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赵墨所言, 中了冬娘子的人,清醒之后什么都不记得。
余青灵的记忆停留在了从雀台回来的晚上,今晨郑娘把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又递上了那方帛锦。
看完之后, 她心中直道不好, 匆匆盥洗梳妆,一大清早就入宫来见赵墨。
可是见了他,又该怎么哄人呢?
……
静悄的屋室内,赵墨坐在矮椅上,半撑着额头抬眼看她。
余青灵心间无端一慌,视线落在他衣衫上, 忍不住多看一眼。
越国尚黑,上至王公贵族, 下至平民百姓, 皆喜着暗色衣衫,赵墨也不例外,今日他身上却意外地穿了一件暗红色外衫, 与雪白色的中衣甚是相衬。
余青灵捏了捏指尖, 朝他走过去。
走近之后, 可以瞧见赵墨下巴上已经冒了青涩胡茬,旁边的奏章堆积如小山,再看他身上只穿了中衣,余青灵脑海里便勾勒了一副赵墨夙夜批阅奏章的情景。
余青灵低低“嗯”了一声,乖巧地绕到他后面, 小手捏上了肩膀,力道刚刚好。
“累不累呀?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余青灵一向如此,理不直气不壮的时候,很能放下身段哄人。
赵墨动作一顿,微偏头,露出俊俏侧颜,垂眸凝视她,“想起来了?”
余青灵低低嗯了一声,手臂从后面慢慢环着他劲腰,脸蛋压在他后背,轻轻蹭了两下,“想起来了。”
淡淡的甜香涌入鼻尖,夹着若有若无的线条柔软。
赵墨神色未变,身子往前倾,取了一卷竹简慢慢打开,慢慢通读,密密麻麻的字迹入眼,似乎能吹散她身上的甜香,也能压下他心中旖旎。
他另手握着朱笔,不紧不慢地写下“准奏”二字。
冬娘子的药效复杂,无法深究,那天晚上,余青灵明明记得他,后来却忘记他,其中变化,或许和原陵君有关。
其实最令赵墨动怒的是郑娘带着李冰壶去找他的时候。
一想到那天晚上余青灵脸色绯红衣衫不整的躺在魏成驰怀里,赵墨心中腾起何止是怒火,更多的是后怕。
只庆幸水中之物是冬娘子和催情散,若是毒药,怕已经为时晚矣。
而赵墨这副模样,落在余青灵眼中,无疑是他在不满她把他忘了。
四下静谧无声,唯有窗外的冷风呼啸,像刮在心上凌迟一样,余青灵环着他腰身的手指微捏紧,也觉得委屈。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忘记赵墨,明明不该。是,她承认,联姻来越有私心,可是她对他有所求,更有所爱。
左思右想一通,余青灵怀疑下在她水里的冬娘子是坏掉的,药效不好。然而现在,她百口莫辩。
赵墨太高了,哪怕两人都坐着,还是比她高,余青灵的脸蛋只能贴在后背的位置。
余青灵只好直起身子,纤细的手臂攀过他肩膀,脸蛋轻轻压上他肩头,小声问:“你在怪我把你忘了吗?”
“怪你?”赵墨动作一顿,笔尖抖出一道倾斜的长线,扯了下唇角,嗓音有些哑,“我没怪你这个。”
我若怪你忘记我,不会是现在这幅平静模样。
青灵,我比你想象的要可怕。
赵墨划去脏污的字迹,忍了忍,尽量平静道:“冬娘子致幻,非你之过,已经过去事情不必再提。”
余青灵不知所措,想好的满腹撒娇哄人的措辞说不出来。
可是转念一想,余青灵又觉得赵墨说得在理,本来就不是她的过失,于是心底愧疚一扫而散,很快就接受了。
赵墨还保持着先前的动作,抬臂写字,没有回头,“青灵,我很生气。”
生气你明明知道白水可能有问题,却抱着侥幸的心理,不看重自己的性命。
余青灵愣了一下,怪她和生气有什么区别吗?
