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之前，偌大的燕王府就顾亭山这么一个主子，却有几百号下人。
荀滟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发现了，种花的、养鸟的、负责洒扫的，但更多人无事可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天。
顾亭山和荀滟住的院子里，四五个丫鬟加两个小厮，三四个粗使婆子，再加上荀滟带来的许妈妈和四个丫鬟，但为了二人说话方便，顾亭山基本不让他们进身伺候。
“你要那么多丫鬟仆妇又不让近身伺候，不是白浪费银子？”荀滟过惯了穷日子，不像顾亭山这样挥霍，用午饭时，有些不赞同地道。
顾亭山往她碗里夹了一块蜜汁藕，笑眯眯的，“人多了热闹。”
荀滟皱眉，“人多是非就多，你还要费心观他们，不烦么？”她这人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其实喜欢简单清净，见了府里乌压压的人就头疼。
“父皇说我在外受苦了，现在都要给我补回来，他老人家一片慈父之心，我哪里好不答应，皇祖母直接把她宫里的两个嬷嬷给了我，二皇兄送来了两个厨子，上回见卫相，送了我几个丫鬟，别人送的人使唤起来总不顺手，我就又买了几个。”
荀滟一听更头疼了。
顾亭山见她皱着眉，笑了笑，“没事，师父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就问王管家，他是我的人。”
“你的人？”荀滟眯起眼睛看顾亭山，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是龙子的？”
“我娘临死前告诉我的，”顾亭山语气认真下来，“我娘说，是进京当王爷还是在白石村做顾亭山，让我自己选”
荀滟点了点头，把剩下一点米饭吃完，用帕子抹了抹嘴角，“所以你选了进京当王爷？”如果是她，她一定会在白石村自在逍遥的活着，不过顾亭山这种喜欢热闹享乐的就不一样了。
顾亭山摇头，“我一开始是想留在白石村的，但后来发现父皇在找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逃不过去的。”
“你就这么束手就擒了？”荀滟蹙眉。
顾亭山吃饱了，放下碗，去桌边拿了茶壶，给他和荀滟倒上茶，被王爷伺候，荀滟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应，盯着顾亭山等答案。
顾亭山被她严肃的神情逗笑，“既然逃不过去，就回来享受荣华富贵，有什么不好？”
他坐到荀滟身边，侧头看着她，“若不是我回来了，师父可能就要嫁给别人了。”
荀滟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就算我爹把我找回来，也不会这么着急让我嫁人。”她想了想，又道：“不对，若不是你消失了，我根本不会去白石镇上找你，也不会遇到我们家的下人。”
她提起这件事就有点生气，板起脸再一次嘱咐，“下次要离开，跟我打个招呼。”
顾亭山认真摇头，“不会，夫妻一体，以后不管遇到任何事，我们都不要分开。”
荀滟愣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让你打个招呼，别让人担心。”小孩出去玩都要跟家人打声招呼，在荀滟看来，这事儿就这么简单。
顾亭山也不管她能不呢听懂，说了自己想说的话，心里都觉得舒畅，“咱们午睡一会儿，就去王叔那儿吧，晚上在他们家蹭饭。”
提起午睡，荀滟想起来了，“这外间不是有个软榻么，也能睡，咱们以后还是分开比较好。”昨晚洞房花烛，她怕有人盯着，就和顾亭山同床将就了一晚，以后还是分开自在。
顾亭山闻言，惊讶地睁大眼睛，他什么都没说，师父为什么还要分床？
荀滟见他这神情，皱起眉，有些不情愿道；“行吧，让你睡床，我睡软榻。”横竖她不认床，在哪儿都能睡，那个软榻虽然没有床帐，夏天容易被蚊子叮，但谁让她是师父呢，照顾徒弟是天经地义的。
顾亭山听荀滟这么说，纠结地抿着唇，让师父这么快接受两个人同床共枕好像的确不太现实，他不能要求太高了，起码师父还是关心他照顾他以他的感受为主的，他眼珠转了转，说道：“不行，师父您还是睡床吧，我睡软榻。”
荀滟不太相信，今天怎么这么懂事？
“我耳朵灵，外面有什么动静我能听见，毕竟不能让下人发现咱俩分床睡了。”顾亭山迅速想好了理由。
荀滟想了想，点头，“行，”她站起身，去里间把顾亭山的被子抱了出来，“以后记得早上早点起，在下人们进来伺候之前把被子抱到床上。”
