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儿见沈歆瑶到了这会儿也还一个正眼都不肯给她,心里反倒带上了喜气。她了解自己这个表妹,这副模样明显是气性未消,觉着自己受了委屈。
在沈府的这八年,她见过沈歆瑶数次这种情况,对哄沈歆瑶,也很有自己的一套。
于是苏槿儿道:“妹妹如今不理睬,可是为了落水之事?那日妹妹正在气头上,我也不好出声辩解什么,可这事儿确有误会。你我姐妹多年,一向最是交好,可否听姐姐一言?”
沈歆瑶看着苏槿儿,见她满脸诚恳,配着她柔弱的身子骨,很是我见犹怜。若沈歆瑶是个男人,指不定就心软了。
方才苏槿儿这番话,虽只有几句话,可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却很丰富。她这是明晃晃地在说:一,落水之事是沈歆瑶误会了,不关她的事,锅都是沈歆瑶的;二,她和沈歆瑶姐妹多年感情一直很好,若沈歆瑶不愿听她辩解,那就是冷酷无情,不顾情谊。
如果自己不是这事件里的当事人,沈歆瑶还真想给她鼓掌,称赞她一声“口才达人”。
眼下开局看起来沈歆瑶落了下风,但这正是她想要的。
“我家小姐落了水,表小姐倒觉得委屈了?”阿晚忍着心里的恶心,出言反驳了回去,“这么说来,像是小姐冤枉了阿萃似的。”
很好阿晚,干得漂亮!
这一下总算是点题了,把话题引到了她想要的上面。
“这中间定有误会,表妹不如再问一问阿萃,也好心里舒坦?”苏槿儿也正等着她们亲口说出“冤枉”二字,当下可不赶紧顺着杆儿往上爬。
沈歆瑶哼了一声:“行,我就给你们这个机会。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说出什么花来。”
说完,沈歆瑶便示意她们跟上,一同去了明珠苑。
一进屋子,沈歆瑶便让阿晚将其他不相干的底下人通通遣走,屋子里便只留了她们四人。
沈歆瑶坐在软塌上,背后垫着软枕,道:“既然你主子替你喊冤,你便好好好说说,游湖那日为何故意推我入水?!”
最后几个字,沈歆瑶忽然提高了声音,震得人心中一颤。阿萃脸色刷白,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表小姐冤枉!借给阿萃十个胆子,阿萃也绝不敢谋害表小姐啊!”阿萃急得额头冒汗,跪着的腿也不可抑制的微微发抖,但她心里却记着苏槿儿交代过的,不论沈歆瑶说什么,都万不可承认是她推她下水的。
“你莫以为你掩饰的很好。”沈歆瑶脸上带着怒意,“那日推我下水的人,我可是亲眼瞧见了鞋面,就是你的!”
听到沈歆瑶这么说,苏槿儿微垂着的双眸亮了一下。原来她这个被宠坏了的表妹只是看到了个鞋面,连对方正脸都没瞧见。
“别想狡辩不是你,咱们沈府的鞋都是府上统一做的,在场的人只有你跟阿晚穿着。”沈歆瑶说着还特意瞧了眼苏槿儿,“但阿晚与你不同,她鞋面自己绣了花样。是我瞧见的,你逃脱不掉的。”
阿晚这时将沏好的茶端过来,沈歆瑶立马拿起喝了口。
阿萃忙趁她喝茶的空隙解释道:“表小姐误会了!当时船只不稳,奴婢也是摇摇晃晃。但奴婢当时挂心小姐,并未朝表小姐靠近一步。当时表小姐落水时,奴婢怕小姐也跟着落水,于是赶紧扶着了,许是因为靠的近,才叫表小姐误会了。”
沈歆瑶露出半信半疑之色,苏槿儿见状,便立马也开了口:“是啊表妹,当时阿萃一心护主,的确是扶着我的。你也知道,我身子骨柔弱,当时若是没站稳,定也是要落水的。”
当落水这么好落呢?呵呵。
“当日我也只想着她护住了我,见表妹生气,我才心急之下竟忘了先问上一句,只想着让表妹不要误会了阿萃才是。”
阿晚在一旁听得直皱眉,毫不客气地回嘴:“表小姐这意思,倒全是我家小姐的不是了?你是不是还想说,若不是小姐生气,后边压根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苏槿儿眼眶一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这么想呢?表妹,你是知道我的……”
是,知道您会装。
就是知道得晚了点。
阿萃立马磕了几个响头,像是不要命似的:“表小姐,阿萃身家性命全在太太手里,绝不敢有暗害表小姐的心思啊!求表小姐明鉴!”