收笔之后,赵墨凝了几息,随手将竹简丢在桌子上,竹子与木桌相撞,分外清脆。
明明不重的声音,却砸得余青灵心尖一颤。
余青灵攥紧小手,抬眼看去,屋室内很敞亮,赵墨转过身,轻振袖,露出骨节修长而白皙的手指,他神色瞧不出异样,惟有微微向下耷拉的眼皮,透露了几分不愉。
“怎、怎么了?”余青灵有点磕巴。
“上次答应我的事,青灵忘了。”他的嗓音很慢,像是一柄尖锐的刀子,慢慢压上了人脖颈。
余青灵脊背上寒毛竖立,“……什么?”
赵墨极具耐心,忽然收受将人抱在怀里,懒洋洋地环着她,他垂眸,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没话说,似乎等她想起来。
余青灵被看的心底一阵发慌,可是反复思忖了好几遍,也没想起答应过赵墨什么。
她捏了捏指尖,小心翼翼问:“忘了……什么?”
眼瞳里写满了茫然无知,是真的不记得了。
余青灵神色茫然朦胧,眼睫忽闪两下,试探问:“不要饮醉?”
她的确答应了这个,好像还写了一张字据。
赵墨气笑,终于意识到,那天晚上她答应得乖巧,又亲又抱,其实一点都没往心中去,竟是假意敷衍他。
余青灵毫无察觉,反而觉得自己猜对了,在他怀里轻轻蹭了下,扬起小脸看他,软着嗓音说,“我那天晚上一时看舞入迷,才多饮了一杯,没有饮醉,答应你的话,一直记在心里的。”
一直记在心里?赵墨冷笑一声,猝不及防地伸手,将她翻身摁趴在腿上。
余青灵只觉得自己跌到了一块又硬又软的地方,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下意识地挣扎,“你干嘛。”
却被赵墨牢牢地按住。
直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落到屁股上,余青灵还没回神,只一张小脸涨红,几乎是崩溃着喊出来,“赵墨!”
“想起来了?”
“你要我想起什么?”
余青灵又羞又恼,觉得赵墨无理取闹,回头睁圆了眼眸瞪他,“你觉得我忘记什么,直说不就好了?”
赵墨垂眸冷睨,果真直言,“你那晚答应我,何时何地,都以自己的性命为先。”
随着话音落下,记忆逐渐回笼,余青灵忽然想起明泉宫那天晚上——小姑娘眉眼弯弯,勾住面无表情男人的脖子,又亲他唇瓣,又乖巧答应,好像说了一句“好啦,我记下了,何时何地,都以自己的性命为先”。
余青灵:“……”
因为饮过酒,赵墨的嗓音还有点哑,哑而清晰的质问,“既然知道水有问题,为何装作无事发生?”
余青灵没想到赵墨竟然生气这个,顿时觉得很委屈,眼眶红了。
“我只是怀疑水有问题,又不能确定,虚惊一场怎么办,让满殿臣工元老和特使一起嘲笑我吗?”
“谁敢嘲笑寡人的王后?”赵墨气笑,似乎还在压抑着不愉,“哪怕真的虚惊一场,后面的事情自有我来解决。”
余青灵觉得赵墨不可理喻,而且她从来没被人打过,他刚刚还下手那么重,如此一想,乌黑眼瞳里渐渐蓄满泪水。
赵墨知道余青灵吃软不吃硬,过分强硬只会惹得她反抗,手上力道稍松,将人拉了起来,抱在怀里。
一抬眼,便见她一汪秋水似的眼眸薄红含泪,往下落了一滴,赵墨一愣。
余青灵豆大的泪花就落了下来,滚烫又灼热。赵墨下意识地抬手揩去泪花,指腹摩挲过,哑声问:“哭什么?”
余青灵委屈至极,“我又不知道水里有毒,水是你送来的,你怎么不打自己?”
赵墨默了须臾,“……我没打你。”
“……?”
刚刚那声清脆的响难道是幻听吗?
余青灵羞愤至极,“我才是受了委屈那个,你不去捉下毒的人,为何要怪我?”
赵墨没被绕进去,漆黑眼眸沉静地看着她,手指却屈了屈,温柔地抹去脸蛋上的余下泪痕,“下毒之人是下毒之人,和你答应我了却不做到,不能混淆一谈。”
余青灵话音一噎,只充耳不闻,娇怒道:“我还生气呢。”
赵墨好笑问:“你生气什么?”
