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道观出来, 沈歆瑶突然提出要走着下山。
上下山的道路有一条主路不知是不是被道观的人打扫干净的, 路上并未有积雪。只是在道路两旁的树上, 草丛里, 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
先前在道观后门的山上, 沈歆瑶觉着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雪嘛, 来这儿后见多了，也就不稀罕了。
可眼下就要回府了，她却突然有些不舍起来。
沈歆瑶压根没有去想这种不舍的情绪来自于哪里, 她只是遵从本心的按照自己想要做的去做, 想要说的去说了。
北倾川伸手摸了下她的暖手炉, 方才在道观时，他叫小道士替沈歆瑶换了烧得还剩下不少余热的炭火进去，暖手炉还热和着。于是他点点头, 应下了。
沈歆瑶和北倾川两人走在前头，阿晚和莫安默契地不远不近地跟着，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
“其实我今日约你，是因为明日我就要启程去江南了。”不知是不是走在这静谧的山路间，沈歆瑶的心也跟着沉静了不少。一种想要宣泄于口的情绪涌上来，让她说出了口，“我想着这一去少说也是月余，怕你一两个月不见我，便将我忘了。”
北倾川没料到沈歆瑶会同自己说这些，他听后下意识回了句：“不会。”
“你现在嘴上说不会, 可到时候会不会又有谁说得准呢？”沈歆瑶撅了噘嘴，还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一副杞人忧天的模样。
北倾川顿时心中有一股气涌上来，只想说他才不会是那般健忘之人。
可还没等到她开口，就又听到沈歆瑶说道：“所以走之前，我得在你面前刷足存在感，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让你想忘也忘不掉。”
“你想做什么？”北倾川听出沈歆瑶这话里有话。
沈歆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阿晚和莫安，冲着北倾川狡黠一笑：“现在还不能说，等上了马车再告诉你。”
从道观到山脚，所需的时间并不长，就这么一路走走看看说着话，沈歆瑶觉得好像还没走够呢，就已经到了。马车一路给在他们身后，此刻也同步抵达。
等上了马车，便是真的要回府了。
沈歆瑶靠在马车车壁上，问道：“六殿下，你为何要带我吃饭，又带我来道观赏景啊？”
“你说的。”北倾川沉默了一下答道。
“嗯？我何时说的？”沈歆瑶狐疑了一下，仔细回想一番，确定自己从未提过这种要求。
北倾川有些不自然地将脸撇开，道：“你说谈恋爱就是要一起吃饭，一起游玩，通信，见面。”
听北倾川这么一说，沈歆瑶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她凑到北倾川跟前，抬眼看着他：“所以你就带我去饭馆吃饭，然后又带我去道观游玩？六殿下，你这是承认，你在和我谈恋爱吗？”
北倾川脸色微红，他眼睛始终没有看沈歆瑶，嘴上语气冷淡道：“是你说的，我们有口头婚约，自是要谈恋爱。”
啧，六皇子果然依旧别扭。
口是心非的男人。
沈歆瑶一面觉得北倾川嘴硬得很，一面见他脸都红了，又觉得十分有趣。再仔细一看，发现他耳朵仿佛能滴出血来。
我的娘亲诶，六皇子实纯！
沈歆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下北倾川的耳朵，直摸得他猝不及防。
好烫！
北倾川的耳朵发着热，沈歆瑶手摸上去便觉得滚烫。
沈歆瑶从中觉出些乐趣，手在耳朵上轻轻捏来捏去。一开始北倾川只是身子僵硬，到后面北倾川便被她捏得有些坐不住了。他只觉得身体里有一种异样感，让他陌生又紧张。
于是他伸手一把抓住了沈歆瑶捏他耳朵的手，将它放下。
“坐好。”北倾川说着命令的话语，但语气却并不生硬。
也不知是不是他认可了恋爱关系，说出来的话听到沈歆瑶耳朵里，竟意外的觉得还透着几分温柔之意。
“六皇子，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会不会想我啊？”沈歆瑶坐在马车里伸直了腿，问这句话时小脚丫子忍不住晃了晃。
北倾川抬眼看向沈歆瑶，沈歆瑶睁着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没有害羞这种情绪。
自戏园那次遇见她起，就好像没见她怕过自己。对着自己说话，总是这么直白而胆大。他有时候也很好奇，沈户和江氏到底是怎么样才能养出这么个性子的女儿？
像这样不该是女子随随便便问出口的问题，她对着自己时，似乎也毫无顾忌。
就好像……笃定了他不会责怪，也笃定了他一定会回答。
北倾川将目光挪开，实话实话道：“我不知道。”
沈歆瑶立马不干了：“这怎么会不知道呢？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嘛。你说实话我也不会怪你，最多……最多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失望而已。”
