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 陆遥沉默了许久，一直在酝酿怎么开口。
陆遥还没想好怎么说, 倒是顾相吃着饭忽然接了个电话, 陆遥隐隐约约地听到他那边的男声, 问他今晚要不要出去喝两杯。
顾相好像不想让陆遥听到, 他伸手把通话音量调低了一些, 但那人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大, 还是稳稳地落在了陆遥的耳朵里, 一开始顾相还在一边哄着顾初。
他接这通电话，忽然没人给小姑娘喂米糊了，顾初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顾相, 又转头看着陆遥, 奶声奶气地说着：“aa…”
顾初给陆遥指了一下碗。
顾相在忙，她自己就伸手把自己的手放到了碗里。
陆遥：……
怎么还吃上手抓饭了？
她赶紧伸手拉着顾初，从旁边把小姑娘的勺子接过，说着：“小初，不能用手吃饭哦。”
“有勺子, 来, 妈妈喂你。”
顾相垂眸看着陆遥和顾初，一边拒绝着那边朋友的邀请，他说：“嗯，要在家带孩子。”
“小丫头现在还没一岁，我当然要在家照顾她，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
那边的人笑了笑, 却也有些无奈，问：“顾三少，你们家也不缺这么点钱吧，照顾孩子这种事情竟然还要你亲力亲为？”
“请个保姆不好么？”
顾相敛着眸，深色颇深，“孩子还是自己照顾比较好。”
虽然确实会比较辛苦，不过顾相其实已经有点习惯每天照顾顾初了，从一开始，不管是顾长云他们还是安又榕，都建议陆遥和顾相请几个月嫂来照顾孩子。
但顾相从来没应过，顾初从小就是顾相亲自带到这么大的，从什么都不会，开始去学怎么给孩子换尿布，小孩子几点要吃饭，什么时候应该哄孩子睡觉。
这些事情都是顾相亲自来做的，他不是在上班就是在带孩子，后来甚至有一段时间在家里办公，但公司的时候总不能放任不管，他们还是请了一个月嫂，不过也只照顾白天。
“所以你今天还是不来咯？”那人叹息着，“我们也是正经活动嘛，不然你跟嫂子说说，让她今天通融通融？好久都没出来跟你联络感情了。”
“喂，再这么下去你的兄弟们可都不要你了啊。”
顾相嘁了一声，说：“行了，我真的要照顾小初…”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遥还继续给顾初喂着米糊，陆遥突然打断了顾相的话，她说：“顾相，要不你去吧。”
“我在家。”
“小初我也会照顾。”
顾初吃个米糊都吃得到处都是，小朋友吃东西仿佛下巴上有个洞，陆遥的手指上也被沾上。
顾相愣了好久，对着电话那边说了句：“有点事，先挂了，之后再说吧。”
他把电话挂断，扯了张卫生纸，拉过陆遥的手替她擦着手指上的残留，顺便给顾初擦了下嘴。
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都在各自想着刚才的事。
“遥遥。”顾相一边认真擦着她的手指一边说，“我之前答应过你会好好照顾你和小初，孩子我会带，你不用费心。”
“你做到了。”陆遥的声音很轻，其实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这么一年多里，你确实把我们照顾地很好。”
陆遥也不会傻到连谁在认真对自己好都感觉不到，她敛着眸，说：“你一直在兑现着你给我们的承诺，也一直做得很好，好像也会一直这样做下去。”
“嗯。”顾相应声，继续听着陆遥说。
“顾相。”
“我是不是在这件事上很不称职？”
她说这件事，却没有详细地说到底是什么事，顾相不假思索，立马回答了：“没有。”
“我们一开始就这么说好的。”
“所以你真的打算这样坚守一辈子吗。”陆遥抬起头来，认真看着他。
今天程栀突然把拼凑好的照片发给她，陆遥那时候就有些心绪被扰乱，她看着自己的女儿乖乖地在旁边玩玩具，而自己的丈夫在认真地照顾着她和孩子。
她的心或许早就已经是一潭死水无法掀起波澜，但也偶尔会有被吹动的时候。
顾相一直坚持着，一直遵守着承诺，没有半点怨言也没有半点后悔，就像当时他们结婚的时候，他喝醉了酒在那边胡言乱语，说着，陆遥一辈子都不再爱他也没有关系。
他现在也还是这样认为。
因为是一开始就说好的，所以陆遥就算现在依旧冷淡，依旧没有什么做法，对顾相来说，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沉默许久，他还握着陆遥的手。
“遥遥。”
“对现在的我来说，我并没有觉得辛苦。”
“回家能看到你和小初，对我来说就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因为我曾经以为，我不小心把你弄丢了，再也追不回来了，所以能把你追回来，我们可以结婚，你能为我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已经足够了。”
“我很容易知足。”
陆遥定定地看着他，心间却没由来的一阵阵酸楚，整整两年了，她和顾相重逢两年了，这两年里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在不断拒绝，不断地回避。
而顾相在孤注一掷地单方面对她好，就这么宠她疼她，长达两年的时间。
就连南极的冰山搬运到阳光炽热的赤道，两年的时候也会融化很多吧。
