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
没人说话, 季烟、关池、十四也都齐齐闭上嘴。
水顺着林清野的脸还在不停往下掉, 砸在水泥地上, 晕染开一个个深色圆点。
许知喃平静跟他对视几秒,往后退一步, 将空水瓶丢进垃圾桶, 转身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到馆厅正门正好遇上急着赶过来的阮圆圆,还抱着一束花。
“阿喃阿喃阿喃是不是结束了啊你知不知道林清野现在在哪儿啊”
天色已经晚了,她没看清许知喃脸上的不对劲, 嘴上还一边骂着留她的那个教授。
许知喃努力稳住发颤的声音,给她指了个方向“那边。”
“还在啊”阮圆圆神色一喜, 抱了她一下就直直跑过去。
季烟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递过去,林清野看了眼,没接,抬手搓了把脸, 湿透的碎发也被一并往后捋到脑后。
他棱角分明,五官凛冽, 沉着脸时外吓人。
阮圆圆就是这时候跑出来的, 抱着那一束花,挡了视线。
倒不是没看见他脸上以及衬衫领口的水迹, 但怎么也不会把被泼水和林清野联系起来,只理所当然的以为是表演完洗过脸后弄湿的。
“学长。”她柔着声, 将花束往前一递, “毕业快乐啊。”
他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
阮圆圆抿了抿唇, 倒也不介意, 继续说,“学长,我喜欢你好久了,你的每首歌我都会唱的,酒吧有你们演出我也经常赶过去看。”
“滚。”林清野说,声音冷得都带冰碴子。
阮圆圆没反应过来,懵了一瞬“什么”
她又往前一步,将花往前递。
林清野打掉她靠近的手臂,居高临下看着她,身上戾气热烘烘的压着人“叫你滚,没听清吗”
阮圆圆没抱希望这次告白林清野会答应她,只是不想给自己留遗憾罢了。
但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她也知道外界对林清野各种褒贬不一的评价,看过他打人的那个视频,神色淡漠,冷戾阴鸷。
可当她看到舞台上的林清野后就被蒙上眼睛,不再相信那些。
一直以来,林清野跟娱乐圈流量明星不同,他的粉丝跟那些流量粉丝完全不同。
他没有“营业”,也不存在所谓的“宠粉”。
只是在酒吧唱歌,喜欢的人就来酒吧听歌喝酒。
他恣意随性,缥缈不定,总让人觉得怎么都抓不住,可粉丝们就是喜欢这样子的他。
明明他只淡声说了那么几个字,可阮圆圆却觉得像是被劈头盖脸羞辱了一番,花砸落在地,掩面跑掉了。
秦棠叹为观止,这不出十分钟,跑走了两个女生。
只是前后差别太大,这个细声细语告白被说滚,上一个直接把水泼林清野脸上他却没骂出一个字来。
这么一揣摩。
秦棠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周围这一群人也没有哪个敢像许知喃那样对朝林清野泼水的。
“那个,野哥”
秦棠犹疑着开口,“嫂子是不是生气了啊,要不我去给她道个歉吧”
季烟在一旁真情实意地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刚才嘴上还不干不净的,现在看情势不对,立马改口叫嫂子了。
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林清野抬眸扫了他一眼,刀剜似的。
“管好你自己,用得着你到她眼前去晃悠”他不给秦棠留面子了。
林清野丢下众人走了。
秦棠愣了愣,放平时他还能跟林清野称兄道弟的,可真让他恼了也不敢再去招惹,问季烟“现在这什么情况啊”
季烟说话冲“你自己没长眼睛啊。”
“诶你怎么这么说话呢。”秦棠皱起眉。
“我就这么说话,你爱听不听。”
“不是,姑奶奶,你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秦棠问,“野哥和那谁现在到底什么关系啊,不会是认真的吧”
季烟“你先准备着死吧。”
高中毕业后,他们乐队几个一直没散,但和其他那些混子都已经不常联系了。
季烟懒得再理会,拉着十四和关池走了。
