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柳秀才找沈菀秋确实是件大事, 事关沈家的百年清明,无论他还是燕王都想着问过了沈佋还有沈菀秋这对兄妹的意见再做处理,不过他想想自己跟秋娘说过此事后秋娘的反应内心深处就泛起心疼。
秋娘是多么渴望亲人的, 他比谁都清楚,自从有了大舅哥的消息后,秋娘整个人比以前不知道明媚了多少,而且时不时地就惦记着让人往蜀中捎东西,可惜如今大舅哥身份特殊,她一腔思亲之情也只能让人辗转带过去些伤药金不换, 为此她还有几天提不起精神,说实话他是有些羡慕嫉妒大舅哥的,可是如今自己虽然顶着秋娘未婚夫的身份, 可秋娘一直认为他们之间的婚约是假的, 随时准备抽身, 如此他怎能不吃大舅哥的醋。
今天余家父子走后,他接到细作传递过来的消息, 胡族的军师竟然是沈家三老爷的儿子,也就是秋娘的堂哥,他和沈菀秋同年比她大半个月,所以当初没有被昏君砍头,只是发配边疆充军, 后来沈家的男孩子不是顶不住流放路上的苦没了,就是到了边疆后被推出去当了战场上的炮灰,这沈行(hang)也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 而且还逃到了胡族成为他们的军师,为他们献谋献策地攻打自己的母国。
他这样的行为如果让人知道了,沈太傅的身后名都会受到影响,如果这人纯粹是汉人,他们发现他身份的时候,肯定会派人暗杀,可是就是因为他是沈家人,考虑到沈菀秋兄妹俩,他们有些束手束脚的。
“德儿,长痛不如短痛,该告诉秋娘的就得告诉她,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和坦诚,你要相信秋娘能够处理好她堂哥的事情,秋娘这孩子虽然胆小了点儿,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能拿的住的。”
李氏看柳秀才端着茶杯烦恼的样子出口开解道,柳秀才一怔,他知道母亲误会了自己不信任秋娘能顶得住大是大非的立场,赶紧开口澄清。
“母亲,我不是不信任秋娘,我是怕她伤心,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堂哥,可他竟然背叛了自己的国家,我怕她接受不了。”
“放心,秋娘没有你想象中的柔弱,她能从吃人的深宫中平安活到现在,没几分抗事的能耐也不会平安出宫了。”
“多谢母亲提点!”
李氏见儿子的模样心内摇头,德儿这是身在局中关心则乱啊,不过看到如此有人情味的儿子,她还是欣慰的,以前的儿子也是温润如玉,别人有什么困难的也会出手相帮,但是她却知道他的一颗心很冷,冷的除了能装下自己的母亲外,就只有一个沈菀秋。
沈菀秋来的很快,她也想赶紧知道柳秀才找她究竟有何事,没有想到柳秀才给了她这么大一个难题,她三叔的儿子沈行(hang),那个从小就聪明伶俐不下于她哥哥的男孩儿,如今正在胡族的军中效力,帮助他们攻打自己的母国。
她短暂的怔愣后,也接受了这个现实,严格说来这也根本不能怪沈行,是他幼年的坎坷经历让他的世界观崩塌,让他对自己的母国生出了恨意,本来无忧无虑的童年,因为昏君的昏聩,他们沈家一夕间分崩离析,他从高高在上的少爷公子变成了阶下囚,被人随意辱骂,被人推出去当炮灰,该是怎样的折磨才让一个人憎恨自己的母国。
“秋娘,我们已经给赵大将军去信了,如何处置沈行,燕王殿下说等赵大将军的回信到了以后再说。”
“谢谢,我堂哥那里我能不能先给他去一封信,说不定能让胡族安生一段时间,等我哥哥的信来了后我再去亲自会会他,我们两个年龄相近,小时候感情很好的,说不定还能说服他投降呢。”
“好吧,你写好以后亲自到前院交给我。”
这事事关重大,柳秀才不放心信件经过第三人的手,不过她看沈菀秋听说沈行的事情后除了开始的怔愣很快恢复过来,果然如母亲所说秋娘的性情不乏坚韧,欣慰之余更是心疼,秋娘幼时在宫里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沈菀秋由于有了跟沈佋写信的前例,所以这次写信比起上次给沈佋写时还算顺手,她在信中交待了自己的身世,表示非常高兴他还活着,又写了他们儿时的一些小秘密,然后再告诉他如今天下虽然已经成了大齐,但是还是他的母国,曾经生他养他的地方,他可能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但是请他相信如今的大齐不是大乾那个昏庸的朝代了,所以请他不要再对自己的母国存有敌意,这样在九泉之下的亲人可能会死不瞑目,毕竟他们曾经为了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奉献了自己的生命。
如今的大齐吏治清明,再也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模样,他可以恨自己的母国,毕竟它曾经的确伤害了他,但是请不要再报复了,没有孩子报复了自己母亲后会快乐的,又写了如果他愿意,燕王很愿意既往不咎地接纳他,最后还添上了一句,她这个妹妹很想念哥哥呢,如今她就在西北,特别想见他。
当然她没有告诉他沈佋还活着并且已经找到了的消息,如今沈行的状况不明她不敢冒险,只希望这封信寄出去后,沈行就算对自己的母国心结难消,也会停止对它的伤害。