余青灵:“你打我。”
“我没打你。” 赵墨面不改色,刚刚那一下,他没有用很大力道,算不上打人。
余青灵:“……”
以前便觉得赵墨脸皮厚些,不想竟然厚到如此程度。刚发生的事情,他竟然能转眼就不承认!
余青灵红唇翕辟,张了又闭,快要气得昏厥,呼吸也变得起伏不稳。
她拉过他手腕准备狠狠咬一口解气,却在看清腕骨的一瞬,动作一僵。
那里有一圈青紫齿痕,因为赵墨的肌肤冷白细腻,分外刺目。
“……”听说是她昨天咬的。
余青灵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收回尖锐小牙,偏偏心中还怒,只好气愤地丢下赵墨的胳膊。
她推开他,转身要走,决定眼不见为净。
赵墨没错过她神色,眸色微动了一下,忽然低声笑,所有阴暗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
余青灵觉得他有病,竟然还笑,下一刻自己却被一抹力道,重新拽了回去。
“心疼我了?”赵墨着她,漆黑眼眸里溢满细碎笑意,“不舍得咬?”
“……”
变脸比翻书还快,大概也是赵墨的特点之一。
余青灵不承认,“才没有!”
有的时候,一方往下走两步,另方往上爬两步,吵架就结束了。
赵墨无声叹息,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同她生气,便低声哄人:“是我不对。”
每次承认错误,似乎都格外痛快。
余青灵瞪他一眼,别过脑袋,俨然一副“一句话就想哄好我简直是做梦”的架势。
外面阳光很灿,透过窗棂打进屋里,蒙上一层淡淡莹润的光泽,她肌肤很白,透亮的奶白色,脸蛋还有几分婴儿肥,唇瓣娇艳而饱满。
赵墨喉结慢慢滚动了下。
他把下巴搭在她白嫩的脖颈,淡淡的胡茬有些扎人,余青灵不适应地想躲,却被赵墨摁了回去,甚至又蹭了一下。
余青灵脸蛋唰地染上一层薄红。
赵墨嗓音懒漫而低,转移话题很快,“正月十五,乌南巷有上元花灯猜谜。”
转过的话锋猝不及防,余青灵闪躲的动作慢慢停下,忽然谢子合曾经说过,燕京在月中三天有晚市,不设宵禁,甚至可以热闹到天明,是魏国没有的景致。
余青灵心动不已,小姑娘的情绪来的快,散的也快,那点委屈瞬间抛到脑后,甚至还有一些雀跃问:“王上和我同去?”
赵墨“嗯”了一声,视线落在她光色流转的眼眸上,轻笑了下,“自然。”。
因为俩人离得很近,他甚至能在她瞳孔里看到自己的模样,清澈,干净
只是正事不能忘,赵墨又拉着余青灵的小手发誓,逼着她背了一遍“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以自己的性命为先”。
这次余青灵真记住了,深深刻心头。
-
太后染病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燕京,听说是重疾,来势汹汹。
同住在高泉离宫的余青灵知道的更多一点,因为挽风台那边驻守了层层兵士,出入皆戒严,密不透风。俨然一副软禁的架势。
联系日前夜宴投毒一事,余青灵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深意。
小姑娘默了良久,“郑娘……是因为我吧?”
