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桃儿凑上前,询问相熟的人:“婆婆,这是怎么了?”
“富贵这孩子又在胡闹,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溅到眼睛里去了,整个眼睛又红又肿,瞧着越来越不好。偏偏今天他们家的马车又给带出去了,正到处找车子进县里头找大夫呢。”方婆子啧啧叹道。
从村里到县里需要一天的脚程,坐牛车也要大半天,骑马能快些。可马匹昂贵,都是从外地运来的,整个村也就村长家里有一匹。
村子里能拉车的牲畜本就不多,现在都是在忙活的,一时半会儿没这么快能找到。现在情况紧急,所以闹得村长一家乱得不行。
“这是云娘?”方婆子看到宋桃儿身边的人,表情透着诧异和怜悯。
宋云娘被休,村里早就已经传开了,大家都唏嘘不已。
宋父是个好大夫,医术好心又善,在这十里八乡的口碑都非常好。虽已经过世了好几年,可大家现在还时不时的提起他。
从前谁有个头疼脑热的,用些地里的东西或者帮几天工,就能找他开药,大病也不怕花冤枉钱。
现在小病只能硬撑着,撑不了的送进县城里,都会被刮掉一层皮。而且从前宋父还会隔三差五的下到村里,避免了有些人不便进县城,耽误了瞧病。
因此宋云娘与丈夫和离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她只是因为无子而不是品性不端,她被接到村子里并没有被反对。要知道有些村子会觉得晦气,觉得影响村子里未出阁的女孩,是不允许被休弃或者和离的女子回村的。
大家都念着以前宋父的情,王娘子能大老远顺利将宋云娘接回来,也是因为村子里有人帮忙。否则她一个女人家,也不好跑那么远的地方去接人。
宋云娘被接回来之后,还有之前受过恩惠的人家送来东西,否则之前她也喝不到白米粥。
“是我,方婶,几年没见,您现在可好?”宋云娘出嫁前也经常跟村子里的人打交道,因此对村子里的老人并不陌生。
“好,好,都好着呢。”方婆子知道之前宋云娘曾想不开,村子不大,什么事都传得快,现在瞧着她愿意出门见人,心里也舒了一口气。只是眼神里难免会透着怜悯,毕竟对于女人来说,无疑是要人命的打击。
现在的宋云娘对此并不在意,她没法控制别人的想法,想要日子过得舒坦,就得自己想得开。
“对了,云娘,你能不能帮忙去看看,我记得以前你爹都夸你聪慧,也跟着他学了几手。”方婆子想到了什么。
宋云娘也正有此意:“我进去瞧瞧。”
方婆子一听这话,连忙将前面的人拨开,将宋云娘带了进去:“让让,都快给我让让,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一听这话,大家都主动的分成两行,正好奇怎么会有大夫来得这么快,就看清楚了来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这……这好像是宋大夫的女儿?”
“对,就是她,以前我去找宋大夫看病的时候见过她。”
“我记得她当时也跟着父亲学了一些的,当时宋大夫在的时候,还说过她要是个儿子,肯定会青出于蓝,兴许还真能给富贵治眼……”
大家伙的注意力顿时从肖富贵身上转移到宋云娘。
宋桃儿见状暗暗焦急了,她娘在家里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低调,莫要招人眼。毕竟她姑姑这个情况,宁可让人忘记,也莫要一直惦记,省得有闲言碎语。没想到还未出村,姑姑就成了焦点。
可事已至此,宋桃儿也不知怎么办才好,便让小豆包赶紧回去,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给娘亲。
村长的老婆李婆子看到宋云娘,先是愣了愣,立刻反应道:“云娘,你救救我这孙儿,这不知道是怎么了,眼睛肿成这个样子。现在男人们都不在家,马车也没有,真是能把人给急死!”
‘小霸王’肖富贵是长子长孙,平常最是受宠,现在出了事全都乱了方寸。
“我方才听是眼睛进了东西?”宋云娘看着肖富贵的眼睛,不由皱起了眉头。
肖富贵的眼睛又红又肿,瞧着跟个桃似的,沾染的东西肯定是有毒的。
“你是叫富贵吧?我是大夫,你告诉我,是什么东西进了眼睛?”
