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奶奶,怎么没瞧见荀滟,人呢?难道也跟小山一样,被山匪抢了去?”
荀滟报官后,官府先是把白石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了一遍,没有找到顾亭山,后来又上山去找,三日后缴了一窝山匪,山匪头子承认是自己杀人劫财,直接把顾亭山扔到了山崖底下。
对此,除了荀滟,全村人都信了,大家也只能感叹一句孩子命薄。
官府说由于周围驻兵都调去打仗了,有不少山匪趁机作乱,让大家平日注意安全,看好自己家中的东西,没事别出门走动。
因此,过了好几天才有人发现,荀滟不见了。
天气渐渐热起来,周奶奶摘了许多艾草,分给村子里的人。
老人淡淡笑了笑,答道:“她找到家人,前几日便回家去了。”
“什么?她不是什么都忘了么?怎么找到家人的?”
“他家在哪儿?是白石镇上的人家吗?”
村民闻言不禁好奇起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不是镇上的人,很远呢。”周奶奶不疾不徐道:“听说是凉州府的大户人家?”
“凉州?那么远?”
“是凉州府哪户人家?”
众人更加好奇,凉州府大户人家的姑娘怎么会跑到白石村附近的山上,又是因为什么受伤?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是姓王还是姓李来着?”周奶奶皱着眉回忆,“哎算了,这也不要紧,孩子找到家了就好。”
“我觉得这事儿蹊跷,那户人家别跟当初的王师爷似的,看上了荀滟的容貌,骗他去做小老婆的。”立刻就有人怀疑起来。
“有可能,不过这回荀滟跟着去了……”有人意味深长道:“咱们村眼下不太平,荀姑娘兴许是随便找个人家避难去了。”
“是啊,横竖她的徒弟也都不在了。”
先是收了仨徒弟给自己做靠山,前两个徒弟各奔前程,第三个徒弟也死了,荀滟竹篮打水一场空,呆在白石村自然没什么意思,只好再谋生路。说什么被家里的仆人碰巧遇上,不过是个幌子,她自己主动凑上去的也说不好。?
“了不得……这姑娘忒有心眼儿了。”
周奶奶听着众人议论,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轻咳一声,“滟滟不是那样的人,你们莫要乱猜了。”
“周奶奶,您就是太好心了!白养活她三年,最后人家拍拍屁股走人,您什么好也没落着!”
周慧娘在周奶奶旁边坐着,帮着大家分艾草,眼前却不自觉浮现出一包白花花的银子。
周慧娘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听周奶奶说,够她们再买好几亩地的。这银子现在就放在他们家柜子里,是荀滟走之前偷偷留下的。
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了感激周奶奶的救命之恩和三年的收留照料,给些银子也是应该的。只是周慧娘和村民们一样好奇,荀滟是真的找到了家人,还是攀上了高枝儿。
众人散了后,周慧娘再一次没忍住问周奶奶,“奶奶,那天荀滟到底和您说什么了?您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呀?”
周奶奶摸了摸周慧娘的头发,“有些事,知道了不好,她人都走了,以后少提她便是。”
“今年真的很奇怪,先是毛毛哥走了,后来小山哥哥死了,现在荀滟也走了……”周慧娘抱住周奶奶的手臂,“奶奶,我有点害怕。”
“不怕,咱们过几日也离开这里,咱们往南走,找个地方置办一亩地,种点草药,再给你找一个好郎君。”
“我不要,我要等毛毛哥回来!”周慧娘急道。
周奶奶叹息一声,她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但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她越发不安,还是离开白石村为好。
荀家派了两个妈妈四个丫鬟和十来个身手不凡的家将来护送荀滟上京,听他们自己介绍,大部分都是荀滟生母从季家带过来的人,据太太从前的心腹妈妈许妈妈说,老爷十分敬重太太,太太去世后,老爷也都把太太带过来的下人安排的妥妥当当。
荀滟不由好奇,“那父亲为何还要娶西平郡主?”