郑娘生怕小主上多想,连忙道:“小姐虽是□□,并非本因,无需自责。”
余青灵摇头,“我没自责,我只是觉得唏嘘。”
“当年魏大哥率兵踏破齐国国都在即,是太后说服了老越王出兵救齐,虽然越国有存齐之心是主因,但是仔细想想,太后功不可没。
燕京内乱,太后属意公子围,但往深处想,未必没有乱越之心,她这一生,或许尽为齐国呕心沥血。可是……”
可是赵墨登基之后,吕双这个大势已去的太后,并未得到齐国照抚。
吕双丧夫,膝下无子无女,这种情况,可以公主之尊上书请求归齐国。
只是不知道是她不愿回,还是齐国惧越,不敢接。
咚咚咚——
一阵叩门的声音,阿真捧着一木盘进来,上面放着着黑乎乎果子。
“这是什么?”余青灵好奇。
阿真:“越王派人送来的冻梨。”
冻梨?余青灵第一次听说。
魏都与燕京到底隔地隔山,所食、所穿、所用差异巨大。
余青灵盯着一颗化开的黑乎乎冻梨,几次伸出爪子又收回。
郑娘失笑:“越王派人送过来的,殿下好歹尝一口。”
“这黑乎乎的……”
余青灵犹豫,想着是赵墨送来的,最终抿了一口梨肉,入口绵密又酸甜,眼睛瞬时亮了,正欲再咬第二口时,阿鱼掀了帘子进来,“殿下,郑公主来了。”
余青灵动作一顿,抬头细眉微蹙,“可说所来何事?”
阿鱼道:“说来探望殿下。”
余青灵“哦”了一声,垂下眼眸,纤细的手指慢慢剥开黑黢黢的皮,随意道:“就说我病了,不见客。”
乌南巷那日,余青灵虽然只是怀疑楚甜推了她,但后来仔细想想,她的确有推她的理由。
小心谨慎为上,不要深交为好。
阿鱼应“诺”,领命退下。
楚甜被挡在芳华馆外面,盈盈脸蛋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关心问道:“魏公主身体可还好?”
阿鱼:“偶染风寒,无大恙。”
楚甜“嗯”了一声,“那便好。”
话音落下时,她忍不住狐疑地往里面看了看。层层叠叠的守卫和门窗挡住了视线,只能失望离去。
水云间内。
郑使臣听说楚甜去了高泉离宫,絮絮叨叨道:“公主啊,乌南巷那日多险,得亏魏公主找着了,不然我也救不下你。”
其实要怪越王做的不地道,凭甚魏公主被人流冲散了,要迁怒他们公主?奈何郑国国弱,连讨个公道回来都不成。
郑使臣语重心长,“瞧瞧齐公主,那是前车之鉴,公主啊,不是王叔说你,咱们要离魏公主远些。”
楚甜神情恹恹,两指揉捏额角,“知道了。”
见人应下,郑使臣不好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楚甜盯着不远处的长案,抿唇不愉。
自那日乌南巷一事后,魏公主便一直住在王宫里,根本无从探得消息。
她本来怀疑真正的魏公主已经遭遇不测,而越王掩人耳目放出的假消息,不料天子特使来燕京那天,魏公主竟然真的出席了。
楚甜心中好奇,一听说她回芳华馆了,便想去看看究竟。
不料,竟然被拒之门外。
楚甜疑惑地蹙紧眉头。
心底愈发怀疑,乌南巷那日,魏公主真的已经遭遇不测。
-
楚砚身为天子宗正,深谙礼法,越王与魏公主的六礼交给他来办,细致又妥帖。
转眼之间,六礼就过了五个,只剩最后一道亲迎。
说来奇怪,祖庙占卜的名字和八字,不是余翘,而是余青灵。
楚砚左思右想,觉得余青灵这个名字甚是耳熟,某天深夜,梦中惊坐起,拍大腿一想,原陵君的那个宝贝闺女,好像名为青灵。
楚砚出使过魏国,原陵君也去过帝都,两人见过四五面,不多,但一见如故,颇有交情。
而且楚砚一向敬佩这些名相名将,原陵君灭门的消息传到洛邑的时候,他还扼腕叹息,真情实感地哭了一场。
七月十五之时,他还在护城河为原陵君一家三口点莲花灯。
这……
楚砚惊出一身冷汗,又姓余,又名青灵,身份还是魏公主,应当不是巧合吧?