夜色沉沉,方才喧闹的校园重新恢复安静。
其实季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秦棠那个问题,以前她也觉得林清野不认真,可今天看来,似乎又不一定。
“你们有没有觉得队长挺奇怪的啊。”季烟问。
关池“怎么了”
季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种直觉“队长会不会真的喜欢许知喃啊”
“喜欢干嘛刚才不去追。”十四理所当然。
“他那个性,怎么可能会去追。”
“那不就好了,已经有你刚才那问题的答案了啊。”十四耸了耸肩,又很没良心地笑出声,“我都没想到,她生起气居然敢拿水往队长脸上泼。”
许知喃走回宿舍。
推门进去前对着窗户玻璃照了照,她眼眶有些红,其他倒看不出来什么。
馆厅位置有限,其他年级的人要去看毕业晚会节目是需要报名抢票的,阮圆圆那张应该是托了别人要来的。
而姜月被期末周弄的焦头烂额,对这类活动没兴趣,赵茜倒是有兴趣,许知喃也能帮她要来张票,可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几小时看节目也觉得别扭。
于是最后都没去看。
好在整场晚会都在学校官微上实时直播。
甚至有些消息灵通的林清野粉丝早早候着。
这会儿整场晚会的重头戏林清野演唱的三分半片段已经被单独拎出来,先是学校论坛,再是林清野超话搬运,后来我为歌来节目组也转发宣传。
赵茜也已经看完了,又转发给姜月看了遍。
“我以前还觉得乐队里键盘手是最不起眼的呢,除了主唱,我就觉得鼓手也特帅。”赵茜说,“可是林清野玩键盘也太他妈帅了吧”
姜月看完问“他还会这种乐器啊”
“废话,你别看林清野这回弄的差点毕不了业,专业课成绩超牛的好吧,我听音乐系的朋友说,他们系的老师都特喜欢林清野,好多乐器都是精通水平的。”
姜月有些吃惊“这么厉害啊。”
她原来还以为林清野不过是唱歌好听,不理解怎么有这么多女生喜欢他。
与此同时,另一条帖子悄然登上论坛。
1刚才跟朋友去商业街吃夜宵,正好碰上刺槐乐队另外那几人,结果在旁边偷听到他们说林清野被人泼了一脸水
2蹲瓜
3说的是今天的事吗晚会不是刚刚结束提起晚会我必须嚎一嗓子好他妈帅啊
4吃错瓜了吧,谁忍心往林清野那张脸上泼水啊。
5加一而且谁敢泼他啊
6简单分析一下,如果是男生干的,现在估计救护车也要进学校了,所以肯定是女生干的
7如果是女生,问题又再次回到了四楼集美提出的,哪个女生舍得
8也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事吧,难不成是什么情感纠葛
9我来证明这应该是个真瓜,刚才在东门正好碰上林清野了,一个人,衬衫领口都是湿的,然后我后来经过馆厅,还在旁边草堆里看到了一束香槟玫瑰现在估计还在呢
10这帖子的走向愈发扑朔迷离了
这一则帖子迅速盖起高楼,到后面两百多楼,还真有人拍到了那束掉落在草地上的香槟玫瑰。
花瓣凋落在泥土,深蓝的包装纸上也污迹斑斑。
人证物证俱在。
234大佬买花求爱了
235不会吧我真的想象不出来
236重点是,谁能在林清野献花告白的情况下,还把水泼他脸上啊
237那我只能想到是前女友了。
238我们学校里有谁是校草前女友的吗
239别啊,我还在嗑校花校草的神颜c呢。
论坛里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有。
可今天下午阮圆圆抱着花回过一趟宿舍,赵茜和姜月都能认出来那张照片上的香槟玫瑰的来源。
两人对视片刻,都愣住了。
赵茜“所以,那个泼水的是阮圆圆”
姜月“不应该啊,她没理由那么干吧。”
赵茜皱眉“阮圆圆那个公主病,难不成被拒绝恼羞成怒”
“你之前不是说她告白只是为了不给自己留遗憾吗。”
“那倒也是。”
这时许知喃推门进来。
赵茜立马蹦起来,刚想去问问她知不知道那个帖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走进后就发现不对劲。
“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啊”赵茜问。
