不屑地说道，对于周泽海那样的人，她最是看不起。

    相处久了，就会发现王艳芳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即使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还是蹦达久一点吧，我这部戏就靠他背后的人了。”吴导演苦笑着叹息道。

    这句话让祁朗也跟着笑了起来。

    按理来说，这部戏还真的要靠周泽海来带动收视率了，谁让他是现在最当红的流量小生呢或许他的数据有些虚红，但大家还真奈何不了他。

    如今的娱乐圈里越来越浮躁，流量小生小花快速的崛起又快速的衰败，挣快钱好像成为了这个行业的一个趋向。

    尤其最近这几年，好的电视剧越来越少，演员报价越来越高，有时候一部剧的投资，有一半落尽演员口袋里，当然这里面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可是娱乐圈里这种现象实在是令人心浮躁。

    不止演员浮躁，整个行业也十分浮躁。

    你想拍一部好的电视剧，却没有人给你投资，想要拉投资必须顺着投资商的意愿安插一些人进来。那些人要么靠着营销与虚假的流量，炒的火热，要么是与投资人有不正当交易或者是借着人情安cha进来的，很不巧的是，吴导演拍的这个电视剧，两个主角都是这样的人。

    吴导演每天拍得心力交瘁。

    他不想拍一部好的片子出来吗他也想啊，可是没钱想屁。

    说出来都是苦，哪怕心里厌恶周泽海不敬业，耍大牌，演技差的跟狗屎一样，吴导演还是希望他不要那么凉得那么快，起码要等到这部片子播出去之后。

    不过，想让他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有些东西，哪怕里面腐朽化脓了，表面还必须保持着一副繁花锦绣的模样，人人都拼命的维持着这个名利场该有的尊严，把这团糟污捅开的人，反而会成为被整的哪一个，舆论与话语权都掌握在资本手里，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周泽海今天不出所料的又卡戏了，一场哭戏被他演的像是笑一样，吴导演发火也没办法，最后只能找来眼药水，让他不要做任何表情，镜头拉远之后，这场戏才算过了。

    祁朗站在人后，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嘴角突然扯出一个笑。

    他垂下眼睛，一如既往的走到他常呆的那个角落，继续干着在别人眼里枯燥，乏味，徒劳的事情，好像不知疲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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