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亭山在窗前枯坐了一夜,深秋的夜风像是要透过窗户纸把他的心吹出个洞似的。
三年前,周奶奶把她从山上救下来,她那时候遍体鳞伤,几乎已经没气了。全村都以为她救不活了,可后来她不但醒了,还生龙活虎地在村里蹦跶。
白石村一直有几个少年与他不对付,时常找他麻烦,一日,那几人又把他堵在了河边的树林里,要抢他腰间的玉佩,往常遇到这种事,都是秦树和毛峰护着他,但那日秦树与毛峰到镇上赶集去了,他正不知该如何脱身,就见一个穿着粗布裙子的少女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把那几个要欺负他的人打得哭爹喊娘,屁滚尿流地跑了。
她收拾完那些人,拍了拍手上的灰,蹙眉看向他,“你怎么回事啊,就任由别人欺负?”
他愣愣地道:“我打不过他们。”
少女上下扫了他一眼,“打不过就要练啊,你看你,弱不禁风的。”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少女说的红了脸,弱弱反驳,“君子动口不动手。”
少女翻了个白眼,“屁话!怪不得这世上没几个君子,原来都被坏人打死了。”她偏头想了想,“以后打不过就叫我,我帮你收拾他们!”
从那日起,顾亭山就想尽各种办法靠近她,他怕她离开白石村,就让秦树和毛峰去拜师,二人都是有底子的,她果然十分满意,当即就收了他俩当徒弟。
当了她的徒弟以后就能天天和她见面,顾亭山羡慕的不行,没过几天就跑去拜师,却被她果断拒绝。
“你不行,你一看就不是练武的材料。”荀滟说话十分直接,“不如回去多吃点饭,把身体养的健康一些再说。”
顾亭山没有气馁,天天过去求她,在关于她的事情上,他的理智向来不起作用。
荀滟在他的软磨硬泡下,终于答应了收他做徒弟。
她对他很凶,呼来喝去骂骂咧咧,但也对他很好,有她在,村子里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
同样的,有他们这三个徒弟在,村里也不敢有人惦记她了。
他知道自己前途未卜,不该有所挂念,那会成为他的牵绊,也会成为他的软肋。
可是等他意识到时,他早已深陷其中。
毛峰鼓励他去表明心意,他却怂得不行,他心里一直是有数的,荀滟对他,压根没有那个意思。
可当这一切被捅破,他还是忍不住心头发疼,原来真的,一点都没有动心。
“什么?你说你向师父表明了心意?”
秦树一大早来找王爷商议正事时,就见王爷顶着俩黑眼圈,一脸的沮丧。
顾亭山点头,“我书房里的小话本和春/宫被她发现了。”
秦树:“……”昨日好像是他让师父进的书房,“那师父怎么说,她拒绝你了?”
“没有,”顾亭山摇头,“她直接揍我了。”
秦树:“……这,不接受就不接受吧,为何要动手啊!”他说着叹了口气,自家师父这个脾气,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不过师父毕竟是姑娘家,恼羞成怒一时没转过弯儿来也正常。”
顾亭山心说荀滟昨晚那个反应,估计只有恼没有羞,“是我不好,”他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我就不该看那个小话本,我留着那种书做什么啊?”
秦树心虚地别开目光,那几本小册子还是他特地留下来给王爷的,他心说王爷天天守着心上人却不能碰,又才吃了几日大补的药,估计憋得难受,看看小话本纾解一下好。
“那接下来殿下打算怎么办?”秦树不由担心起来。
“我不知道,”顾亭山说:“我不想强求她,一直都想等她动心之后水到渠成地在一起,可她……”他微微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的落寞神色,“她对我没有一点男女之间的感情。”
“殿下莫要难过,给师父一点时间,也许她还没反应过来。”秦树说:“师父在这种事情上比较迟钝,或许是动心但不自知呢?”
顾亭山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对我只是师徒情分,就像对你和毛峰一样,我还不如你俩让她省心。”他顿了顿,有些自嘲地道:“我连徒弟都做的不合格,哪有资格做他心上人。”
“殿下……”秦树皱眉,“您不要这样,都已经守了三年,不能再这种时候放弃啊,再说你们现在又是夫妻,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当师徒相处总归不是事。”
顾亭山似乎没有听进去,而是看向秦树道:“她现在一定很为难,又不知道和谁说,你去看看她,让她不要愧疚,不用管我。”
秦树答应,到了后院却得知荀滟骑马出门去了。
“没有带别的东西,应该只是出去散散心。”秦树怕顾亭山多想,赶紧安抚道。
顾亭山还是着急起来,“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秦树摇头,“师父之前也常一个人骑马出门,不会出什么事的。”
“今日不一样,”顾亭山站起身,“备马,我去找她。”
“这么大的京城,您上哪儿找?”秦树皱眉。
“城西有几家兵器铺子,她该是去那儿了。”顾亭山微微蹙眉,眼中满是慌张。
秦树颔首,“那臣去城南的练武场看看。”
荀滟既没有去城西也没有去城南,而是一路往北,她当时是从这条路进的京城。
今日的天气似乎又冷了几分,寒风瑟瑟,刮得人皮肤生疼,纵使荀滟身体底子好,火气旺,此刻手脚也被冻僵了。
她于是找了家客栈,打算喝点酒暖暖身子。
客栈里人不少,多是进京的商人和举子,因为天气太冷,在这里歇歇脚。
她一进客栈,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关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或惊讶、或好奇、或猥琐。
荀滟却未放在心上,自顾自坐到角落空着的位置上,叫了两碟小菜一壶酒。
酒菜上桌,荀滟刚给自己倒了一杯,就听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姑娘,你是一个人吗?”
荀滟抬头,只见一个身穿白袍的清俊男子站在面前,他对上荀滟的目光,似乎有片刻的失神。
“怎么?”荀滟微微挑眉。
“城外比较乱,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姑娘若是一个人行路,尽量莫要饮酒。”男子见荀滟微微皱起眉,面上有些尴尬,扯了扯唇角,“是在下多嘴了。”
荀滟嗯了一声,神色淡淡,“多谢提醒。”
男子略一迟疑,又道:“姑娘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荀滟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两天是怎么了,不是表白就是搭讪,烦死了!
她皱起眉,“别烦我。”
男子苦涩地笑了一下,欠身道:“唐突了。”说罢,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也是一个人坐着,座位上放着一个包袱,像是个进京赶考的书生。
荀滟不太在意地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这家的酒不算香醇,也没什么后劲,不知道灌了多少水,荀滟喝了一壶,除了面颊微微发烫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正想起身结账,又有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凑了上来,“姑娘,你喝了酒不好赶路,不如就在这客栈中休息吧,我住天字一号房。”
“让开!”荀滟冷冷瞪了他一眼。
中年男人猥琐地笑起来,“脾气还不小,”他说着就要拉荀滟的手,被荀滟一个巴掌扇得后退几步。
“哎,你怎么打人啊!”中年男人立刻嚷起来,冲上来就要打荀滟。
荀滟眼疾手快地握住了那人手腕,就听“咯嘣”一声脆响,紧接着是那男人撕心裂肺的叫声。
荀滟松开他,抬起一脚,把人踹翻在地,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店内客人顿时议论起来。
“这小娘子好身手。”
“看她穿得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地如此凶悍?”
老板只顾着上前搀扶那个中年男子,一回头才发现,靠窗的那位客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只在桌上留了酒钱。
荀滟刚上马,就听一个声音在身后唤她,“滟滟,你是滟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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