这封信写好后她亲自去了前院儿递给了柳秀才,柳秀才拿到信后让她稍等,自己出去了一盏茶的时间再次回转的时候,手上已经没有了信,应该是已经交出去了,进来后他看着沈菀秋难得的温润的脸上有了一丝的羞赧,他让她稍等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事情,只不过是为了稍解自己的相思,他们已经好多天没有在一起好好地说话了,当然上午在竹院的那次根本不算,他们那次只谈了公事好吗。
“秋娘久等了,这段时间多亏你帮我熬药,照料我的身体,我才能如此快的恢复,这个发簪我无意中碰到的,觉得非常适合你。”
沈菀秋没有防备之间手里多了一个木盒,听柳秀才说是发簪后像它烫手似的递回给了柳秀才,她和柳秀才可不是真的未婚夫妻,她可不能要如此暧昧的礼物。
“这发簪我不能收,熬药不过举手之劳,秀才公不必挂在心上,再则秀才公以往也帮了我不少,我都没有说感谢呢,这发簪秀才公还是留给将来的秀才娘子吧。”
沈菀秋说到秀才娘子四个字的时候,不知道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余凝儿的身影,心里突然有些酸涩,她这是怎么了,她和柳秀才只是合作的关系,等他门将来和离后,他总要娶妻生子的,她不能因为如今占着柳秀才未婚妻的头衔就不让柳秀才接触旁的女子啊,这不是毁人姻缘吗。
“我的秀才娘子不就是秋娘你吗?”
柳秀才温润隐含情意的话语,再配上他温柔宠溺的神情,她的脸色轰地一下红了,大脑却在僵硬地思考着柳秀才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她以为的意思吧。
“你知道的,我,我们的婚约当不得真的。”
“只要我们把它当成真的,它就是真的,秋娘,我心悦于你,你呢?”
心悦于她?柳秀才这是在跟她表白!意识到这个问题,沈菀秋直觉心上突然间绽开了五颜六色的烟花,一种名为喜悦的情绪在心房间肆意奔腾,这种情绪让她明白原来她也是喜欢柳秀才的。
她也不是扭捏的女子,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也不会藏着掖着,但是恋爱虽易婚姻不易,她和柳秀才的婚约要变成真的,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秀才公,我承认我对你有情,但是这不足以让我和你步入婚姻,当时缔结婚约的时候,我和大娘说的明明白白,我之所以不想嫁人,是不想让自己耽于后宅的争斗,而且我也不可能跟寻常女子一样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果我将来的夫君不能够接受我抛头露面,我就是再喜欢也不会嫁的,还有一条我将来的夫君不能纳妾,不能有通房,更不许逛青楼,无论我将来能不能生出子嗣,这两条缺了哪一条我都不回嫁的。”
秋娘承认对自己有情,柳秀才的心被这巨大的喜悦包围,至于秋娘提的条件,他当然没有问题,他本来就没有想要把她困于后宅,至于纳妾他更是不会想的,子嗣方面他连明天是不是还能活着都不清楚,更甚至他从决定报仇那天起就从来没有想过子嗣问题。
“秋娘,这些我都没有问题。”
柳秀才保证完眼神热切地看着沈菀秋等着她点头,可惜沈菀秋没有任何表情更没有点头,只是收好簪子,留下一句话后离开了。
“如今西北战事吃紧,我们的婚期末定,等西北战事平定,你如果还是如此想法的话,我想我们应该可以试着处处。”
柳秀才在沈菀秋走后微勾着嘴角,眉眼间俱是喜意,他怎么会改变想法呢,他对秋娘的心意磐石无转移,西北战事得赶紧平定,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到成亲了,而且最好赶在大舅哥归来之前成婚,他有种直觉大舅哥肯定会在他娶秋娘这件事情上多加刁难,为了自己的婚事能够顺利,他觉得还是先下手为强,为了早点抱得美人归,柳秀才给自己打了打气,雄心万丈地开始了忙碌。
沈菀秋这边也不能平静,前世今生她第一次爱上一个人,而那个人也爱她,这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不过也不知道她的条件柳秀才会不会答应,他就算不答应她也不会怪他,毕竟她的条件放在古代很苛刻,只是会有些遗憾,毕竟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子,却不能修成正果。
而在凉城外胡族的军帐,一位气质阴郁的男子正看着手中的信,脸上虽没有表情,但是他的眼睛确是有温度的,本以为天地间沈家仅剩自己一人,原来秋姐儿也还活着,他在这世上还有亲人,可是眼中的温度并没有维持多久,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很快他的眼睛变得血红,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毁天灭地的暴戾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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