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已至春末, 夏至逼近,窗户大开着, 风儿卷着几分燥热,将余青灵乌黑的发髻上的步摇吹得叮咚作响。
一晃十个月,她容貌没什么变化, 身量似乎高了一点。
当年雀台初见, 她能到他下巴,后来华阳台重逢,她堪堪到他肩头,现在长了一些,略高肩头三指宽。
赵墨深长的睫羽垂下, 正在细细凝视她。
只见小姑娘眼眶渐渐红了,蒙上一层湿漉漉的水雾。
余青灵本来不想哭的,奈何眼泪不争气, 来得非常快, 吧嗒吧嗒往下掉, 一串珠子似的, 声音也不受控地染上了哭腔, “骗子。”
赵墨是个骗子, 走的时候说年前回来,年关过了又说很快回来, 一拖再拖,就拖到了四月份。
外面花儿已经盛开又谢,谢了又盛, 过了整整一轮。
赵墨也没想到自己会离开这么久,终究时势难控,耽搁了许久。
“我这不是回来了。”
他嗓音低哑,抬手揩去她眼角泪花。
余青灵抿着红唇,也不说话,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突然决定去巡游郡县?”
赵墨没有回答,只伸手将她抱起来。
余青灵下意识地勾住赵墨脖子,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低下头,含着她柔软唇瓣轻吮,好一会儿,才抬头笑问:“怎么长高这么多。”
“……”
余青灵小口喘息,白皙小耳也红了红,待回神,抬着湿漉漉的眼睛瞪他,“长高不行吗?”
赵墨感受到了她的怨气,轻声笑,“当然行。”
这段时间赵墨不在,余青灵一下子闲下来,偏逢多事战乱之秋,她也不敢出宫去绕,只能闷在宫里。
闷在宫里,也得有事情打发时间。
余青灵自幼习舞,每日里都要跳上一小段时间,除此之外,她还带着阿真和阿鱼去踢毽子、放风筝、投壶、跳花绳、荡秋千,身子骨一直活动着。
早两年在魏王宫,到底压抑了情绪,现下在越王宫里,她情绪舒缓了不少,就连饮食都比魏地更丰盛,自然长高了。
太医令说,王后个子长得有点晚,寻常姑娘十七八岁就不长高了,她却长了快三寸。
外面的天色还很亮,太阳挂天,透过窗棂在屋里洒下淡淡金芒,两人相拥的身影在屏风和木地板上拉得斜长。
美人柔枝嫩条,清甜诱人,就在怀里。
常言小别胜新婚。
何况已经不是小别,甚至连新婚还没走出,赵墨就离开了那么久。
数个月的思念压抑,在某一个瞬间,如潮水般奔涌而出,赵墨一手托着她,另只手拢着她小脑袋,低头印了上去,丝毫不知克制为何物。
余青灵被迫承受着他的吻,手指攥紧了他背上衣衫,“不…不行,是白天。”
或许是春日风大的缘故,外面的云朵飘得很快,时而蔽日,屋内的光影变幻,倏明倏暗,却不妨碍朦胧暧昧,情愫节节攀升。
赵墨目无礼法,白日黑夜没什么区别。
“去里面。”余青灵小声祈求。
仿佛藏到了里面,就可以掩盖掉两人白日宣淫的羞耻感。
“好。”赵墨嗓音低哑地嗯一声。
他一面走,一面解下腰间长剑,随手丢在了地上。
雾红色的床帐落下,掩盖了两人身影,那身漂亮的水青色罗裙被撕破了,胡乱地丢在床上,华贵钗环也乱七八糟地扔了满地。
赵墨的衣衫松松垮垮,轻轻一扯,露出了上半身。
他肌肤冷白细腻,薄薄的皮肉,紧实有力,处处是诱人的姿色
余青灵纤细柔软手指攀上他肩头,渐渐往后背划去,却蓦地一僵——那里的肌肤不似昔日细腻平滑。
她眼底的朦胧一瞬间褪去,伸手去推赵墨。
“等一下。”
她抗拒的意思太明显,赵墨无法忽略,停下来看她,漆黑眼眸蒙着一层雾,干净而含欲,声音低哑,“怎么了?”
