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阳谋

    “二哥,好巧,你也是来找林妹妹的吗?听说二哥前阵子受了点伤,如今伤势如何了?听说父亲这次下手有些重了,二哥可是天天都要让你屋里的袭人给你擦药呢!”贾瑾一见到宝玉就开始提宝玉前阵子挨打的事情。

    宝玉想到贾政那几下下了死力气的板子,他的屁股就有些隐隐作痛,要不是袭人去请了老太太过来,他老子估计是要打死他了。

    不过想到神仙般的黛玉,宝玉又觉得自己的这点伤痛仿佛轻了些,他腆着脸上前道:“瑾弟也是来看林妹妹的吗?”

    贾瑾有心想不回答,只是他眼珠一转,答道:“听闻林妹妹从小就受林姑父教导,这不我新近寻了一本孤本,便想送过来与林妹妹品鉴。”

    这理由当然是贾瑾临时想的,要不然他贸贸然的来拜访总归对黛玉的名声有碍。虽说贾敏可能也会在,但男女七岁不同席,他虽不看重这些,却是不想让人抓住把柄来攻讦黛玉。

    宝玉看到贾瑾身后站着的敛秋怀里抱着的木盒,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他今日伤势好了一些就急急的要来寻黛玉玩耍,哪想到来拜访人是要带礼物这一茬的。

    贾瑾还以为宝玉会就此知难而退,哪想宝玉是个脸皮比城墙厚的,他巴巴的上前道:“孤本典籍,也便让我瞧瞧,我们正好与林妹妹一起品鉴品鉴!”说完抬脚就进了梨香院的院子,他这一番操作,让他身后的贾瑾咬牙切齿,他算是低估了他这位二哥的厚脸皮了。

    虽是对宝玉有万般不满,但是他也紧接着跟了进去。

    梨香院内,贾敏正跟黛玉说起林如海,他们已经到贾家快一个月了,除了刚到贾家时收到一封林如海的书信,后来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了。而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到年节了,往年过年时都是他们一家人在一起,今年却独独缺了一个林如海,不说贾敏黛玉不习惯,就是一向有些畏惧林如海的林粲都在问父亲何时能过来与他们团聚。

    两个人正忧心时,却听下人来报,贾宝玉和贾瑾来拜访贾敏。

    贾敏听见宝玉的名字下意识的就想要回绝,只是听见他后面还跟了一个贾瑾,这下反而是有些犹豫了。

    贾敏下意识的动作黛玉也是注意到了,黛玉人虽小却通透,她轻扯贾敏的衣袖,小声说道:“两位哥哥来或许是有什么事情,那位宝玉表兄虽然无礼,但那日我们不过初见,许是他当日失言。再说毕竟是母亲家里人,我们不去见也不好。”

    既然黛玉这么说,贾敏便也没再说什么反驳的话,只是出门时还是叮嘱了黛玉要离宝玉远些。

    两人到了外间的厢房,宝玉和贾瑾已经在这等着了。见两人出来,宝玉下意识迈步就想往黛玉的方向去。贾瑾身子一歪,往前迈了一步,正巧挡了宝玉往前冲的身子。

    贾敏看见宝玉的动作微一皱眉,但终归没有说什么。

    贾瑾给贾敏见了礼,宝玉这才想起贾敏也在,赶忙也跟着行了礼。贾敏这时才问起两人过来的目地,贾瑾倒是没有藏着掖着,只说起自己得了一本散鹤山人的孤本典籍,想着林如海也是好此道的此中高手,黛玉指不定也是喜爱这些的,便送过来给黛玉瞧瞧。

    话里话外虽说是因为林如海喜欢,贾瑾才送过来给他,但是贾敏和黛玉都知道,这不过是个由头。林家几个人都知道比起林如海,黛玉才是那个更喜欢研究孤本典藏的人。

    而黛玉听见他的话,小脸也微微有些发红。

    贾瑾这边说完,宝玉就想接上去与黛玉谈话。哪想贾瑾说完这些就要告辞离开,这下宝玉便也不好待着了,只好也恹恹跟着要起身。

    两人正要离开时,贾瑾却忽然转头对黛玉说道:“妹妹若是想念林姑父的话,不妨好好读读这本书,指不定何时你读完了,林姑父也就回来了。”

    说完,带着一步三回头的宝玉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宝玉的情绪明显有点不乐意,他有点抱怨道:“瑾弟怎么不在林妹妹处多待一会儿啊?我们也好跟林妹妹讲讲话呀!”

    贾瑾觑了他一眼,并没有作答。宝玉脚步一停,嘴里嚷嚷道:“我今日是一定要去跟林妹妹说说话的!她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儿家,何苦终日学习那些经书礼仪,也不怕移了性情。我若与她谈论些诗词曲赋,她必是喜欢的。”

    宝玉说完转身就要回去找林黛玉,脚步刚迈开,却不妨听见身后贾瑾阴测测的声音:“二哥说的那些诗词曲赋指的可是你书房箱箧里的那几本?”

