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对当今圣人怎么看?”贾瑾没有回答林如海的话,反而转过头问他。
林如海一噎,下意思的回道:“圣人当然算得上一位明君,只是如今却是······”
林如海的未尽之言被贾瑾说了下去,“圣人年岁大了,越发的栈恋权势,义忠亲王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若不是圣人为了平衡朝中的势力,也不会养大了二皇子和六皇子的胃口,以至他们将手都伸向盐政那边!”
“若不是这次事情闹大了,以圣人过往的作风,怕也是会私底下处理掉这件事情,并不会打破如今朝上的局势。说到底,这便是圣人的帝王之道,只是姑父却被无辜牵连罢了。”
林如海一直被掩盖的伤口就那么□□裸的被揭开,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想起过往的种种,他不是不心寒的,他自认作为臣子已经尽到了为臣着的本分,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在不牵连到他的家人的情况下。
林如海的脸色黑的犹如锅底,贾瑾觑了眼他的脸色,面不改色的继续道:“姑父,怕也是看出我贾家的隐忧了。先不说我西府这儿,就东府那几位,只怕以后的下场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林如海点头,他自是知道两府的情况的,虽说两府还挂着国公府的名头,内里却是虚空了。宁国府袭爵了的贾珍不过三品的威烈将军,偏生这家从上到下就没几个好的,生活奢靡放荡,府里那点子的腌渍事情连府外的百姓都知道,可想而知宁国府有多么的不堪了!
听说东府那几位去岁还在圣人的几位皇子中挑挑拣拣,与倒台的二皇子和六皇子都有接触,早先义忠亲王之事也似乎有插上一脚。如今两位皇子倒了,才见他们消停了些,但谁能料得到他们什么时候又出来闹腾。
林如海心中不屑,但想到荣宁两府同宗同族,他心中又不免叹息。
荣国府这边虽说好些,但他那位岳母作风奢侈,喜好排场、府中长幼不分,偏生他岳母还宠着那个宝贝疙瘩蛋,反而是对贾瑾这块璞玉不上心,也不知他岳母是个什么眼神。
林如海心中腹诽,若是还没有能够力挽狂澜撑起贾家门庭的人出来,怕贾家倒下也就那么几年了。
“可是这跟你结交四皇子有什么关系?”林如海看着贾瑾镇定的眼神,似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就从座位上站起,指着贾瑾问道:“你,你是想博那······从龙之功?”
“可是你就如何认定,那人就是四皇子殿下?”问这话时,林如海隐隐压低了声调。
“您比我更了解圣人,如今圣人年岁渐大,身体已是大不如前了,也是时候考虑储位的人选了。如今二皇子和六皇子俱是已经没有一争的可能,剩下的几位皇子也就四皇子和九皇子了。九皇子虽已成年,但他自小养在甑妃身边,被娇宠着长大,心机谋略都有所欠缺,且他身后的甑妃和甑家都不是能坐的住的人,若是他坐了那位置,怕是会受母族掣肘。”
“四皇子就不同了,他没有母族扶持,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圣人。您说,若是圣人既想要保全自己的身子,又想要再这个位置上再坐上几年,他会选哪位皇子合适?”贾瑾的一番分析头头是道,让林如海竟然没有反驳的话语。
“那照你的意思,圣人怕是会选择禅位给四皇子?”
贾瑾点头。连林如海这种老狐狸都想不到圣人会将皇位禅让给四皇子,更何况是其他人了。
“我与四皇子结交也不过是想以后四皇子登基为帝后,因着我的缘故,能对贾家多些宽恕罢了。”话峰一转,贾瑾似感慨的加了一句:“只是,若是靠我与四皇子那点薄弱的交情,我贾家的下场怕还是会不太好!”
林如海这次到没有接话,他就觉得这小子说话说一半留一半,总还有几分未尽之言。
见林如海没接话,贾瑾摸了摸鼻子,倒也没卖关子继续说道:“听说如今四皇子管着户部的钱粮,只是这几年秋粮欠收,国库也似是不太丰厚,你说若是我们能帮四皇子解决这个忙,这功劳总能救我贾家一些人命吧?”
“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法子?”
“敢问姑父,可知户部欠银一案?”贾瑾语不惊人死不休。
“那不过是早前圣人体恤下臣生活艰辛,允了他们可向户部支取一笔钱财以做急用罢了!你们贾家以及我林家当年都是借过一些的,只不过是跟着朝中的风向罢了!”