顾亭山闻言，像是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答应道：“好。”
荀滟躺到宽敞的大床上，自在多了，午觉睡得十分香甜。顾亭山一个人躺在外间软榻上，揉着腿上的那一片淤青，不由感叹未来的路，任重而道远。
小夫妻不让人进屋伺候，院中的几个小丫鬟不禁议论起来。
“王爷说，让我给他布菜，可如今用饭根本不让人进屋伺候，我如何布菜？”
“我是负责倒茶的，可我今日就倒了一壶茶，刚才要进屋换茶，王爷也不让我进去。会不会是王妃不信任我们，故意不让我们伺候，过几天就把我们打发到别处去了？”
“不不不，”旁边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丫鬟道：“王妃带过来的妈妈和丫鬟也都不能进屋伺候呢。”
不仅院中本来的丫鬟们想不明白，荀滟带过来的两个贴身丫鬟碧桃和红樱也也有些不解，凑到许妈妈跟前，问道：“王爷和王妃到底在屋里做什么呢？一直不让人进去，我们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许妈妈意味深长地笑出几道皱纹，小夫妻新婚燕尔，腻腻歪歪不好意思让人瞧见再正常不过，“王爷王妃自有她们的正事要做，让你们清闲一点还不好？”
碧桃道：“清闲自然是好，咱们姑娘一向不喜欢人近身，但王爷……”她压低了声音，“院子里那么多丫鬟，估计是被伺候惯了的，现在不让人进去，岂不是要辛苦姑娘？”
碧桃是许妈妈的侄女，说话也大胆些。
许妈妈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神秘道：“这是小夫妻的情趣，”她想了想，又吩咐，“从明日开始，叫厨房做一些补身子的药膳。”王爷那小身板，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力不从心，还是该好好补一补。
二人午睡起来，已经过了下午最热的时候，顾亭山和荀滟坐上马车直奔中山王府。
中山王知道顾亭山他们要过来，让家里养的戏班子在水榭上演了一出白蛇传。
这是荀滟印象中第一次看戏，面上的期待和兴奋毫不掩饰，除了一开始和中山王、中山王妃寒暄几句外，之后就一瞬不瞬地盯着戏台。
中山王心说果然如西平郡主所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他看向顾亭山，笑着道：“侄媳妇看得这般津津有味，我们家这戏班子看来是有几分本事。”
顾亭山叹了口气，“哎，她从小在寺庙里长大，冷冷清清的，哪里见过这些。”
中山王打量他一眼，挑眉道：“这是心疼了？”
顾亭山抿唇，“看见她这样，我就想起了我自己，从小在那个小山村里，见过最大场面就是村子里演社戏。”
中山王心中不屑，面上却十分同情地拍了拍顾亭山的肩膀，“哎，说句大不敬的，我皇兄当年确实无情了些。”
顾亭山看了看周围，轻声提醒，“皇叔慎言。”
中山王见他小心翼翼的，反倒有些不快，“本王的府邸，本王还不能说几句心里话了？老实和你说，我皇兄这人打小就这样，平时跟菩萨似的，到了关键时候……”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接着道：“关键时候就有些不厚道了，不像我，虽然妻妾多，但我从来不亏待她们。”
顾亭山连连点头，又给中山王添上酒。
中山王看了眼一旁专心看戏的燕王妃，拍了拍顾亭山的肩膀，“一个男人，保护好自己心爱之人是最起码的，你父皇当年身边多少护卫守着，难道保护不好你娘？”
顾亭山闻言，有些不敢置信地愣了片刻，似乎从来都未这样想过，半晌，摇着头道：“不是的，父皇说他是不得已，不是故意要抛下我娘的。”
说着不信，他的眼神里却写满了慌乱和难过，中山王在心里冷笑一声，傻小子看得出来，自己最大的靠山就是皇上，进京以来一直规规矩矩地在皇上跟前尽孝，皇上对他也是百般疼爱，说着要把以前亏欠的都补回来，好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若让顾亭山知道，自己全心依靠的父皇当年其实是故意抛弃了他娘，他还会这么听话么？
他端起酒杯，“算了，不说这个，喝酒喝酒。”
顾亭山也端起酒杯，唇边还留有一丝没来得及收敛的苦涩，有些心不在焉。
一旁正看戏的荀滟，像是恰好注意到这边的对话，端起酒杯，有些羞涩地走了过来，看向顾亭山。
顾亭山立刻会意，却仍然与她对视片刻，半晌才看向中山王，“我和滟滟敬皇叔一杯，感谢皇叔替我们求得赐婚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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