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从林间传出的说话声可把日和坊吓了一跳。
那尖锐的指责直指缘一,字字掷地有声,听得日和坊迷之心慌。她急忙四下扫视了一圈,可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啧……这就有点古怪了。
日和坊记得那个声音离得不远,完全是近在咫尺的距离,怎么这会儿就找不到来源了呢?
那个声音义正言辞地说缘一是“负心汉”……这不会是真的吧?
日和坊越想越觉得奇怪,偷摸摸地看了缘一一眼。
缘一依旧是那副冷静的表情,丝毫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微微抬起了头,视线落在了一颗杉树的树枝上。日和坊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在深绿的枝叶间,站着一只黑漆漆的乌鸦。
此刻夕阳消失已经消失在了地平线的边缘,四下昏昏沉沉的,乌鸦那一身玄黑的羽毛几乎快要和昏暗的天色融合在了一起,唯有系在脖颈上的那条红色布带依旧显眼。
日和坊一下就注意到了,系在乌鸦脖颈上的布条,与缘一的羽织是同样的颜色。
她忽然想起来了,先前她也遇上了一只会说话的乌鸦。
难道刚才嚷嚷着“继国负心汉”的,就是这只小小的乌鸦吗?
不等日和坊想明白什么,缘一忽然开口了。他看着这只乌鸦,唤出了它的名字:“小黑……”
“我才不叫小黑!”
鎹鸦炸毛了。
“我去年就和你说过了,我不喜欢你取的这个名字!我的名字,我自己会取的!所以别再这么叫我了,知道吗继国负心汉!”
缘一抿紧了唇角,看着鎹鸦,而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日和坊看了看缘一,又看了看枝头的乌鸦,心里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破案了,刚才在嚷嚷着的就是这只乌鸦。
不等她继续深究它为什么要把缘一称为“继国负心汉”,鎹鸦就开始自顾自地倒起了苦水。
“你就算要退出鬼杀队,起码也要和我说一下啊!居然一声不吭地就丢下我走了,连一句告别的话都不和我讲。你知道吗,我整整飞了三天才追上你的脚步!你说,你是不是负心汉!”
缘一眨了眨眼,把鎹鸦的话在心里反复琢磨了好久。
“我……”
分明抛出了问话的那一方是鎹鸦,可它却根本不给缘一任何自我辩解的时间,甚至连开口的机会也狠狠夺走了,毫不犹豫地打断了缘一未尽的话语。
它继续恶狠狠地控诉着:“从你加入鬼杀队的第一天起,我就跟在你身边了!好几年了——我都陪了你好几千个日夜了!结果呢?你就这么把我丢在鬼杀队了?”
说得实在气极了,鎹鸦在枝头跳个不停。
有好几次,它都想要直接飞到缘一头上,狠狠地啄他几下以泄气。但它努力忍住了。
然而控诉还没完。
“从成为你的鎹鸦的那一天起,我就说了,我会一直跟在你的身边,保证以最快的速度把所有和鬼有关的信息传递到你这里。鬼舞辻无惨出没的情报也是我告诉你的,对吧?”
“没错。”
“可你却连一句道别都不和我说,就这么走了,把我独自丢在鬼杀队!”话题又绕回来了,“你说说,这是人干的事吗!”
听着鎹鸦的这一长串严厉控诉,缘一不自觉垂低了脑袋。他时而会附和着鎹鸦的话点一点头,看来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确确实实给鎹鸦那脆弱的小心灵造成了难以逆转的伤害。
等着鎹鸦抱怨累了,缘一这才缓缓开口。
“对不起,我没有来得及和你道别。”他的语速很慢,说出的话语也平淡,但却是出于真心,这一点谁都听得出来,“你是隶属于鬼杀队的鎹鸦,而我如今已不再是鬼杀队的一员了,所以……”
“谁和你说我是属于鬼杀队的了!”
鎹鸦第不知道多少次打断了缘一的话。
它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昂首挺胸,仿佛有几分骄傲似的,说:“既然我说过会一直待在你身边,那我当然就会履行我的诺言。我可是继国缘一的鎹鸦啊!”
听到这话,缘一的表情并无任何惊讶,但实际上他确实是有几分惊讶。在听到鎹鸦先前的狠厉指责时,他当真以为它是为了好好地骂自己一顿所以才出现在了这里。
可现在看来,它分明是为了对自己说出“我是继国缘一的鎹鸦”这句话,所以飞回到了他的身边啊。
想到这里,缘一的目光也不由得柔和了几分,向鎹鸦抬起了手。
鎹鸦飞下枝头,一如往常般停在了他的手臂上,任由缘一轻轻抚摸着它的小脑袋,将缘一的所有道歉都收进了耳中。
日和坊可没想到,缘一大人居然会一本正经向自己的鎹鸦道歉。
这一幕实在是有几分可爱,日和坊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一声笑把鎹鸦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了。它缩回小脑袋,紧紧盯着日和坊,一会儿往左挪挪看看,一会儿又跑到了右边瞧瞧,小爪子在缘一的手臂上踩得啪嗒啪嗒响。
如此这般看了许久,它才问。
“这个小萝卜头是谁啊?”