“没事。”许知喃揉了下眼睛,这一路一直忍着,嗓子眼都发酸,还有些疼,轻声说,“可能眼线眼影之类的东西。”
姜月也转过身来,问道“没事儿吧,我这有眼药水,你要吗”
赵茜说“先卸妆吧。”
许知喃平日里很少化妆,但类似晚会活动参加得多,卸妆水和基础护肤品都有。
她进浴室卸了妆,低头洗脸时有眼泪淌出来,掌心一半是滚烫的眼泪,一半的冰凉的自来水。
刚才的强撑在这一刻崩盘。
她指尖发抖,将卫生间的门反锁上,攀着洗手台缓缓蹲下来,连呼吸都觉得疼痛。
可又偏偏没法就这么走出去,因为让她们看到自己这样,没法解释。
最后许知喃在卫生间待了许久才出去。
赵茜刚想跟她说话,可一回头看到她眼睛瞬间闭了嘴比进去时又红了一圈,那分明是憋哭憋红的。
“阿喃。”她声音很轻,试探地问,“你没事吧”
许知喃摇了摇头,没敢看她,只说“没事。”
她爬上床,放下床帘,挡住外面的光,属于她的小空间黑下来。
赵茜跟姜月对视了眼,无声做口型怎么回事啊
姜月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看许知喃那样摆明不愿提,赵茜平日闹闹哄哄的,可不知道怎么哄人安慰人,最后实在放下不下,又走到她床边“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们讲,啊,不想讲的话你就发信息跟我说,也可以。”
“嗯。”她声音闷在枕头里,“我没事。”
那晚阮圆圆没有回寝,赵茜和姜月也没有聊天,早早熄了灯。
许知喃将脸埋进枕头里,到后来脑袋昏昏沉沉,头疼欲裂。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人生第一次的悸动。
她母亲是初中老师,父亲是人民警察,正直正派,她从小是在这样子的家庭中长大的,耳濡目染,潜移默化,许知喃温暖善良,即便是父亲殉职后也没自怨自艾,抱着本佛经默默祷告,给自己一个寄托。
林清野这样的男生,是本不该出现在她人生轨迹中的。
他自由不受束缚,她却稳稳每一步都有目标规划。
可是第一次嘛,人生中总有那几个第一次,产生诸多莫名其妙的情愫,躁动的,憧憬的,渴望的。
在这样的情愫中,于是所有小心翼翼、卑微靠近都有了合理的理由。
这三年来,她当局者迷,尽管理智让她瞒过了身边所有人自己和林清野的关系,可却无可逃避的沉溺其中。
直到如今。
她被骤然从迷局中拉拽出来,像是当头一棒。
迷雾拨开后,那些她原本有意忽视的东西也就都看清了。
这晚上她一直没有睡着,干涸的眼泪弄的脸都紧绷绷的,直到一旁的手机屏幕一亮。
妈妈阿喃,最近学习忙不忙,你爸爸的忌日马上就要到了,你那天要是有空的话就回家来一趟吧。
许知喃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时间,已经过零点了。
许知喃妈妈,你怎么还没睡啊。
妈妈我醒来上厕所,怕明天忘了就先跟你说一声,吵醒你啦
许知喃没有,我也还没睡呢。
妈妈这么晚怎么不睡觉,学校里作业很忙吗
许知喃不忙,我就是睡不着。
自从父亲去世后许知喃就很独立,连小姑娘对母亲的撒娇也不常有。
可今天她有些忍不住。
许知喃妈妈,我想给你打个电话。
妈妈好啊,你打过来,别吵到你室友了。
她悄声下床,披上外套到阳台上,拨了电话过去,妈妈很快就接了,她声音带着笑,又像是哄“我们喃喃怎么啦,有心事睡不着觉呀”
“妈妈。”她软着声,尾音却是抖的。
那头许母顿了顿,耐着性子“妈妈在呢,有什么事跟妈妈讲啊。”
这种时候最听不得这样的话。
许知喃眼泪又要憋不住,一颗颗砸下来,又用手背抹去,哭腔也掩盖不掉“妈妈,我头好疼呀。”
“怎么突然头疼了有发烧吗”
“没有,可能因为今天主持晚会了,声音好响。”
听她这么说,许母才终于放心了些“我们阿喃这么厉害,还当主持人了,不过头疼了那更应该早点睡觉啊,明天起晚一点,多休息会儿。”
母女俩又聊了会儿天,许知喃便跟她说了再见,挂电话后推开阳台门回去。
赵茜和姜月都已经睡着了。
跟妈妈打过电话后许知喃倒是终于睡着了。
翌日,她难得睡到上午十点才起来。
头已经不疼了,可也不怎么清爽,大概是什么分手后遗症。
许知喃指尖一顿,又自嘲地勾了下唇。
也许她和林清野之间连分手都算不上。