说着“一点点”，沈歆瑶还比了个手势。
“你还未离京，所以我不知道。”北倾川回答得认真，思念这种情绪，好像等他长大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即使是替父皇办事需外出行走时，也好似从来没想过京中的任何人。
就连母妃，他因随时知晓她在宫中境况，也从未有过思念之情。
沈歆瑶仔细观察着北倾川的表情，想了想，道：“没关系，反正我会想你的。我虽还未离京，但我已经知道，我肯定会想你了。”
老天鹅，我还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会说情话！
曾经网上冲浪不是白冲的！
见北倾川似乎又有些脸红的迹象，沈歆瑶再接再厉，立刻来了段贯口似的琼瑶式台词：“我走路的时候会想你，吃饭的时候会想你，若是去了江南看到了山看到了水看到了雪，也会想你。我如今还未离开，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说着又夸张地另说一段：“你这么好，长得好，人也优秀，万一我不在的日子，你喜欢上别人怎么办？万一有别的女子也和我一样喜欢你，也想和你在一起可如何是好？若真有这种事发生，我定是要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的！”
马车外，坐在门口的莫安和阿晚以及可怜的车夫，三个人目视前方，一动不动，但都悄悄红了脸庞。
他们何时听过女子这么孟浪地说过情话？！
沈小姐，不愧是沈小姐，不愧是从一开始就孟勇的沈小姐！
阿晚更是绝望，小姐如此深陷其中，若是两年后未能得偿所愿，岂不是要抱憾终身？
不知是不是习惯了，北倾川这会儿脸倒是退了红，一副巍然不动的模样。
他轻咳一声，对上沈歆瑶“炙热”的眼神，只道：“不会。”
沈歆瑶心里偷笑，叫你闷骚！我的无敌彩虹屁情话让你一次感受个够！定叫你印象深刻。
北倾川随后又瞥了她一眼：“你到底从何学会说这样的话？”
一个姑娘家，说起情话来宛如那风流的浪子，似乎都不用过脑就能说出口。
见北倾川微微皱了下眉头，沈歆瑶立马道：“这为何要学？这是一种本能。当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这种本能就会被释放，自然而然就会说了。”
“一种本能么？”北倾川低喃一句，心里头却疑虑更甚了。若是本能，为何他不会？
想到此处，他更是心惊万分。为何他会觉得自己也应该要开启这种本能？
北倾川的心突然跳得快了起来。
他看向沈歆瑶，见她笑眼盈盈看着自己，忽然间脑子就像是一根断了的弦重新续上，一些之前没想明白的事情全然明白了。
当初他去沈府与沈户进行口头之约，还只以为自己普通的心悦于沈歆瑶，觉得她挺会讨自己的欢心，娶回来做妻子也未尝不可。但是当时他更以为的是，比起心悦沈歆瑶，他更不愿的是沈歆瑶被皇后一党收拢。
但此刻，他就像是突然开了窍。
什么皇后什么大皇子，那些都不是理由。此时此刻，他与沈歆瑶能坐在马车里，能让沈歆瑶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自己的底线，忍不住上门去跟沈户进行口头婚约，都是因为喜欢。
一旦明白了这一点，北倾川整个人的内心忽然间都慌乱了起来。
可他外表看起来却依旧是那个冷淡，目中无尘的六皇子。
沈歆瑶见北倾川没有再同自己继续说话，她撩开车窗的窗帘看向外头。街道的景色很是熟悉，她知道沈府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等她下了马车，回了府，再见面就不知得过多久了。
沈歆瑶突然一把拉住北倾川的手，北倾川只觉得挨着沈歆瑶手心的皮肤一阵阵发烫。
“姑娘家，不要随便动手动脚。”北倾川说着，正要将她的手拿开。
可没想到沈歆瑶反而握紧了些。
沈歆瑶看着他道：“你还记得，下山之时我说过，今日定要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让你想忘也忘不了吗？”
“记得。”北倾川轻轻颔首。
他自然是记得的，只不过沈歆瑶上马车后便再也没提过，他以为她是不想提，便也装作不记得了。
“就是现在了。”
马车停下的时候，沈歆瑶刚好说出这句话。
然后下一刻，便见她突然跪立起身，凑到北倾川面前。
一只手环住北倾川的肩膀。
然后低头，将自己的唇印在了北倾川的唇上。
砰！
北倾川觉得自己的心脏里，好像放了一朵烟花。
绚烂而迷人。
外面的声音似乎也听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歆瑶：宝贝，你好辣啊~~
北倾川：……
女鹅，我的乖女鹅，你会不会太主动了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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