两人本是上下,将赵墨推开之后,余青灵坐起来,挪到了他后背,那里横贯了一道伤疤,从右肩横贯到半腰,伤口已经愈合,却仍然能看出很深。
余青灵指尖发颤,按了上去,“何时伤的?”
赵墨默了一会儿,眼底的欲-念已然退去,在一片沉静中,他伸手将人勾过来,抱在怀里,下巴懒洋洋地抵着她细润肩头。
他不太在意的道:“已经好了。”
余青灵挣扎出来,还想去看,被赵墨摁了回去,“别看了。”
她喜欢漂亮的东西,喜欢他的皮囊,尽管赵墨自己看不到后背,但是他知道那道伤疤很难看。
余青灵抿着唇,也不说话,只执拗地掰开他手,又挪到他后背去,柔软手指在上面颤着摸过。
伤口很深,已经落了痂。
几乎可以想象,当时血流满背。
赵墨无奈一笑,没再拦她,盘腿坐在床上,一边偏头看余青灵,一边随口道:“不是很重的伤,看着吓人而……”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借着眼尾余光,赵墨正好能看到余青灵娇艳脸蛋。
只见她白皙鼻头微微红了,乌黑眼里面也蓄满了泪水。
赵墨一愣,好脾气地笑了下,“怎么要哭?”
话音一落,豆大的泪珠就吧嗒一声砸上他后背,滚烫滑下。
余青灵气哭了,伸手去勒他脖子,一边哭一边质问:“受伤了怎么不告诉我?”
两人书信往来,赵墨没有提过只言片语。
“没那么严重。”赵墨默了一会儿,漫不经心的,“这不是怕你担心吗。”
余青灵气得头晕目涨,声音染着哭腔,颤巍巍地问:“谁伤你?”
她嗓音天生娇糯,即便气恼也是半撒娇,现下却是冰冷的凶意,像一把瑰丽冰冷的刀刃,随时都能出鞘砍人似的。
赵墨微愣,垂眸低低地笑,而后慢悠悠地拉过她两只胳膊,环上他腰腹,好笑问:“怎么,要去给我报仇啊?”
“对。”简单的一个字,都要被哭腔淹没。
赵墨扣着她纤细手指捏玩,漫不经心道:“已经杀了。”
然而这句话没能安慰到余青灵,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掉,“你在养伤对不对?”
赵墨顿了顿,淡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说是去巡游郡县,其实是在养伤,不能动身。背后那道伤口恢复的很好,肌肤也没有红肿恶化,只是腿上伤到了骨头,有些严重。
伤筋动骨一百天,赵墨无法走路,也不能颠簸,养好了才回来。
不过腿伤在内里,外面看不出来,现下已经好了,赵墨没打算告诉她,平添担忧。
余青灵泪眼朦胧,“你是不是去了雁门城?”
“……”
赵墨没说话。
“是不是?”余青灵盯着他眼睛,“你说话。”
“……是。”赵墨承认。
督战是假的,参战才是真的,从一开始他就骗了她,难怪要把虎符给她,分明是害怕自己回不来,她一个人在燕京没了依靠,会举步维艰。
赵墨拨开鸦黑发丝,指腹揩了揩泪痕,温声解释道:“战争旷日持久,对国力损耗巨大,兵士也会疲惫,白狄巫术古怪,神、君二权分离,自有法则。我得杀了单月,才能逼翟獒退让。”
翟獒曾占卜得到,单月是越国克星,只有单月死了,才能让翟獒慌神。
昔日卦言不能应验,支撑着白狄人血战的底气就少了一半。
没了士气,好打许多。
余青灵不想听这个,她只知道赵墨明知有生命之危,却一意孤行赴险。偏偏他理由找的光明正大,让人无法反驳,只能闷了情绪在心里。
赵墨低头吻去她眼角泪珠,低声道:“青灵,已经过了去,我现在好好的,别哭了,嗯?”
“你疼不疼?”
余青灵话锋一转,白皙眼眶红得像兔子,嗓音很软糯。
赵墨捏了捏她香软脸蛋,笑:“不疼。”
下一瞬。
“嘶——”
他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余青灵埋在他肩膀,狠狠咬了上去,尖锐小牙嵌进肉里,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甚至还含糊不清问,“疼吗——?”
“……属狗的么。”
他有点咬牙切齿,捏着她纤细后脖颈拉起来,“以为我是骨头呢?”