本来他们林家也是簪缨世家,当初林家也是有爵位的,只是传到了林如海这一辈没了,他才走了科举入仕的路子。虽说那时并不缺这点银子,只是朝中众人都是这样行,他们林家便也跟着借了些。
“那您可知户部如今的欠银有多少?足有五千万两白银,抵了国库大半的银子。”
“怎么会?”林如海惊讶。户部的欠银竟然会有如此之多。
“圣人体恤老臣,即使现今国库吃紧也未加催逼,反倒是有些老臣借着与圣人的交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户部支取银两,可是很让四皇子头疼!”
话说到这份上,林如海有什么不懂的。这事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只需有个领头还银子的人即可。
可是偏偏从哪里找这样一个人?林如海想到了什么,他看向贾瑾,“你是想由贾府牵头去还欠银?”
“正是,这样即可解了四皇子的难题,也可稍稍缓解我贾家以后的困境!虽说,家中可能会因短了银钱而艰难个一两年,但也好过将来一家子都没了性命。”
林如海皱眉,“你父亲他们会同意此事吗?”
“这事就要请姑父帮忙了!若是由姑父提出,阐明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想我伯父和父亲必是会肯的。至于祖母虽说会心疼那点子钱财,但若是我父亲好好向她说明,我想祖母也必是会同意的。”
听见贾瑾这番安排,林如海心中赞叹,只是面上还是摆上些不满,“哼,你倒是连我也用上了?”
贾瑾嘿嘿一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林如海也没有拒绝,“这次帮了你也成,总归这欠银还是要还的,只是贾家那边你还是要做番安排才是。”
两人又在书房谈论了一会,贾瑾这才告辞离开。
次日一早,林如海便去了一趟贾家。贾政原还惊讶林如海的拜访,他算是有些惧了他这位妹夫了,只是林如海这次来的目的,还是把他吓了个半死。贾政几乎是着急忙慌的带着林如海去了贾史氏院子,几人加上后来赶到的贾赦在贾史氏那里密探了许久。
等林如海走后,不多时,贾赦也面色铁青的从贾史氏院子离开。贾政则是面色苍白的最后才走,而贾史氏因这事没几天就“病了”。底下的下人有些不明所以,但明显见府中气氛的压抑,于是眼见的都安生起来。
踏青节后不久,贾瑾与徒晏清又在香茗阁中见了一面。
这次见面,徒晏清倒是难得的情绪不错,贾瑾也是知道其中原因。三日前,他那位一直无所事事的伯父向圣人上了一道折子。这折子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关于贾家欠户部银两一事。
贾赦的折子倒是也上的委婉,只说这几日一直梦见老父。梦里贾代善痛斥他的种种行为,又谈起昔日与圣人的君臣之情等等。最后又讲到贾家曾经向圣人借的银钱,虽说是圣人体恤,但如今国库空虚,做为臣子当为圣人考虑,应该还清银钱云云。
贾赦这折子一上,自是让圣人感动非常,也让圣人想起了与代善的昔日情谊,于是便允了贾赦的所求。
有了贾家起头,其他的人就算再不情愿,也要考虑起了归还欠银一事。虽说这些人对贾赦这突兀的行为十分不满,但偏生贾赦的理由有理有据,这折子又是在踏青节后上的,众人不免就联想到了些鬼神之事,于是对贾赦这混不吝的行为也没再计较,只考虑起了归还自家欠银的事。
这时徒晏清向圣人建议,让一些实在是困难的臣子可以适当延迟归还的欠银的日子,这一波的操作,无形之中也为徒晏清得了不少的好名声,因此这段日子,徒晏清的心情一直不错。
贾瑾正想说几句讨巧的话,冷不丁的却听见徒晏清说了一句:“你们贾家还欠银一事,你这小子许是也出了些力吧?”
正想着如何回答,又听他说道:“罢了,四叔算记下你这份情了,过段时间四叔便送份大礼给你!”
贾瑾还在思考他口中的“大礼”时,徒晏清又冷不防的问了一句:“你说那些家境普通人家里孩子为何会与他们父母更亲近?”反而他们这些天家子孙却是父子缘分浅薄?
贾瑾倒是被徒晏清这没头没尾的问话搞得一愣,他反驳道:“这与家境有何相关,不过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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