想到这还是和鎹鸦的初次见面,日和坊忙向它躬了躬身,露出甜甜一笑,简略地说明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哦——”鎹鸦眯起眼,“是帮忙解决无惨的啊。我知道了。”说着,它又转头看向了缘一,“虽然你上回不小心让无惨跑掉了,但没关系,我会再一次帮你找到无惨的藏身之处的!”
“嗯。”缘一微微颔首,“谢谢。”
“不过,在寻找无惨之前,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鎹鸦用爪子挠了挠脑袋,“您的锻刀师钢铁塚先生有事要同您商量,希望您能去村子里见见他。不过,他好像也不怎么着急,说您可以晚一点去。”
缘一点头:“我知道了。”
“锻刀师?是为您锻造出了这把刀的人吗?”
日和坊眨了眨眼,目光落在了缘一挂在腰间的长刀。
不久前在灶门家做客的时候,在寿子小姐说想要再看一次缘一那绝妙的剑技时,缘一曾抽出了他的刀。日和坊记得,那刀的刀身是红色的。
能锻造出那样美丽的刀,想必一定是很厉害的刀匠吧。
“没错。钢铁塚先生可是很厉害的人物!”鎹鸦替缘一回答了起来,“正好刀匠村离这里也不远。缘一大人,我们还是先去一趟刀匠村吧。”
想了想,缘一同意了鎹鸦的建议:“这样也好。”
既然是与日轮刀有关的事宜,那确实是尽早确认完毕比较好。
从灶门家出发,约摸走了一个黑夜与半个白天,刀匠村出现在了眼前。
锻刀师钢铁塚坚原的家坐落在村子的最深处,因着偏僻的缘故,格外得寂静。这让从钢铁塚家里传来的打铁声与火焰声显得格外得清脆纯粹。
还没有走近钢铁塚家,日和坊就停住了脚步。
“那个……我还是先回避一下吧。”她摸了摸垂下的一缕发梢,“总觉得您和锻刀师之间的话题很重要。我就在这里等着您,好吗?”
缘一回头看着日和坊,想了想,没有拒绝。鎹鸦在飞下缘一的肩头,也主动提出了在这里等缘一。
它主要是怕日和坊独自等着会寂寞——以及害怕自己会打扰到缘一与锻刀师之间的重要对话。
今天太阳不怎么好,风也有点冷。日和坊在河边坐下,鎹鸦则是停在了一块小石头上。
彼此之间沉默了一会儿,鎹鸦忽然开口了。
“我想好我该给自己取什么名字了。”
日和坊坐直了声,满脸惊喜:“咦,真的吗?”
在来刀匠村的路上,它就一直在苦恼着名字的事情了。这会儿总算是想出来了,日和坊都不禁为它感到高兴。
当然了,鎹鸦自己也得意得很。
它挺着胸膛,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首先,我的名字会有一个‘柱’字。我很尊敬、也很仰慕鬼杀队的柱,所以想要将这个字放进我的名字里……哦对,你还不知道什么是柱吧?”
一脸困惑的日和坊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她对于这个时代,还有好多好多的未知。
“鬼杀队的柱,是顶天立地的存在。只有至高的剑士,才会被赋予‘柱’的名号。但单字不太好听,果子通常还会再取呼吸法中的一个单字,组合成为柱的名称。”鎹鸦解释着,“打个比方,使用炎之呼吸的炼狱大人,他是所有使用炎之呼吸的剑士中最强的那一个,所以就成了鬼杀队的炎柱。”
“是这样啊……”
日和坊了然般点点头。她听明白了。
“那么,缘一大人之前也是柱吗?”她好奇地问鎹鸦,“我知道我知道,缘一大人使用的是日之呼吸!这样的话,缘一大人就是鬼杀队的日柱吧!”
“缘一大人不是柱。”
鎹鸦摇头,系在脖颈上的红色布条也随之晃荡了几下。
“为什么呀?”日和坊不解,“缘一大人不是很厉害吗?”
“咕……”鎹鸦开始支支吾吾起来了,“对于这件事吧,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前任主公大人原本是想要授予缘一大人‘柱’之名的,可是缘一大人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了?”
面对日和坊的追问,鎹鸦有点恼了,嘎嘎地嚷着:“我不是说了我不知道了嘛!再说了,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才不是‘缘一大人为什么没有成为日柱’——我们正在讨论的,是我取名字的事情啊!”
“哦……对对对。”
日和坊回过神来了,急忙把话题给重新扯回到了正规上。
“所以你想取个什么样的名字呀?”
“咳咳……”鎹鸦清了清嗓子,“我的名字里会有一个‘柱’,这已经确定了。但一个字的名字不好听。正好,我刚才听到了锻刀师打铁的声音。用小锤子将坚硬的铁一下一下锤成锋利的刀,给了我灵感。我啊,也想要成为一只如同钢铁般坚强的鎹鸦!”
“哇……听起来好棒!”
“哼哼哼。”
鎹鸦更得意了。
“所以,我取的名字是……”
日和坊满怀期待:“是……?”
鎹鸦扬起脑袋,小眼睛中蹦跶出明亮的光彩。
而后,它大声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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