    宝玉一惊,下意识回道:“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什么并不重要,不过你说若是父亲知道了,二哥可想好什么说辞了?这袭人这次能请来老夫人,下次就不知道会不会那么好运了!”看到宝玉越来越惊恐的神色,贾瑾那份不爽稍稍缓解,他继续道:“二哥,你说我若是你,现在首要的事情就是回去处理掉那些东西,毕竟连我都知道你那点小秘密了,父亲哪儿怕是······”

    贾瑾故意将话头截下一半,任由宝玉猜想。宝玉平素最怕的就是贾政,想到他书房里的那点小私藏若是被贾政发现了·····,宝玉完全想象的到贾政的怒火。

    宝玉这下是不敢往黛玉哪儿跑了,他有些慌乱的就要往自己屋里走。

    贾瑾见他要走,还故作好意的提醒道:“二哥,你最近还是多读些书好,虽说我们都知二哥性情。但是你也知道父亲那脾性,保不成他突然又起了兴致过来考校你,二哥还是多准备准备的好!”

    宝玉被贾瑾这一顿忽悠,心里又记挂着事儿,哪里还听得进贾瑾的劝告,只匆忙答应了几声就告辞离开了。

    不说宝玉后来回了院子那好一番的折腾,只是或许真有些被吓到了,又加上原先受的板子还没有好透,宝玉当日回去夜里便烧上了,闹得他那院子又是折腾了几天。

    等宝玉离开后,贾瑾才施施然的往他自己的院子去。站在他身后一直安静的敛秋这时才说道:“三爷为何要提醒宝二爷读书上进?”

    贾瑾哼哼道:“不过是提醒个一二两句的算不得什么,毕竟他也是我二哥不是!他若有几分前程,总也有人记得起我对他的这番良苦用心不是?”贾瑾的嘴中虽然说着为宝玉好的话,神情上却满是嘲讽的样子。

    他刚才与宝玉的对话自认无可挑剔,完全就是一副弟弟为兄长好的模样,且他对宝玉的一番劝说还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他想到了整治宝玉的办法。

    宝玉的前身神瑛侍者不是想要下界体会下与女儿家们的一番儿女情仇吗?行,只是单单体会这些哪里够呢!宝玉不是最厌恶四书八股,最恨那些追逐科举考试、经济仕途的禄蠹之人嘛,他便让他成为他最恨恶成为的人!让他多体会些人生的愁苦,也不枉他来这世上一遭了!

    贾瑾心中的小心思不足与别人道也,但是可见的宝玉将来的日子是要不好过了。

    黛玉这儿自从得了贾瑾送过来的孤本后,心中就老想着贾瑾离去时说的话。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赶忙让雪清去取了书来,也没理会雪梅的打趣,只接过了书本细细的检查起来。

    这时一张薄薄的纸笺从书中掉落下来。黛玉捡起一看,眼眶立时就红了。

    洁白的纸上,清隽整洁的写着几个字:姑父安好,不日归京,妹妹勿念!

    黛玉牵挂的事情有了答案,在贾家的日子就更好过了,再加上有贾瑾时不时的关怀照拂,眼前的黛玉就有了变化,性子也变得跟在林家时差不多的样子,有了这个年纪女孩子该有的灵动生气。

    日子很快就到了年后,林如海那里也传来了消息。自从徒晏清到了扬州后就展开了一系列雷厉风行的手段,林如海这次也是奉了明旨督办,两人合作起来,倒是让整个江南官场都为之一震。数位官员下马,几个大盐商也被抄家法办。徒晏清办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倒是让被迫站队的林如海都有些敬佩起来。

    林如海既要帮着安排押解那些人进京的事宜,又要与圣人派来的人交接公务上的诸般事宜,因此才拖到了这个时间。期间虽然也受到了二皇子和六皇子的阻碍,但徒晏清早有准备,虽是小有波折,但两人总归有惊无险的到了京都。

    此时距离林黛玉的生辰也没有几天了。

    林如海与徒晏清回了京自然是第一时间进宫向圣人汇报,不说圣人当时如何的生气,又如何处置二皇子和六皇子一党的人。

    只说林如海从宫中回了贾府后,他顾不得歇息就到了贾史氏院里。此时贾史氏房中,贾敏黛玉姐弟并其他的几人俱在,宝玉原本也是在的,只是被贾瑾威逼利诱的拖到了外头去迎接林如海。

    众人正在谈话间,丫头来报说是大老爷二老爷亲带了林如海来向老夫人问安。贾史氏忙要人去请,林如海进了内室,因内里还有女眷,远远的他便停了脚步,只遥遥的向贾史氏问了安。

    贾史氏自是对他一番嘘寒问暖。

    场面上的话说完。林如海就提出此行的目的,他要接贾敏以及黛玉姐弟回林家了,毕竟林家在京都也是有府邸的,如今林如海回来了,倒是不好再寄居在亲戚家了。

    贾史氏一听自是要开口挽留的,她心中有些小心思还未与贾敏好好说道。只是林如海主意已定,贾史氏虽有心想要再留人一段时间,却也不好驳了林如海的面子,只是说若她以后想要接黛玉姐弟过来暂住,林如海可是要肯的。

    林如海自是满口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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