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情形律川已经不愿去回想,他在众人好奇打量的目光下松开牵着高大男人的手,登登地跑过去,等他站定,三日月恰好弯下腰,宽大的绀蓝色衣袖落在他身体两侧,下一瞬,律川被抱起。
走了一段路,他正好累了,小孩子懒散的一面暴露出来,压根不考虑形象,没什么负担地趴在自家付丧神的怀里。细嫩的臂膀圈紧三日月,下巴搭在他的肩颈上。三日月宗近没有带护甲,挂在他身上倒也没有不适。
三日月的嘴角凝出一抹无声的笑意,右手托着他,左手连着衣袖一同盖在年幼审神者的背后,光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头。
这副对自己的刀全然依赖的样子,落在在场其他刀剑男士的眼中,各个有了别样的情绪。
审神者乖巧地依偎在怀里,幽蓝的眸子里的新月似乎有微光一闪而过,他不着痕迹地将这个本丸里的人扫视一遍,后言笑晏晏:“抱歉,我家主人还小,给你们添麻烦了。”
信浓藤四郎笑道:“没什么,不过要保护好自己的大将啊。”
乱藤四郎道:“对呀,人类小孩子很脆弱呀!”
加州清光瞅了眼没什么动静地小孩,平白无故生出一股郁闷:“你不会照顾的话,交给本丸里其他细心的同伴啊,这回幸好遇到我……”他若晚了一步,那个人类孩子不死也得残。
听罢,三日月的笑意敛起,仍是温和的模样:“本丸中暂且只有我……不管如何,我确实没尽到照看好他的责任。多谢你们。”
只有他一个……其中的不合理太显然,可三日月不再多言,他们不便多问。再说了,他们自身都难保,哪里有余力去操心别人家的事。
律川打了个哈气。
三日月拍拍律川的背,小孩子好像又困了,在他怀里一直没动过。见状,他提出告辞。
“请等等。”烛台切光忠拦住他们,从五虎退的手中接过两个大苹果绕到三日月的背后,递给困得不行的律川。
熟悉诱人的苹果香萦绕在鼻间,律川立马来了精神,迟疑地盯着。烛台切光忠把苹果塞在他的手里,用沉稳好听的声音道:“初次来做客,我们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请收下吧。”他的话很有水平,把律川的误闯说成做客,把被惦记的苹果当做给客人礼物,既维护审神者的尊严,又照顾到小孩子的情绪,可谓十分体贴。
去别人家,主人给了东西,小孩子一般要看家长的脸色才敢收。律川小朋友本能地望向唯一的大人,见三日月没有反对后,抱着苹果软乎乎地道谢:“谢谢叔叔!”
烛台切光忠不自然地停了下:“不用谢。”第一次被叫“叔叔”,感觉有点奇怪。
“那么多谢了。”深蓝色的眼眸并未多加在烛台切光忠的脸上停留,三日月带着律川回去,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后,众人从失神中回来。
大和守安定看加州清光依然对着门发呆,凑近他跟前说:“别羡慕了,他是别人的审神者。”
“谁羡慕了?!”加州清光拒不承认,“我就是好奇他真的可以照顾好小孩吗,那可是三日月宗近啊!”
生活能力八级伤残的三日月宗近啊!
在别的本丸过得几乎是祖宗的日子!
你让他烧饭?让他给小孩穿衣服?
虽然他们本丸没有这振令许多审神者梦寐以求求而不得的刀,但他们有所耳闻啊!
大和守安定一愣,接着摸下巴:“嗯,的确让人担心。不过,轮不到我们操心。”
加州清光沉默。
半晌,大和守安定听见背后的声音:“你说,我们还有机会吗……?”
机会?大概接近零。
没有审神者,时之政府不给指派,不用出征远征,残留的灵力殆尽,不用几天他们该会褪去人形,留下刀剑本身吧。
大和守安定仰望橙红晚霞,晚风在他们发间吹拂。
霞光由亮转深,化为深沉的黑暗。
夜间,乌云在皎洁的月色中穿梭。律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他不停揉着睁不开的眼睛,一个颀长的身影走近,借着烛光,狩衣上的暗纹清晰可见。那人的手按住律川乱动的小爪子,接着一个热帕子敷在他脸上,轻轻地擦拭。
温度舒适,毛孔舒张,律川的瞌睡虫消失的一干二净,拉住要去洗帕子的三日月,问:“你没有去睡觉吗?”
三日月将帕子扔进水盆,嗓音在夜下有点喑哑:“多亏了姬君,我已经睡够了。”
律川拍拍被子,义正言辞:“你不能讳疾忌医,怕治疗就不要受伤。”还有,不要欺负我穿裙子就故意叫我“姬君”。他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抿紧唇一脸严肃,小大人的模样差点把人逗乐。
“哈哈,那小主人必须也要对身体负责,不是吗?”
“我有注意,没有逞能。”三日月眉峰一挑,表情不变,不做应答。律川思索几秒,不甘愿地承认:“好吧,下次用灵力我会小心。”
大量消耗魔力会对身体造成负荷,何况是未发育的小孩子。在没有其他途径下,食物和睡眠是回复魔力最安全、最缓慢的方式。
暖黄的烛光映在墙上,照出的影子奇形怪状。三日月重伤的景象历历在目,律川捏捏手心,动动脑袋瓜。就算他超凶地叮嘱,可战场上瞬息万变,影响战局的因素太多,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不受伤。况且,他对所谓溯行军知之甚少,每当他问起,三日月仅会寥寥数语敷衍过去,导致他目前的信息没啥更新,无法给出有用的意见(他这个没经验的战五渣就算知道了估计也没什么好意见)。
可是,如果能在受伤时自动防御呢?