洗漱后,许知喃把几本考试要看的书塞进书包,去了刺青店。
因为临近期末考,她把几个大活约的时候都往后挪了挪,最近没定下来的活。
她重新背了一遍教材里的知识点,合上书,在大脑里搭框架重新巩固一遍。
刚背完,刺青店店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只不过出现的这人就没有那么让人愉悦了秦棠。
许知喃当不认识,公事公办“欢迎光临。”
他讪笑着“害,欢迎欢迎,那个许同学,我是来找你负荆请罪的。”
“不用了,如果是这个事的话,你请回吧。”
“别啊,别这么狠心啊。”秦棠在她对面坐下,“昨天那真是我嘴贱,你都不知道,后来野哥那张脸有多吓人,我要是不来跟你解释清楚,我都得被活剥了。”
“不至于。”
的确是不至于,这一晚上林清野没有一条短信一个电话,反倒是来了个秦棠。
“哪儿能不至于你是没见到他昨天那个样子我现在都不敢去找他呢。”
许知喃下了逐客令“你要是是来纹身的就留着,不然就快走吧。”
秦棠嬉皮笑脸“那就纹一个”
许知喃静静看着他,眉眼冷淡。
秦棠一哽,被她这神色又乍然想起了从前,以及林清野作为旁观者时的评价这女的太傲。
真他妈,有什么可傲的。
秦棠点点头“行。”
他站起来,往门口走,许知喃不拦,甚至还送客到门边,他一走出去就打算把门关上。
秦棠拿手挡了下,最后还是说了句“其实林清野吧,他对你挺特殊的,那么多女生喜欢他呢,以前也没见他对谁青眼过,你是第一个。”
许知喃浅浅笑了,露出两个漂亮的梨涡,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秦棠有一瞬间走神。
然后就听她顶着这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平静道“喜欢我的男生也不少,我不想也用不着求他对我青眼有加。”
“”
门被关上,门把上的欢迎光临木板牌子差点砸在他鼻子上。
秦棠被她那话以及眼睛里的光给怔到了。
昨天看着馆厅外两人偷偷腻歪接吻,许知喃那一脸害羞的样子,他还真是挺佩服林清野的。
这佩服不在于他成功勾搭上的许知喃,对于许知喃,不能用“勾搭”,得用“征服”。
而且还治得服服帖帖,看不到傲气了,乖巧温顺。
可如今看来,这小姑娘抽身的清醒迅速。
到底是谁征服谁都说不准。
这两天一直断断续续地下雨,结束考试周第一门考试,许知喃踩着湿漉漉的地面从教学楼出来。
回寝室简单拿了些换洗衣物便踏上回家的地铁。
今天是她父亲的忌日。
许知喃抬手握着地铁扶手,回忆起从前的事,神色稍淡。
从地铁站出来,回家一路上经过几户邻居,笑容满面地冲她打招呼“阿喃回来啦。”
许知喃一直很讨大家喜欢。
刚走进家门口,她就听到另一个声音“阿姨,你把东西放着吧,我来搬就好了。”
“顾从望”她愣了下。
顾从望手里拿着几个果盘,扭头看过来“你可总算来了,我给你发信息,没看”
“啊”许知喃拿起手机看了眼,才发现刚才考试时关的机,到现在都还没开,“忘开机了。”
“你还真是。”顾从望失笑,手递到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怎么觉得你最近恍恍惚惚的。”
“今天试卷有点难。”
“你可得了吧。”顾从望不太相信。
“你怎么过来了”许知喃问。
“我闲着没事,今天不是”他没说下去,摸摸头发,“阿姨一个人挺累的,我来帮个忙,谁知道来的晚了,阿姨都已经弄好了。”
妈妈在厨房喊她,许知喃忙应了声,进去帮忙。
等出发去墓园时已经是正午之后。
好在刚刚下过雨,不算太热。
妈妈将带来的糕点贡品摆出来,跪坐在墓碑前。
墓碑上一张照片,身着警服,浓眉大眼,长得很正气。
许知喃以前听奶奶提过,她爸爸从小就长得标志,又是警察工作,官家饭,那会儿周围不少姑娘都倾慕。
可他工作太忙,也没空相亲,身边都是同龄男人,连个女孩儿头发丝都看不到。
直到后来被奶奶明令要求才终于答应去相亲一趟,遇到的便是她母亲,两人一见钟情,很快就定下来。
结婚那天大家看着俊男美女,一个人民警察一个人民教师,一个浩然正气一个温婉贤淑,纷纷惊羡不已。
在那时,也算是一段佳话。
谁能想到如今却成了这模样。
父亲刚殉职那段时间,母亲天天以泪洗面,生了场大病,过了一年多才转好,只是眼睛落下病根,如今到晚上就看不清楚。