不过楚砚没有这么强的好奇心,越王认她是王后,魏国认她是公主,这就足够了。
楚砚重新躺回床上,在心里默默想,今年七月十五再为原陵君一家子点莲花灯,要少燃一盏,不点她女儿的灯了,不吉利。
……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
约莫落日时分,魏国驻越使馆那边便送来了娘亲的信。
母女二人通信次数很多,约莫三四天便有一封,这样很耗费资源和人力,好在魏王宠爱思如夫人,没计较这些。
今日的天气有些阴沉,夕阳如一轮红饼挂在天际,暮气上涌,三面的山脉轮廓渐渐模糊,不甚清晰。
余青灵已经梳妆打扮,挑了一对月华石耳坠,身上穿着水青色罗裙,少女柔枝嫩条,眉眼娇俏。
赵墨来的时候,正好瞧见小姑娘坐在桌案前读信。
宽大的袖口微折,露出纤细手腕,上面戴着一只细金镯子,愈发显得肌肤细腻白皙。
余青灵抬眼看去。
只见赵墨站在门口,两侧是黑漆大门,背后是高低起伏的宫殿,檐角斜飞,再远便是山阔,红阳挂空。
他的外貌无疑是出跳的,身量很高,腰身也挺拔,一眼看去,便叫人心中一动。
余青灵失神了好几分,才撂下信封,乖乖喊了一声王上,正要起身,赵墨已经走了过来。
他视线扫过那信封,上书【吾儿亲启】。
赵墨眸光微动。
偏头往旁边看,桌案上放着一只精漆描金的檀木匣子,盖子打开,露出里面层叠的信筒,粗略一数,有十余封之多。
赵墨盯了几息,忽然意识到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事,开口问:“都是娘的信?”
余青灵点头,倒没遮掩,她把方才看过的信封收好,放到匣子里,然后递给郑娘,吩咐收好。
“娘亲在魏王宫无人可依,我怕她心中苦闷,所以每三四天便写一封信。”
这是余青灵第二次直言思念娘亲。
赵墨心思通透,自然知晓她想要什么。楚姜留在魏国,便是余青灵心中的一根刺,赵墨不会让她心中有刺,也见不得她难受。
回想信封数目,赵墨不显地皱眉头,弯下腰,轻声道:“以后再给娘亲写信,交给楚上原。”
余青灵一愣,抬眼撞入了一双漆黑清亮的眼眸。
他的睫羽深长而密,眼褶颇浅,眼尾微勾而敛,瞳色尤其深,直视的时候有些摄人,此时却深而含情。
赵墨道:“过魏使臣的信魏王都能看到,你们母女二人无秘密可言。”
“越国加急的信件,从魏都到燕京,只要三天,魏使臣给你递信,至少要十天。”
“我会嘱咐越国驻魏使臣,日后娘的信,也由越使臣递回来,嗯?”
他的声音和平常一样,没有区别,懒漫的调,咬字圆正清晰。
余青灵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心酸,不是难过,是因为一点无法道明的情绪。
好像自从来到越国,除了一开始因为三国公主一事她气恼了一番,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赵墨都能够完美的解决。
虽然她总说他小气,但是在某些方面,他格外大度。
燕京和魏都之间隔着整个齐国,路遥山重,信使所经过的关隘不下十个,三天一至的快信,其中所费资源和人力,远非金银可以估量。
余青灵慌乱低下头,盖住了氤氲水光的眼眸,有点唾弃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赵墨轻声叹气,指腹按了按她脸颊,语调散漫而低,分外温和从容,“青灵,这都是小事,寡人只是在帮自己妻子而已。”
在很久很久以前,赵墨就希望,有朝一日,余青灵想要的,他都能给她。
余青灵的心忽然撞了下,是那种,微酸带甜的一撞。
不过余青灵很快就理好情绪,并且觉得赵墨说得十分有道理,于是她轻轻亲他一下,唇瓣柔软而甜,眼眸亮晶晶地得寸进尺,“那我可以每天都写信吗?”
魏使臣不会给她每天递信,三四天一封,已是极限。
小姑娘撒娇求人,信手拈来,赵墨弯唇笑了下,“当然可以。”
余青灵眼眸弯成了月牙,露出两个小梨涡,“谢谢王上。”
赵墨手指勾过她脸颊碎发,别在耳后,慢悠悠声音似暧昧:“就这样?”
——又开始小气了。
余青灵水汪汪瞪他,伸手轻轻勾住他脖颈,又亲一口,舌尖慢慢描绘他唇瓣轮廓,眼里含情,“这样王上满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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