她以前觉得自己的未来看不到方向，自己的未来充满迷雾，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可是换在顾相的角度呢。
其实他也一样。
顾相在走的这条路，其实没有人知道未来和终点是什么，或许，她真的会一辈子难以再爱上他，或许，他们之间这辈子都会保持这样的状态。
可他还是在往下走。
顾相说完很久以后，陆遥都没有出声，男人松了手，把小姑娘的碗拿了起来准备先去洗一下，一会儿还要给她吃点别的东西。
顾相刚刚站起来，刚刚转了身，他突然听到身后的人开了口。
虽然陆遥的声音很轻，语气也有些试探的犹豫，但顾相却觉得自己听到了这两年里最值得开心的一句话。
她说，“顾相。”
“我想试着爱你。”
“虽然…”陆遥不知道怎么的，一说到这个就有些哽咽。
其实一直在回避，一直在害怕，因为曾经的自己付出太多真心在一个人身上，后来又跌倒谷底，她真的太害怕了。
“虽然我真的还不知道要怎么做，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做到…”
顾相转过头来，小姑娘的碗又重新放在餐桌上，而顾初愣愣地看着陆遥，顾初也是第一次看陆遥这个样子，虽然小朋友还有很多事不懂，但是她也会被感染这种情绪。
毕竟是自己的妈妈，这种血缘上的牵扯是永远存在的。
顾相转过头来的时候，他看见陆遥的眼眶是红的，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陆遥用这样的表情看着自己，两年，他只看到陆遥哭过两次。
一次是她跟闻池分手那天。
一次是今天。
陆遥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泪腺不受控制，好像是要把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流的泪一次性全部落完，顾相刚离开她的时候，她经常从噩梦中醒来，伸手一摸自己的脸上全是泪珠。
后来，她好像连哭都不会哭了，整个人变成了没有感情淡漠的怪物。
这颗死了很久的心，从今天开始好像慢慢会跳动了，又开始活了过来，虽然又要从头来过。
顾相的心都被揪起来了，他绕过顾初，过来伸手抱着她，陆遥就这么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
她一边抽泣一边说：“我很害怕，顾相，我真的很害怕。”
这是陆遥第一次跟他袒露心声，两年之后才姗姗来迟的直白，她终于说出了一直藏在自己心底，连自己都有些忘记了的那些话。
“我有点不敢相信别人了…我真的很害怕…因为所有人都会离开我的…”
“爸爸妈妈以前说会永远爱我…可是他们抛弃我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停留。”
“你说会永远陪着我的…可是你走的时候也没有告诉我…你也没有在意我…”
顾相的嗓子发酸，这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那时候，哪里知道自己对陆遥有这么重要，他真的没想过陆遥是这样难受地活着。
“后来…后来闻池他…”
“他也会说努力教我…要怎么学会去爱人…”
可是闻池也没有做到，闻池也放弃了她。
没有人可以做到，那么多年，陆遥不闻不问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而自己还要像哄着一个公主一样哄着她。
这样不平等的爱情，这样不平等的付出。
闻池做不到继续坚持。
陆遥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力道像是要把那衣裳撕碎，她闭着眼，眼前一片漆黑。
这是她做的最勇敢的决定了。
对陆遥来说，她要重新迈出这一步实在是太难了，如果不是顾相这样的坚持和细节，每次都在一点点地敲开她紧闭的心。
她一定无法做到的。
顾相没有说什么，他只是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而顾初听到陆遥在哭，也憋不住自己的情绪，从陆遥开始哭小姑娘就开始嘤嘤地哭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她一直在咿呀着，嘴里发出乱七八糟的音节，努力想要学会喊出一声什么。
“我不会让你辛苦的。”
“虽然这对你来说很难，但我们都不要着急……”
顾相伸手扣住她的手，左手手指能感觉到他手上的戒指。
“慢慢来好不好？”
顾相的话音落下，旁边的小姑娘突然混杂着哭声，不断地发出一个音节，她的小手碰着陆遥的，放在陆遥和顾相两人的手之上。
“妈妈…”
“妈妈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遥遥哭了于是，顾相开始哄老婆。
小初：爸！！！！！你也哄哄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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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写完了就感觉这本还是不虐嘛（理直气壮）
你们觉得虐吗？
我觉得只是基调比较沉重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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