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个趔趄，差点被荀滟拍河里去，他回头瞪了荀滟一眼，“师父，你出来做什么？”
荀滟找了个石头坐下，看向顾亭山，“为师先问你的。”
少女的一双眼睛明澈的仿佛天上月，顾亭山不自觉盯着愣了片刻，被荀滟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才回过神，“我睡不着，出来坐坐。”
荀滟白他一眼，“赶紧回去，外面这么冷，明儿受凉了又耽误练功。”她说着，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你就是为了不练功，所以故意把自己冻病！”
顾亭山：“……我有病啊？”
“现在没有，冻着冻着就有了啊！”荀滟一脸哭笑不得，“让为师怎么说你好，这般不爱练武当初为何非要跟着二毛凑热闹。”
“谁说我不喜欢练武了，不是，谁说我是为了故意要把自己冻病。”顾亭山叹息道；“你不懂，我是有心事，睡不着。”
荀滟皱眉：“怎么了？读书读不明白？没事，勤能补拙。”她实在想不到顾亭山还能有什么别的心事。
顾亭山斜她一眼，摇头，“不是。”
荀滟盯着他的侧脸，想了半晌，“我知道，是不是师父白天说你你不高兴了？”
“你哪天不说我？”顾亭山凉凉道。
荀滟：“……也是，那你到底怎么了？”
“既然是心事，就是不能说与别人听的。”顾亭山随手从旁边拾起一颗石子扔到河水里，问荀滟：“你又为什么到这儿来？”
荀滟双手托腮，“我也睡不着，想出来透透气。”
“为何睡不着？”顾亭山转头看她，荀滟这种性子，竟然也有睡不着的时候。
“有心事。”荀滟学着顾亭山的样子道：“你别问，心事就是不能说与别人听的。”
顾亭山：“……”
他站起身，拂了拂衣衫上的尘土，“太冷了，回去吧。”
荀滟坐着没动，“你先回去吧，我坐会儿。”
“一起走，你冻病了谁教我练功。”顾亭山垂眼看着她。
有些事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荀滟出来走了走，被冷风一吹，心里的闷痛已经好多了，于是也站起身，正这时，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荀滟和顾亭山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
片刻后，顾亭山轻咳一声，“走吧。”
荀滟跟在他身后，坏笑两声。
到周奶奶院门口了，顾亭山才叫了荀滟一声。
荀滟回头看他。
“二毛哥要走了。”少年轻声道。
荀滟恍然大悟，原来心事在这儿呢，是怕毛峰走了他一个人没个依靠。
她抬手在顾亭山肩上拍了一下，“为师在，没人敢欺负你。”
顾亭山默然片刻，在心里叹息一声，抬步离开。
荀滟回到自己屋中，想到顾亭山的心事，自己作为他的师父该为他打算一番，但还没想出个头绪，困意袭来，便睡了过去。
次日，毛峰去镇上买东西，顾亭山说他受了风寒，今日不想练功，他三天两头称病，荀滟也懒得计较是真是假，每个月给他三次机会，这次是本月的第三次，她便没管他，自己在院中练了两套拳。
虽然这些功夫就跟刻在骨子里似的，但她还是经常练习，生怕哪天不留神把这些记忆都忘了。大徒弟秦树说过，她的这些功夫至少有十来年的功底。
因此，关于她的年纪，村子里的人众说纷纭，看样貌像是十五六岁的，但也有人说她已经是二十出头的老姑娘了。
说她二十出头的，大多是年轻姑娘们，顾亭山说那些人是因为不想让她嫁入好人家，毛峰要去找那些人算账，被荀滟拦住了。
她本就不想嫁人，随他们说去。
周慧娘不知何时出去了，中午才回来，一进院子就嚷嚷道：“荀滟！你昨晚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去了？真是不知羞耻！”
“我昨晚就是出去走了走。”荀滟瞥她一眼，“你给我好好说话。”
“你别装了。”周慧娘说着跑进屋中，“奶奶，昨晚荀滟到河边和人私会，张家姐姐看得真切。”
周奶奶皱眉，“此事当真？”
“真的，现在村里都传遍了。”周慧娘拉着周奶奶道：“这样不知羞耻的人奶奶你可不能再收留她了，白脏了咱们周家的门庭。”
荀滟慢悠悠走进屋，“不知张家妹妹看到的是我与谁私会？”
“大半夜的，张姐姐也未看清。”周慧娘道：“不管是谁，你都是个不老实的。恶心死了！”
荀滟往炕上一坐，不慌不忙问：“张家妹妹家住村口，大半夜跑河边做什么？”
“张家姐姐说她是有心事，到河边走走。”周慧娘怒道：“荀滟你就别强词夺理了，赶紧收拾包袱滚出白石村。”