余青灵不知悔改,声音还抽噎,“疼了才能长记性。”
赵墨眉梢挑起,嗤笑出声,觉得好笑:“我长记性?”
余青灵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你下次再以身犯险,我还咬你。”
赵墨气乐了,垂眸看向肩头伤口,伸手指了指,“我是不是还得感激你?”
“那倒不用。”
余青灵吸了吸鼻子,前言不搭后语,脱口而出地威胁,“赵墨……你要是敢抛下我一个人,等我成了太后,我就……我就养一堆——”
赵墨漆黑眼眸危险地眯起。
“——算了。”
余青灵咽下了哽咽,话也没说完,就爬下了床,“我去给你拿药膏。”
赵墨:“……”
很快余青灵就拿了药膏回来,把他肩头的伤口涂过,后背的伤疤也细细致致地涂了一边。这膏药可以止痛还能祛疤,十分好用。
“你就养一堆什么?”一片寂静声中,赵墨终于开了口,嗓音冷冷的。
“养一堆小狗。”余青灵随口说。
赵墨冷笑,将人掐着腰肢过来,捏着下巴,“我看你是想养一堆面首。”
“……”
余青灵咬了下唇,心虚地避开他眼睛,委屈又软糯,“我没说过,你别诬陷我。”
诬陷?瞧她胆肥的,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赵墨捏着她下巴,深长的眼睫鸦黑如翎,眼眸黑漆漆的,嗓音不似往日懒漫,像掺着寒冰,“寡人要是死了,也会让你陪葬。”
“……”
“你别掐我。”余青灵仿佛没听见,驴唇不对马嘴。
赵墨又重复了一遍,手上力道也重了几分,“生同衾,死同穴。”
“我知道了。”
余青灵一心一意地掰他手指,委屈得要哭,“你别掐我好不好。”
“……”
赵墨眼底暗色退了几分,终于松手。
她肌肤白皙娇嫩,低头看去,脸蛋上已经印上了几处红色指痕。
尤其是她脸蛋上满是泪痕,看起来更可怜了。
种种情绪杂糅在一起,最终都变成了同一个——怜惜。
赵墨无奈叹气。
余青灵瞪他,“你要是再敢掐——”
“……”
话音戛然而止。
余青灵惊愕地往后躲了躲,伸手去推赵墨,慌张而无措,“你…你…你舔我干嘛。”
赵墨捧着她脸蛋,轻轻舔了下指痕,还含着吮了会儿,“疼不疼?”
“……”
余青灵瞪圆了漂亮眼眸,耳朵滚烫又绯红。
“不疼了,你别……啊——”
赵墨咬了上来。
“……”
他这是故意的吧。
余青灵吃痛,有意无意地抓了他一把。
金乌渐渐西移,在天际染上一层昭昭灿灿淡的晚霞。
余青灵眼眸里倒映着赵墨的身影,忽然小声说了句:“成婚这么久,我都没有身孕,他们都说……”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赵墨挑了眉梢,像是觉得荒唐,声音懒漫夹冰,“寡人不在燕京,谁想让你有孕?”
余青灵:“……”
好像很有道理。
他身上滚下薄汗,她身上晕上薄红。余青灵的小手压在他后背伤疤上,抚了一遍又一遍。
赵墨压抑里十个月的思念,随着天幕渐渐变暗,尽皆释放。
他的所有情绪,都一句一句慢慢诉说在余青灵身上,他的身,他的心,他的念,他的情,他的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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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天子会停灵到越魏蜀郑四王到帝都那天,之后便是太子褚河的登基仪式。
余青灵给娘亲写了信,两人要在帝都相见。
四月十九这天。
越王与越王后的车架也离开燕京,朝帝都洛邑而去。
上官决、从慎、魏成驰留守国都。从皎、赵也严和谢子合随行。
除此之外,金阳公主和信阳侯也要回帝都吊唁皇兄。
魏王因为离得远,五天之前便已经动身,随行的夫人是楚甜和楚姜,护卫军首领,乃是余怀。
山道中,魏国的车马队伍很长,车轮辘辘,红色大纛旗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一道身着暗红铠甲的挺拔身影坐在高大的骏马上,五官俊朗而深邃。
比起两年之前,余怀周身的气势更沉稳了。
作者有话要说:帝都修罗场
余怀:终于上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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