肖富贵顿了顿,将脸转过去躲闪,只喊疼不愿意回答。
宋云娘一看这模样,就知道这孩子肯定知道些什么,沉声道:“你若是不说,你这眼睛就算是到了县里,也是没法治好的。若到时候瞎了,你这辈子都没法看到东西了。”
肖富贵毕竟年纪小,被这么一吓唬,哭得更是大声了:“我不要当瞎子,我不要当瞎子!我是被癞□□身上的汁水溅进眼睛了。”
癞□□也就是蟾蜍,其耳后腺及表皮腺体的分泌物是有毒的。若是不小心入眼,会引起红肿,重者甚至会失明。
“你这孩子真是造孽啊,怎么又去玩那癞□□!”李婆子气得直跺脚,想要动手打他,可看他这个样子又下不去手。
得知原因,宋云娘心底舒了一口气,她会炮制药材却并没有系统学过如何治病。只不过从小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一些常见的头疼脑热会瞧一瞧,更多也就不会了。
蟾酥是非常重要的药材,人工提炼有时候难免出岔子,因此蟾毒入眼该如何治,她是知晓的。
“你们赶紧去找找哪家有紫草,用紫草煮水点眼或者冲洗方可治愈。”
“我们家就有!上次我家狗子被毒虫咬了,整条腿都给肿了,带去去城里医治,大夫让我用油浸紫草然后涂上去,我当时买了不少,现在还剩下不少呢。”人群中有个大婶子嚷道,“你们等着,我这就回家拿去。”
趁着这个空档,宋云娘用清水不停的给肖富贵冲眼睛。眼睛进水的感觉不好受,肖富贵嚎嚎大叫,可不管是谁都不敢心软,压着他不让他乱动。
紫草水很快被制出来,凉了之后给肖富贵不停的冲洗眼睛,最后又点入眼养着,果然很快就看到他原本红肿的眼睛渐渐消了下去,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怕了。
李婆子激动的在肖富贵面前晃手:“富贵啊,我的心肝儿,能看见奶奶吗?眼睛还疼不疼?”
“奶奶,我看见了,我没瞎,呜呜呜——眼睛也没那么疼了。”
肖富贵眨了眨眼,发现眼前景象不似方才那么模糊,顿时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他不过也才十岁出头,又被家里宠着,完全是孩子心性,长这么大还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着实吓了一跳。
宋云娘给他进行检查,道:“富贵中毒不深,治疗得及时,所以瞧着厉害却也还好。后头再点几次,就会没事了。”
“云娘,今天多亏你了。若不是有你在,我这孩子的眼睛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李婆子激动的握住宋云娘的手,“你就跟你爹一样,是个聪慧能干的。以后村子里有你在,我们心里踏实多了。”
李婆子是村长妻子,在村子里也有极高的威望。李婆子的话就能代表了村长的态度,这话代表着他们不仅愿意接纳宋云娘,还非常的欢迎。
一个人立于世离不开宗族的保护,尤其女子更是不易。虽然之前没有反对宋云娘入村,却也没有这么明确的表明态度。这一句话,无疑是给宋云娘一个保障。
宋云娘心中感激,口里谦虚:“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是富贵福大命大,正好我知道怎么治。”
“那也是因为你有真本事,否则这孩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李婆子想起刚才的慌张,火气就冲上了脑门,恶狠狠的瞪向自己的孙子。
“以后不准给我瞎胡闹!今儿是运气,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村子里有这么多好玩的,你偏偏去惹这毒物!”
肖富贵缓过劲,熊脾气又上来了,梗着脖子顶嘴:“我没胡闹,我是在弄蟾酥呢,那东西可值钱了。”
“啥,啥玩意?弄个啥?还卖钱,你这孩子怕不是糊涂了吧!”李婆子将手放到他的额头上,想看看他是不是病了,开始说胡话了。
肖富贵连忙闪到一边,顾着嘴很是气恼:“你们就是不信我!你去药铺问问,或者你问问这位姐姐,蟾酥是不是很值钱!”
“什么值钱不值钱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刚才差点就给瞎了!”
李婆子虽然平时不舍得对这个孙子说一句重话,但是惹出这么一出,她现在还是后怕,难免语气就重了些。
手艺不好学,若是听几句就会了,那这些东西也就不值钱了。偏偏自个孙子这次不知道怎么跟着了魔似的,非要折腾这让些玩意。
“我懒得跟你们说!”肖富贵冷哼一声,直接就给跑了,完全看不出刚才狼狈恐惧的样子。
“嘿!你这孩子……”李婆子气得跺脚,拿自己孙子毫无办法。
她朝着宋云娘叹道:“让你看笑话了,这孩子成天想一出是一出,成天没个正形。等他爷他爹回来,非要教训他不可。”
宋云娘笑道:“没想到富贵还有制药的兴趣?他刚才说的没错,蟾酥确实是很紧缺的药材,它的用处又大,有解毒、消肿、强心、止痛等功效,所以很容易卖出价。”
“他哪里懂什么制药,咱们家祖祖辈辈就没出过这样的人。他不过是觉得好玩,又正巧之前在哪里听了几耳朵,就在那瞎胡闹了。”李婆子摆摆手,根本不当一回事。
药哪里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捣鼓的,这可是关乎人命。这种手艺活都是父传子,子传孙,外人根本没法插手,就连女儿都没这资格学,想要拜师都没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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