律川拽出挂在脖子上的链子,红色的圆珠作为吊坠。他取下红珠子,递到三日月的手心:“这个给你。”
“是护身符,借给你的,千万别弄丢了。”
*
游鱼在本丸的池内四处游动,垂柳拂过无人的廊桥。朝阳升起,为本丸内的亭台楼阁蒙上一层金光。
昨夜醒后,近凌晨才勉强睡着。早上熹微的晨光流走,律川再次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
三日月不在,没有东西吃。
律川计算下变身需要的灵力,做顿饭的时间,剩下的力量基本不足以支撑,于是歇了心思,坐在门口等他。
一等就等到午后,三日月安然无恙地回来。
律川泪眼汪汪地抱着对方的大腿,觉得牛郎等织女都没他等得痛苦。
“你怎么才回来,我要饿死了!”
“抱歉,下次不会了。”三日月抱起腿部挂件,压下律川的头顶翘起的头发。
律川则记起什么,急忙观察他的面容、手臂。三日月从容地放下衣袖,不紧不慢道:“多亏了主人的护身符,我没受伤哦。”
那就好,看来没有触发自动保护程序。律川心道。
三日月此去毫发无伤,回来的时间比他预计的晚,他本计划早上回来,谁知敌人不强却难缠,心中急切但只他一人无计可施。战局之中,最是急不得,不可意气用事。待歼灭溯行军后,匆匆与当地人换了食物,一刻不停地赶回,仍是晚了。
眼眸半阖,羽睫垂下,律川抓着烤鱼看过来时,他又是如皓月般华美,夜樱般绚烂,似乎无论何人何事都不能将他拉下凡尘。
沉浸在美貌中的律川晕乎乎的,什么吃鱼喝汤,通通抛到了脑后。完蛋了完蛋了,做小孩的时间越长,逐渐变成小孩子的思维方式了。
突来的敲门声将律川的理智唤醒,继续吃鱼。三日月起身,十几分钟后,他慢悠悠地回来了。
“是隔壁送来的寿司,吃吧。”
当律川吃完,睡下,绀蓝色的身影又消失在花雨下。
三日月外出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无法如以前,稍加手段便能控制耗费的时间。他遭遇的敌人也是愈加危险强悍,应对须比往常加倍小心。
是因为他的战绩太好了吗,所以圆盘指派他的任务难度大了起来。
“那可多谢你看得起我了……”
笑意不减,杀意凛冽,刀光四溅。
…………
“什么?!我不去!”超大的童音响彻水榭,惊得水底的鲤鱼游得更欢。律川插着腰气鼓鼓地斜视三日月,一副说什么我都不听的架势。
“哈哈哈,可以说说为什么吗?”绀蓝色的付丧神目光柔和地注视律川,瞳色在光照下显得深沉。
触及不可捉摸地新月,律川背过身,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我才不要寄人篱下。”
什么吗?莫名其妙地来一句送他去隔壁本丸居住,请那边的刀剑男士代为照看他。
他不够乖吗?
律川瞅了眼树下惨遭祸害的杂草和正新鲜着的土坑,扭脸,认定了全天下不会有比他更乖的小孩了。
“姬君?”三日月故意用这个称呼叫他,吸引他的注意力。
“哼!”
为什么要突然把他放到别处呢?难道是嫌弃了?
头顶的重量打断律川的胡思乱想,干燥的手心揉了揉他的头,五指梳理着打结的发丝,音色比四月的微风都温柔:“没有嫌弃,也不是累赘。只是……我无法确定下次回来的时间了。”
律川一僵,旋即听懂了,却不愿意接受:“我可以一个人啊。”他皱起眉头,委屈巴巴道:“万一我被欺负了怎么办……”
“哈哈哈,他们不会欺负你的。”
“那可说不准。”
“这个。”三日月的指间捏着圆润的红珠子,正是律川给他的护身符。
律川愣住:“你知道了?”
三日月但笑不语。他自然知道了,昨夜大太刀横扫而来,他闪避不及,一道红色的光笼罩他,圆形的护盾出现在眼前,挡住一瞬的危机。那一刻,他就明白审神者借用给他的,是保命的武器。
三日月既然知晓红珠子对审神者的重要性,便不会继续保留。护身符能轻而易举地挡住大太刀的攻击,有它在审神者的身边,无疑多了一层保障。三日月低头,牵起幼童的小手,恰好撞见他眼中的不安。
“放心,他们本丸的灵力几乎消散的一干二净,你去了能延缓他们散去身体的时间,他们不敢对你不利。”
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天早上,荷叶上的露珠还未消散,烛台切光忠打开门,第一眼瞧见了上次爬树的小孩,背着个挎包,腮帮鼓得像只青蛙。
年幼的审神者不如上次友好,他还没说话,就送上一记冷哼。
三日月宗近:“哈哈哈哈……那就麻烦烛台切殿你多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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