许妈妈看了眼车厢内坐着的两个小丫鬟,那二人会意,立刻换到另一辆下人坐着的马车上。
许妈妈这才道:“老奴也都是道听途说,老将军去后,咱们家在朝中的处境可谓进退两难,表面战功赫赫风光无限,其实根本做不得主,陛下说是要安抚老爷亡妻之痛,让老爷娶郡主,但谁不知道,中山王不仅没有实权,还因为奢靡荒淫,在朝中名声极差。”
“中山王要不是这般不堪,也活不到今日吧。”荀滟小声嘀咕,顾亭山曾经说过自古以来能臣良将大多没有好下场,有作为有本事的皇亲国戚更是自寻死路。
荀滟从前对这话不以为然,但现在似乎明白了几分。
许妈妈忙抬手,示意荀滟慎言。转而说起西平郡主此人。
“姑娘有所不知,西平郡主六年前就嫁给了永宁侯世子,谁知成亲不到半年,永宁侯世子打马球的时候磕到脑袋,就这么一命呜呼了。郡主与永宁侯夫人不睦,就自己回了娘家守寡。”做下人的不好论主子的是非,许妈妈只是不住叹气,半晌又反过来安抚荀滟,“不过郡主倒是不会为难您,您现在是季家的表姑娘,在荀家只是暂住罢了。”
说起这个,荀滟还是有点不放心,荀贺让她以安国公府小姐季晚晴的身份回京,这种瞒天过海的事情一旦被揭穿,才真的不好收场。“我毕竟是在京中长大的,京城中不少人见过我,大家难道不会认出来么?”
许妈妈端详着荀滟的容貌,笑道:“姑娘长得似太太,表姑娘又是从小送到寺庙中的,京城中没什么人见过,到时候就说表姑娘也长得像太太。”
外甥似舅,侄女似姑,这样说倒也过得去。但荀滟心里始终不踏实。
许妈妈见荀滟神色,以为她是觉得占了别人的身份心里不安,便道:“安国公给表姑娘留下的嫁妆老爷一分没留,早就送到玉佛寺去了,又给那家人重新置办了房子地。不说别的,就表姑娘那些嫁妆,都够她们家吃三代了。”
荀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那就好。”她掀起车帘往外瞧了一眼,对许妈妈说:“在车里太闷,我出去骑会儿马。”
一路上荀滟经常自己驾马前行,许妈妈也不拦着,只是帮荀滟戴上帷帽,“莫要吹坏了脸。”
荀滟抿唇笑了笑,她能感觉到这些下人们是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心里的怀疑、揣度、不安、小心翼翼一点点消弭。
荀滟一行人到长安时,已经是盛夏时分。
吃过午饭,西平郡主先回自己屋中休息去了,荀老太太午觉也不睡了,一面让人去官道上等着,一面让人备下冰镇的茶果和荀滟从前爱吃的点心。
荀贺也一直未走,坐立不安地望着门外,恨不得自己骑着马去接人。
“你也回去吧,哪有姑父在这儿等侄女的道理,容易惹人怀疑。”屋中只剩母子二人,荀老太太便提醒道。
荀贺迟疑片刻,终是站起身,“也好,我先回书房了。”他走了两步,又回身道:“让滟滟好生休息,也不知道她口味变了没有,长安的饭菜可吃得惯……她怕热,让人给她房中多放些冰。”
“你放心,有我照应着。”荀老太太强笑道,看着儿子远去的佝偻背影,心里酸涩难言。
当年的荀家,老将军战功赫赫,镇北营上下一心,儿子儿媳相敬如宾,孙女文武双全,小小年纪就见过大世面,京城上下谁不羡慕。
不过短短三年时间,当年的风光就已经剩了个空架子,儿媳早亡,儿子无奈续弦,好不容易找到流落在外的孙女,却是相见不能相认,荀家上下像是被乌云笼罩着一样,压抑而枯朽。
也不知还要过多久,荀家才能等到扬眉吐气的一天。
没一会儿,二姑娘荀燕琳也到正屋来了,她眉眼随了季氏,身上的病弱之气却随了荀贺,一天到晚眉宇间总是恹恹的,没什么神采。
“听说表姐是在寺中长大的,定是熟读佛法,到时候我可以请教她佛法问题了。”荀燕琳道,季氏去后,她便沉迷于佛法经文,像个垂暮的老人一样,在屋中抄经念佛。
荀老太太把她拉到身边,“上回祖母不是说让你多出门走走么,你怎么不听话?”
荀燕琳五官精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是个瓷娃娃一样,“怪热的,没什么意思。”
“那就来陪祖母说说话,”荀老太太怜爱地摸摸她的额头,说道。
荀燕琳敷衍地点了下头,问道:“表姐要在府中住多长时间?”
“住不长,你父亲已经给她相看了一桩好亲事。”说起这事,荀老太太眼中不禁带了几分笑意。
荀燕琳也不好奇是哪家亲事,闻言只“哦”了一声,便跟老僧入定似的不吭声了。
直到有小丫鬟通传“表姑娘到了”,她才回过神来,起身看向门外。
只见一个穿雪青色襦裙的少女走了进来,她打扮的素净,容貌却格外明艳动人,皮肤似雪,眉眼如画,顾盼间神采奕奕,带了几分英气。
她走路带风,笑盈盈走进屋中,向荀老太太行了一礼,大大方方道:“给老太太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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