妈妈坐在墓碑前跟父亲说话。
许知喃没打扰,跟顾从望走到一旁说话。
电视台录播室。
我为歌狂的第一期节目结束录制。
节目实行淘汰制,前期邀请了许多人,有已出道的实力歌手,也有外界评价不算好打算来正名的小鲜肉,还有少部分是从各地挑选出来的未出道歌手,林清野便是属于这一类。
后续会有投票支持率低的选手被淘汰,也有踢馆设置。
林清野虽然从没出道过,但看这一期观众席上的灯牌,粉丝力量并不输流量。
也许是他这一款在娱乐圈从没出现过,固粉能力很强,鲜少有爬墙的。
节目组的灯光和各种设备要比毕业晚会那场好许多,浸入式演唱,所有人唱的都是当初预告时的那一首歌。
林清野唱自己的成名曲,刺槐。
舞台底下粉丝们举着灯牌晃动,拉着手幅,手腕上挂着荧光手圈,随着旋律齐齐摇摆着。
比在酒吧时声势浩大的多。
只不过他却总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以至于心口不畅。
然后他便想起了不久前,他在“野”的最后一场演出。
许知喃也来了,坐在角落,安安静静的,周围不少男人都留意到她,也有直接上前搭讪的,都被她拒绝了。
而后隔着人群,他们四目交汇。
明明只是对视了几秒,她就觉得不好意思,低下眸子欲盖弥彰地喝了口酒,却被呛的红了脸。
清纯又可爱。
一曲结束,鼓声重重落下,台下许多人起立鼓掌。林清野原本直接就要离开,被主持人叫住。
他愿意参加节目出乎很多人意料,主持人照着台本问了几个问题。
可惜林清野始终很淡,声音淡,态度也淡。
主持人几分尴尬,玩笑道“今天会不会就是我主持生涯的滑铁卢了,我感觉我要聊不下去了啊。”
底下观众哄堂大笑。
从演播厅出来,王启正跟工作人员说话,见他出来“清野,你等一下。”
他停了脚步,也没走近,懒散靠在墙上,眉眼低垂,样子有点倦。
王启跟工作人员交代完工作,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一会儿跟大家一块儿去吃个开工宴”
他刚要开口拒绝就被王启打断“行,就这么说定了,认识一下嘛,以后得一块儿几个月呢。”
林清野痞里痞气地笑,漫不经心“说不定这场我就被淘汰了。”
“你这个人。”王启食指点了点他,“想早点淘汰估计都挺难的,你台风甚至比那些个明星都好得多,现在小姑娘就喜欢你那种张狂劲儿。”
话虽这么说,不过王启心里又想了另一事。
他家里头那个女儿才15岁,也不知从哪看到了网上林清野的照片,居然还喜欢上了,今天缠着他想来现场认识一番,被王启拒绝了。
追星可以,可要是进一步发展到私人的感情可不行。
他那傻女儿哪儿吃得下林清野这尊大佛。
“对了。”王启又问,“这节目一播出估计你那热度就要上去,私生活没那么容易藏,你跟你那小女朋友打算怎么办”
他之前就看到林清野跟小姑娘聊天的样子。
虽没明确说是女朋友,不过他这么大岁数了,不难猜到。
林清野顿了顿“她性子静,公开出来会影响她生活,我也没打算让人知道我私生活怎样,王叔,节目组那边要麻烦你。”
“现在倒是肯叫我一声王叔了。”王启轻斥他,很快答应,“这个你放心,不会拿选手个人生活炒热度,也不会乱剪辑,都是白纸黑字写进合同里的。”
他淡淡“嗯”了声。
“不过啊,节目这边我能控制,等热度上来,粉丝和媒体的眼睛我可控制不住,自己控制。”
他又应了声,眉间皱着,不知在想什么。
第一期录制的最后一位歌手演唱结束,观众投票也结束。
唱票结果要等下回才公布,众人一块儿赴宴。
入席,林清野旁边坐了个男人,看着年纪比他大,中长发,头顶黑细的发箍箍着头发。
他跟林清野一样,也没有出道,同样是被王启挖来的酒吧歌手,虽比不上林清野,但在当地有一定知名度。
“那个,你好。”他凑过去打招呼,“我叫周吉。”
林清野拎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侧头看他“林清野。”
“我知道我知道,我听过你的歌,以前在酒吧的时候我还唱过呢。”
周吉性豪爽,话也多,全程基本都是他在说话,林清野心情不爽利,不喜这种场合,只淡淡应着,跟他一块儿喝了几杯酒。
周吉一只手搭在桌沿,林清野注意到他手臂上还有一块淡色的青色纹身。