荀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年头心事真多。
周奶奶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周慧娘，对荀滟道；“你年纪确实也不小了，若真有此事，就把那人说出来，奶奶替你上门说亲。”
“奶奶你……”
荀滟老实道：“昨晚睡不着，去河边坐坐，正好碰上了小山，他因为二毛要去当兵，有些忧心，我二人便说了两句话。”她说着扫了眼面色铁青的周慧娘，“奶奶要真给我和小山说亲，别说我俩不同意，其他人也怕是不答应吧。”
周慧娘一听事关顾亭山，更生气了：“胡说！你别想拉着小山哥哥！”
荀滟对周奶奶道：“我去把事情说清楚，很快回来。”她说着拉起周慧娘，一起出了院子。
张家姑娘还在村口摆弄是非，周围一圈人听得津津有味。
“我早就说荀滟是个不老实的，平日借着教功夫的由头缠着小山哥哥，如今又与其他男人半夜幽会，昨晚他们就在河边，啧啧啧……简直不堪入目。”
这姑娘从前是全村最漂亮的，村里的少年郎都喜欢围着她转，荀滟来了以后，许多少年郎被转移了注意力，想跟荀滟学两招，张姑娘自觉被冷落了，一直想找个机会对付荀滟，把她赶出村子。
“一看张家妹妹就没经验，河边没遮没拦的，冷风嗖嗖，在那儿幽会委实太冷。”荀滟面不改色叉着腰站在人群外，“咱们村子里那么多幽会的好地方，做什么偏偏选那里？”
她话音未落，张家姑娘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那，那我如何知道。”
荀滟笑着扫了眼看热闹的众人，“瞧瞧，张家妹妹许是在河边呆久了，都受凉了。”
“我没有。”张姑娘嘴硬。
“当真？我昨晚在河边都冻得要死，张妹妹这般娇弱居然没事？”荀滟睁大眼睛。
“你们瞧，她终于承认她去河边了。”张姑娘自以为抓到话柄，得意道。
“谁还规定了不能去河边？张妹妹你自己不也去了么，可我怎么没看到你，哦，想起来了，你是躲在大石头后面了，只是那个石头只能挡住大半个人，你们……”荀滟话说一半，坏笑着扫了张家姑娘一眼，她轻易不跟姑娘家动手，免得别人说她欺负人。
正这时，顾亭山慢悠悠走过来，少年凤目一扫众人，笑道：“听说有热闹，我来瞧瞧。”
“小山哥哥，荀滟昨夜与人在河边私会，真是丢死人了。”周慧娘忙站到顾亭山身边。
顾亭山惊讶地看向荀滟，“我昨晚亲眼见你进得院门，莫非你又出去见别人了？”
荀滟坦然道：“昨晚在河边说了两句话就冻得半死，哪儿还敢出去。”
“我想也是，”顾亭山颔首，他说完看向面色有些不好的张家姑娘，“张家姐姐你今日身子如何，大石头后边冷，下次换个地方，听说李大哥今日也受了风寒。”
张姑娘闻言脸色立刻变了，“你，你胡说？”
众人都好奇地看着顾亭山，这关李大哥何事？
顾亭山不答，只是含笑对周慧娘道：“你与张姑娘不是最要好么，还不让周奶奶给她和李大哥开些药，先治疗风寒再补补身子。”
“你你你！你血口喷人！”张姑娘面色通红。
荀滟：“对呀，这种事可不好乱说的，张家妹妹你快发誓这辈子死也不嫁李大哥，如此便可自证清白了。”
顾亭山忍笑，点点头道：“师父说的没错，张姑娘若是想证明顾某血口喷人，发誓便是。”
张姑娘红着眼睛盯着荀滟和顾亭山，半晌，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推开众人跑走了。
围观众人一半跑去看张姑娘和李大哥的热闹，剩下几个与荀滟不对付的姑娘家，纠结地留在原地。
她们既想看荀滟的笑话，又怕真的听到昨晚与荀滟私会的人是小山哥哥，那样她们就连个盼头都没有了。更何况她们也不相信顾亭山那样斯文俊秀的美少年能看上荀滟。
周慧娘瞥了眼抱胸站着的荀滟和不知什么时候蹭到她身边，站得规规矩矩的顾亭山，正想说让大家赶紧散了，却见一人从村口跑了进来，是县衙里负责传话的小吏。
那小吏挑了挑眉，“哟，都在这儿呢。正好。”他清清嗓子，严肃道：“太子薨逝，天下同哀，三日内不得作乐，不得嫁娶！”
众人闻言都不由惊了一下，但这种事情离他们太远，震惊过后就剩下好奇，“太子还年轻，好端端怎么就……？”
有人忍不住问道，那小吏冷着脸，“这种事也是你们能知道的？”他说完转身就走。
众人于是议论起来，荀滟也想凑过去听，被顾亭山拉了一下，“师父，我这几日身体不适，不想练功了。”
荀滟这才注意到少年脸色不太好，皱了下眉，“怎么了？走走走，回屋师父给你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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