沈歆瑶也不喊停,见她咚咚一顿磕,直磕到额头破了皮渗了血,这才露出不耐之色,制止了她。
“行了,也没说要你性命。既有表姐替你担保,我便信你这次。”沈歆瑶让自己脸色恢复如常了些许,“可若被我发现你真的包藏祸心,可就别怪我心狠。”
“若阿萃真有祸心,表妹尽管一状告到舅母那儿去,舅母要如何处置,我定不多说半句。”苏槿儿看起来情真意切,沈歆瑶怀疑她偷偷学习了“演员的自我修养”。
沈歆瑶一摆手:“行了,这事儿就算揭过了。你也甭跪着了,起来到表姐身旁伺候着。”
听沈歆瑶又对着阿萃叫回自己“表姐”,而不是“你家主子”,苏槿儿便知,这事儿在沈歆瑶这里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她这个表妹不是个爱记仇的性子,一般有什么不快当场就发作了。就算当场没发作成,之后事后对方遭到了惩治,她便也不会再捏着不放。
这样性子的人,其实最好摆布。自己这些年处处顺着她,让沈歆瑶觉得她才是能做主的那个人,实际上,哪次不是被自己牵着鼻子走?
苏槿儿这会儿才起身靠沈歆瑶近些坐下,就像往常与她相处时那般说话:“表妹切莫因为这次的事,跟我生分了才是。”
“这事儿又不是表姐的错,我同你生分什么?”沈歆瑶吃了一块桂花酥,香甜可口,是她喜欢的味道。
苏槿儿笑了笑,凑了近些,道:“瑞德侯府遣了人来替乔三公子说亲,这事儿表妹也知道了吧?”
沈歆瑶点了点头,苏槿儿又继续:“我就说乔三公子对你有心,这下可见我说得没错了吧?他这般让瑞德侯遣了说媒娘子来,这想娶你的心真真儿日月可鉴。”
他的心是不是日月可鉴我不知道,你的心我倒是鉴得清楚。
沈歆瑶暗自吐槽一句,面上却装作害羞:“表姐慎言,这事儿母亲也还未定呢。”
苏槿儿掩面一笑,眼中调侃之意明显:“你当初直夸乔三公子风度翩翩,是个好男人,等你嫁过去,定是一桩美满婚姻。”
“表姐你可别误会,我当初只是客观的评价,并不是对他有什么心思。”沈歆瑶立即否认,“其实想来,我当初仅凭一面之缘便做出结论实为草率。我与乔三公子并不相熟,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清楚。”
苏槿儿怔了怔,再一开口却是脱口而出:“乔三公子可是京都贵女圈子里不少贵女都称赞的佳公子,他模样俊俏,颇有文采,为人和善,就连大皇子和四皇子都与他交好。”
“而且听说,瑞德侯颇为宠爱这个幼子,其母杜氏是瑞德侯最为宠爱的女人。有了这么一层,将来乔三公子的前程定会有瑞德侯替他铺路,断不会差的。”
“表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沈歆瑶瞥了她一眼。
苏槿儿道:“这些事儿,随便拎一个与咱们沈府来往的闺中小姐问上一问,就都知道了。你素来不爱与旁人交际,没听过这些倒也不稀奇。”
这话还算说得委婉,事实上沈歆瑶知道,原身这性子其实不太受其他小姐喜爱,可又碍着身份不敢说她,自然而然就都疏远她了。
“表妹尽管放心,乔三公子定会是一个良婿。到时候满京都的贵女们,都会羡慕你。”
苏槿儿看起来颇为认真,沈歆瑶心中诧异她竟不是在作假,瞧着倒是真心在替乔栩风说话。
说到后一句时,苏槿儿头微低,似乎是有什么情绪不想让她看到。
她之前认为苏槿儿是看出了乔栩风的渣男本质,所以才拼命推她跟乔栩风在一起,好让江氏手中的资源落到自己手里。可眼下这么一看,倒似乎不是因为看透了渣男。
沈歆瑶略一思考,倒有了另外一个大胆的猜想。
该不会她这个绿表姐,其实一开始,也是对乔栩风有啥意思的吧?只不过瑞德侯府的门难进,她心里清楚,所以才会退而求其次,想要拿江氏手里的好资源。
因为她知道,只要沈歆瑶在一日,江氏相中的人,最好的定会给沈歆瑶。如果沈歆瑶在江氏给她定下婚事之前自己心里有了人,江氏相中的人才能落到自己头上。
但即使如此,沈歆瑶也觉得苏槿儿的行动也太激进了些,似乎很着急要将她与乔栩风捆绑在一起,甚至不惜让她不顾名声做出出格之事。
其实只要沈歆瑶动心,这事儿就成了一大半,完全没必要这么冒进才对。苏槿儿在沈府伪装自己这么多年,并不像是急性子的人。
那是为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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