周吉注意到他视线,笑了声“这个啊,化妆师说上星节目把纹身露出来不好,就是露了后期也得打马赛克,就直接拿遮瑕膏给遮住了,说实话,这节目屁事忒多,除了设备好,唱起来的确是不怎么自由。”
林清野拎着酒吧,手腕垂着,评价了句“挺好看。”
“你也喜欢啊”周吉朝他身上扫了眼,没见到露出来的刺青,“你也有吗”
“没,认识一个刺青师。”
“行啊,那我下次要是有新的要纹了你给我引荐一下”
林清野勾唇,笑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两人碰了下酒杯,又饮尽一杯,林清野问“这玩意儿疼吗”
“你那刺青师朋友没跟你说过”周吉挑了下眉,“我这位置还行,能忍。”
又喝了会儿,在这名利场中林清野耐心耗尽,说了声去卫生间便起身离开。
去完卫生间他也没再回宴会厅,直接走了。
这里离他住的公寓距离不算太远,没法开车回去,便戴上口罩帽子直接走路回去。
没走大路,绕近道小路回去。
小路这的旧墙有些脏,空气里弥漫着股连绵阴雨天特有的潮味儿,石子缝里冒出些青绿苔藓。
他没走过这条路,捏了下鼻梁上的口罩条。
在这天气下,总觉得身上的酒气都散发不出来,醉醺醺烘着人。
走一半,王启打电话过来,问他怎么还不回去。
“走了。”
“走了大家拍照可都等你呢”
林清野低笑“你们自己拍吧。”
三两句挂了电话,他抬起眼,看到对面破桌前坐着的女人,满头银灰白发,手上皱纹像树皮,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是个大半截入土的年纪。
她在这小巷摆了个摊儿。
林清野正准备收回视线之际,看到那破桌上的一本书,佛经。
很眼熟,他记得许知喃也有一本。
“算命算命,五块钱一次。”女神棍从她那破铜锣似的嗓子里发出一声吆喝。
林清野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
神棍把手里的竹签筒直接递过去“算一卦吧。”
“不用。”
“我看你面有凶兆。”
林清野笑了声,挑眉“带着口罩你也能看出来”
“心要诚,我一看便知,至于如何化解。”她再次将竹签筒递到他面前,“抽一支。”
“我没带钱。”
“扫码也行。”她说着,竟然还真从桌肚里头拿出一张破破烂烂的二维码。
“”
林清野盯着她桌上那本佛经看了会儿,还真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扫码“五元”
“一支签五元,童叟无欺。”老神棍说。
随着机械女声的“支付宝到账五元”的提示音,林清野抽了支签。
神棍接过,神叨叨道“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林清野心想,要是许知喃在,一个小尼姑一个老尼姑,倒能好好说道说道。
他也没兴趣再问那话是什么意思,就当五块听了个乐,提步要走,神棍又问“我瞧着你最近姻缘不顺。”
他脚步一顿,没答。
“你心魔太重,不利己,不利人。”神棍依旧表情不变,“你那位姻缘是个好人,算是便宜你了,只不过要破心魔。”
林清野看着她又从兜里拿出一包牛皮纸包着的小粉包,往前一推“温水冲泡送服,心魔即可斩断,此秘方不可外传,只需五百就可了断心事。”
林清野嗤笑一声。
觉得自己简直是有病,才在这听这神棍叨叨这么久,直接转身走了。
林清野回了公寓。
洗完澡坐在落地窗前,从这望出去能将车水马龙的堰城尽收眼底。
他拿起手机,点开跟许知喃的聊天框。
上一条还是毕业晚会那天。
许知喃出来找他,给他发信息问他在哪。
他划着屏幕往上翻,许知喃找他有个习惯,明明是私聊,可她总会在前面先加一个“清野哥”。
说话也是,总是软趴趴的唤他“清野哥。”
他们聊天记录不多,平常也不常聊。
林清野有定时删除的习惯,很快就拉到顶。
他人往后靠着沙发背,又点进她朋友圈。
挺巧的,许知喃刚刚发了一条。
不是刺青图案的内容,而是一个蜡烛表情。
林清野顺手点了个赞。
紧接着又想起那天晚上,不再是“清野哥”,而是连名带姓的“林清野”,含着火气,眼睛亮的吓人,却又将五官染得漂亮的惊心动魄。
那一瓶子的水泼的也相当顺手。
林清野轻嗤一声。
又把赞给取消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